大年三十傍晚,缪芝懿正在家里做年夜饭。 保姆被她劝回自己家过年了,说是这几天都可以不用过来,安心陪自己的家人就好,所以这几天安安唯一的伙伴是妈妈。 听到门铃响,正好把菜端出来的缪芝懿好奇地上前,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人,旋即顿住。 安安那时候正在客厅自娱自乐,注意到妈妈站在门边没动,快步上前,茫然地看着妈妈。 思忖半晌,缪芝懿还是把门开了,下意识把安安护在身后。 穿着一身休闲服的江任舟两手都拎着东西,看到一下子躲在妈妈身后的安安,又觉得更加抱歉。 缪芝懿察觉到孩子开始颤抖,反手搭在孩子身上,眉头瞬间拧起:“你来干什么?” 安安颤抖着躲在妈妈身后,紧紧揪着她的裤腿,甚至不敢睁开眼睛,恨不得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声音也迅速染上哭腔。 “妈妈我不要......我不走,我不回去......” 江任舟更是心疼,半蹲下身子:“我是来给安安道歉的。之前在幼儿园门口吓到安安,那并非我本意,但是给安安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我真的很抱歉。安安,对不起,叔叔不是故意的,叔叔不想带走你,叔叔不是坏人,你可以原谅叔叔吗?叔叔今天没有穿那件吓人的衣服,你看看?” 小家伙的抽泣声还是很明显,只是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安安,真的对不起。” 缪芝懿有一瞬间的晃神。 印象中,江任舟很少穿这样的休闲装。 他今天这条裤子的褶皱都还没整理清楚,证明这件衣服应该才买来不久。 再就是他的语气,耐心又卑微,比之前跟她说话时还要谨小慎微,与他平时的气质截然相反。 她知道孩子还在害怕,也希望小家伙能在江任舟这件事上解开心结,所以一直没出声,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江任舟这回直接蹲在了门口,边道歉边耐心等着,没上前也没伸手,就这样和安安保持着安全距离,中间还隔着一个缪芝懿。 安安似乎察觉到了安全感,渐渐冷静下来,但依旧紧紧拽着妈妈的裤腿,小心翼翼地从妈妈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偷偷看了一眼门口的江任舟,又立刻缩回去。 虽然只有一眼,但江任舟还是看到了小家伙红透的眼睛,霎时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还是又吓到孩子了...... 之前并没有和这么小的孩子接触过,他又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孩子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这段时间他还专门找了和儿童沟通的书来看,为的就是不要再次吓到安安。 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搞砸了。 缪芝懿注意到江任舟的表情变化,定了定神,手依然在轻抚安安的脑袋。 “安安,这个叔叔当时确实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他不认识保姆阿姨,以为阿姨是坏人,想带走安安,所以才跟上去的,叔叔当时是想保护安安。” 她的声音很轻,也担心又吓到孩子。 “现在妈妈把选择权交给我们安安,安安自己来做选择。如果安安想让这个叔叔进来,我们就让他进来,大家一起吃晚饭;如果安安不想,那我们就关上门,让叔叔立刻离开这里。妈妈都听安安的,安安来选。” 蹲在地上的江任舟霎时心颤,抬头看了一眼缪芝懿,却发现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孩子身上,只得悻悻地收回视线。 两个大人都没着急,而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半晌,安安总算冷静下来,又从妈妈身后探出脑袋,怯生生地看向江任舟。 缪芝懿始终轻抚着孩子的后脑勺,给她充足的安全感,也没催她做决定,就这么安心等着。 “叔叔可以进来。” 她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听得江任舟差点跟着眼眶发红,心里的某个角落轰然陷落。 缪芝懿也在那瞬间放下心,往边上退了一步,给他留出换鞋的空间。 只是安安依然不敢上前,亦步亦趋地跟在妈妈身边,手上还抓着妈妈的衣角,就这么看着江任舟进门。 江任舟换上拖鞋,把带来的其中一个袋子拿到安安面前,再次蹲下:“安安,这是叔叔带给你的道歉礼物。叔叔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这是按照叔叔的想法选的礼物,希望安安能收下。如果安安觉得不满意,可以跟叔叔说,叔叔明天重新去买。” 安安下意识看向妈妈,得到妈妈的眼神肯定之后,谨慎地伸出手,接过江任舟手里的袋子。 他总算放下心,重新站直,把另外两个袋子拿到缪芝懿面前。 她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这是基于节假日的非自愿赠予吗?” 江任舟好不容易回到原位的心又沉下去了:“妙妙。” 她的视线还落在孩子身上,伸手给孩子擦掉了还没干的泪痕:“安安去玩吧,如果想拆礼物的话,记得要自己收拾好哦。” 小家伙已然开心起来,点点头,抱着礼物袋转身去了客厅。 “妙妙。”江任舟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这是自愿赠与。” 他从来就没在她这里图过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缪芝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接了过来,也没看里面装着什么,只把那个装着蔬菜的纸袋拿去了厨房,另一个礼品袋则被她随手放在了玄关柜子上。 江任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很是复杂,犹豫了一阵,还是没跟上去,而是直接去了客厅。 为了不吓到孩子,他坐在了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安安已经在拆礼物了,看到江任舟过来,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看上去已经轻松了不少。 袋子不小,除了乐高之外,还有些小玩意,以及一张A5尺寸的小卡片。 小朋友还不认识那没多字,好奇地看着小卡片,随后茫然地看向坐在边上的江任舟。 收到眼神信号之后,江任舟莫名有些心虚,摸摸鼻尖,随后起身坐到了安安身边。 察觉小家伙又缩了一下,他更加耐心和温柔,也没挨到她,就这样带着她认卡片上的字。 “来,安安看,江——任——舟,这个是叔叔的名字,下面是叔叔的电话。叔叔其实是妈妈的朋友,不是福利院的坏蛋。叔叔是律师,如果有坏人想把我们安安带走的话,叔叔一定会把安安带回家来,还会让坏蛋受到惩罚。这张卡片是叔叔专门准备给安安的,安安可以收起来,把叔叔的电话记下,如果安安碰到了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叔叔。” 安安很是好奇:“律师是什么?” “怎么说呢......”江任舟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有人受了委屈,我们会帮助这个好人。有的时候,我们也会帮助警察叔叔抓坏人。” 小家伙的眼里立刻有了光,甚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他的心一下子软乎乎的,仿佛被人用最温柔的剑击中了最柔软的地方。 与接触过的其他小朋友不同的是,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安安是特殊的。 之前或许是满怀歉意,但现在,迎着安安满是崇拜的眼神,他对安安的底层信念变成了“要守护好这个小朋友”。 或许,曾经他也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父亲,只是父亲辜负了他的期待和崇拜,让他的信念一度崩塌。 可此时此刻,安安帮他重新把信念树立起来了。 小朋友认真地歪歪脑袋:“你真的不是坏叔叔吗?” 江任舟顿时笑开:“真的不是。” 他还记挂着厨房那边,让安安自己接着拆乐高,起身去了厨房。 光是看到缪芝懿忙碌的背影,他就又词穷了。 缪芝懿不是不知道他在后面,连头都没回:“你去跟安安一起玩吧,我能弄好。” “妙妙。”江任舟叹了口气。“既然不想让我来,为什么还让我进来呢?” “这个家不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是说了吗,这个选择是安安做的。如果对孩子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这个母亲确实失败。” 他又沉默了。 这句话,应该不只是在说她自己吧。 她的童年和安安的童年比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同病相怜。 可是现在,安安有爱她的妈妈呵护着,她呢? “你去跟安安玩吧,我真的能处理好这里。” 厨房本就逼仄,他进来帮忙,或许还会让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寸步难行,她也确实不需要人帮忙。 不过退一步讲,幸好他带了菜来,不然她买的这些真不够三个人吃。 她很讨厌做计划外的事情,江任舟的这个小小的细节很好地填补了计划外的那部分空缺。 江任舟看她确实忙忙碌碌,也没再说什么,上前捏了捏她的肩膀,随后转身出去。 缪芝懿在他出去之后反而愣了一下,又立刻回过神,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全部抛开,继续忙碌地准备年夜饭。 安安搬了一张小马扎,就着客厅茶几拼乐高,认真的模样看得江任舟再次心软得不得了,偷偷拿出手机,做贼似地拍了好些照片。 小家伙似乎突然碰到了难题,皱着眉头挠挠脑袋,原本想端着说明书去厨房找妈妈,回过头却发现叔叔过来了,皱着委屈巴巴的八字眉看向他。 江任舟简直能被她这声“叔叔”喊晕过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要不是及时坐下,他估计会就地躺倒。 “这个找不到了。” 他看了一眼说明书,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旋即明白了问题所在,干脆直接挪到小家伙身边,盘腿坐在地毯上。 “我们先看看这个部分的整体,安安告诉叔叔,这个构造需要几块单独的零件呢?我们一起数一数。” 缪芝懿端着碗筷出来,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注意到他们两个已经在认真研究那个乐高街景,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准备吃饭了。” 两个人几乎同步看过来,表情甚至还很相似,看得缪芝懿有一瞬间的晃神。 “夜年饭!” 江任舟顿时笑喷:“宝贝,是年夜饭。过年前的夜晚,家人们要在一起吃饭,所以叫年夜饭。” 这回缪芝懿定在了餐桌边。 她以前也没见过江任舟这样笑过。 在她看来,江任舟永远是矜持高贵的,理性和冷静就是他生活的主旋律,就算他深陷狂潮,也能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到平时的样子。 他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没有感情,更遑论发自心底地笑。 再者,他度假时的那身沙滩装扮也是极为罕见的,在那之前,她就没怎么见过他穿衬衫和西装裤之外的衣服。 他的衣柜常年被正经的工作装填满,休闲装少得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但是今天,他从头到脚的都是休闲的,甚至包括他的鞋。 更何况,今天是大年三十......他跑来这吃饭,父母不会反对吗?还是他压根没跟父母打过招呼? 要是被他爸妈知道他来这过年,指不定还得怎么说呢。 哦还有,两位长辈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是离婚的状态了吗? 缪芝懿又觉得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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