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江任舟摸不着头脑又有些慌张的是,他中午收到了小助理的回复邮件,说是缪芝懿临时请了三天事假,没在系统里备注,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请假,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天下班之后还去了缪芝懿家,只是不管怎么敲门都没人开。 为了不吓到屋内的人,他没直接输密码开门,在门口等了近半个小时之后,还是决定先行离开。 这样追追不安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周。 江任舟还和之前一样,每天都会在下班时间之后去幼儿园门口等着,可是他似乎并没有看到过安安。 在那之后,他还会去缪芝懿家楼下看看。 但奇怪的是,她家也是黑的,似乎并没有人在家。 更奇怪了。 直到那天,江任舟在和客户谈案子的时候,工作号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说是缪芝懿在楼下。 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加快了跟客户的谈话节奏,在这个说话啰嗦的客户准备再次陈述需求的时候直接喊停。 “先生,我现在很清楚您的需求了。我这么跟你说吧,虽然你现在住的房子是你名下的,但是买房和装修的钱是你们夫妻两人的共同支出。通过你提供的相关证明,我可以肯定你的妻子在买房这件事上支出更多,你的岳父岳母支出了房子首付的百分之四十,你的妻子支出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是你出的。装修证明我还没看完,但通过简单审阅,也是你的妻子支出更多。” 江任舟都觉得好笑。 “然后,现在出轨的人是你,要求妻子净身出户的人还是你。先生,你不觉得这件事光是听上去就很荒谬吗?” “我这不是出了彩礼钱吗?两万六也是钱呐。” “房子的首付可不止十个两万六。”江任舟淡淡地看着他。“你们还有个孩子,你刚刚也说了,平时孩子身上的支出也是妻子出的。” “这孩子又不是我要她生的,我之前说了去做个检测,是女儿就不要,是儿子就留下,是她非要生下来。现在好了,生就生吧,还把身体弄垮了,什么撕裂什么破裂,想再要一个都不行。你说我一个大男人要个女儿有什么用?养个招商银行啊?那我前期投入的不是钱?我家香火总不能断在这里吧?女儿怎么传宗接代?” “所以你的诉求是和妻子诉讼离婚,让妻子带着女儿净身出户,然后和你那位已经怀孕的出轨对象结婚?” “现在不着急结婚的事,我看吧,看小姚生的是儿是女。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生了儿子再打结婚证。” 要不是理智还在,江任舟可能已经一拳抡上去了。 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想到缪芝懿的过往和安安当初惊慌失措哭泣的样子,他就很难不愤怒。 不过也是,任川最近接的案子质量参差不齐,他也没什么心思筛选,直接导致了不少漏网之鱼的出现。 这不,他眼前就是一条妥妥的漏网翻车鱼。 鉴于缪芝懿还在等他,他不想在这个傻子身上浪费时间,干脆不再废话,起身准备送客。 嘴上说着“咱们下次再聊,你记得带上其他相关证据”,眼神已然冷下来。 只是,翻车鱼没看出江任舟的眼神变化,还以为自己这桩案子真的能成,乐呵呵地跟他道了别。 缪芝懿进电梯的时候,正好那人从电梯里出来。 “女的就是贪财。”翻车鱼边咂嘴边往外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缪芝懿身上。“现在好女人不多喽!个个想着骑到男人头上来。” 她那时戴着降噪耳机,压根没听见那人的话,从小到大也早就习惯了别人动辄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是淡然地按了电梯。 然而,翻车鱼倏地折回来,一肘子撑住了电梯门,轻佻地看着站在电梯里的缪芝懿。 缪芝懿依旧没听见他搞出的动静,甚至不想多给一点眼神。 却没想到那人突然过来,直接摘了她的一边耳机。 “喂,我在跟你讲话好吧?” 耳机里正在播放的会议材料自动暂停,缪芝懿这才淡淡地看向他,上前一步,扣住他的手腕,慢慢举到眼前。 伴随着他的哀嚎声,被他摘下的半边蓝牙耳机从他手心掉落,缪芝懿伸出另一只手,稳稳接住耳机,近乎漠然地看着他。 她算是小半个练家子,常年为了自卫而健身举铁,读书时的健身教练甚至说她能在必要时刻和牛搏斗,手劲自然不小。 前台的工作人员听见声音,匆忙过来查看情况,随后懵懵地愣在电梯间。 这是......什么情况? 缪芝懿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里带着极为罕见的嗜血和愤怒。 凑近那人的时候,她还明显察觉到那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现在可以听你说话了,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 工作人员几乎立刻注意到缪芝懿因为太用力而指关节发白,并且那翻车鱼的手腕已经快被捏到变形,还是下意识上前去拉开他们两个。 “别打架别动手,有事好好说!” 缪芝懿主动松了手,眼看那人一边高喊着“疯子”一边慌慌张张地捂着手腕跑走,无声地耸肩,从包里抽出湿巾,擦了擦那只耳机。 “芝芝姐......你......他......” 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们去查监控吧,我可以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是现在我有点事,不好意思。” “哦哦哦好。” 电梯门总算缓缓关上。 工作人员简直一头雾水,想了想,还是准备去调监控看看。 这边,缪芝懿就这么挂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目不斜视地直奔江任舟办公室,甚至完全无视了现场其他人的存在。 余辛还在自己的工位上,原本想起身打个招呼或者帮她倒杯水,却硬生生被缪芝懿的气场吓退,随后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 怎么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上次他们离婚的时候,她的脸色好像也没这么阴沉吧? 缪芝懿敲门进去,反手带上门,就这么抱臂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办公桌后面的江任舟,甚至没上前坐下。 江任舟从上次安安突然大哭开始就深陷不安之中,现在看到缪芝懿的表情和眼神,更是没来由地紧张,下意识起身。 “不坐下吗?” “不用了,长话短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江律的时间要钱。” “妙妙,我......” “不用称呼得这么亲密,我们没关系。”缪芝懿眼里多了一重冷漠。“你上周去幼儿园找安安了?” 江任舟自认思维模式相当理性,说白了就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能清楚地保持理智,但这种思维模式在他意识到自己很喜欢缪芝懿之后悄然发生了改变。 以至于,现在他光是看到缪芝懿的眼神就紧张得不得了,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再者,他过去从来不会在“说话”这方面落人下风,但在缪芝懿面前,他好像从来都无法妥帖地表达自己,更别提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面对她了。 他确实做不到。 “江任舟,我在问你话。”缪芝懿的声线更冷。“怎么,江律不需要我的卡,但是想跟我多耗点时间,因为你明码标价按秒计费?”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难听,所以江任舟那瞬间也有些不太理智。 “妙妙,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刺?我本来也想找你问问安安的情况,因为我不知道那时候她为什么会......” “所以,你承认你去幼儿园找了安安,并且承认你穿着一身人模狗样的西装出现在她面前。” 江任舟难得被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这个头。 “妙妙,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可以坐下来说。我知道你担心孩子,我也很担心安安。我承认那天我确实出现在安安面前了,但我不是专门去找安安的。那天是保姆接安安回去的,我不认识保姆,我以为她是陌生人,会对安安造成威胁,所以就跟过去了。但是我真的没想......” “我很冷静,也很理智,不然我早在进门的时候就给你一巴掌了。” 寂静。 江任舟现在确认自己的出现和安安的崩溃逃不开关系了。 但...... 为什么? “江任舟,你既然能对我做那么详细的背调,应该也很清楚安安的情况吧?安安从出生到现在才四年时间,经历了一次被抛弃、四次被领养、三次被退回。第一次被退回是在她生日当天,那对夫妻给她唱完生日歌之后开了门,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就站在家门外等着;第二次被退回,那个女人骗她说带她去儿童游乐园,实际上把车开到了福利院,工作人员就在停车场等着;第三次被退回是在幼儿园放学时间,工作人员直接把她从幼儿园接回了福利院,没经过那对夫妻的手,安安见他们的最后一面是对他们笑着告别。” 江任舟愣了,几乎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 缪芝懿原本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鼻尖好酸。 再一眨眼,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 “江任舟,你要她怎么安定?你穿着一身你以为稀疏平常的工作装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你要她怎么承受那么大的惊吓?安安那天哮喘复发,当晚被送进急诊,我赶去医院的时候,她还在插管,护士都不让我靠近。凌晨她发烧了,噩梦不断,根本睡不好,一直死死抓着我的手,我哪怕稍微动一下,她都会哭着跟我道歉,说自己不是坏孩子。出院之后,她好几天不敢去幼儿园上学,就算去了也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根本不敢和其他小朋友交流。” 她甚至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字字句句都带着浓重的鼻音,模糊的视线始终锁定在他身上,满是埋怨和愤恨。 “江任舟,你要我怎么安慰她?你要她怎么和这样的童年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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