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芝懿带着安安去了餐厅,正好远远看见江任舟推着购物车去自助收银台结账。 说实话,就算她现在已经不生他这个人的气,但今天早上庄忆柳的态度让她实在开心不起来。 那会儿,她本就处在极度缺乏睡眠导致的低气压中,结果迎面撞见庄忆柳不说,那人还阴阳怪气她为什么在江任舟家过夜,明着暗着说她不自爱。 好笑。 退一万步讲,庄忆柳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她不自爱? 她再不济也是江任舟结婚证上的妻子,一个外人哪来的权利说她? 真是让人无语。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门卡掉了,也知道庄忆柳势必不会把门卡还给她,干脆将计就计,顺着庄忆柳的台阶下了,省得自己再被牵扯进去。 不过还好,家庭医生说他情况可控,估计就是平时不注意身体才导致问题,她也不需要太担心。 今天安安彩排时的表现结结实实给了老师一个大惊喜,老师恨不得把篮子里的小红花全别在她身上,给安安也开心得不得了。 缪芝懿为了好好犒劳一下小家伙,也听说最近这家仓储式超市的餐厅不错,结束彩排之后就带着她过来了。 江任舟让助理转达给她的话,她也都看见了,当下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看了一眼就退出去了。 属实没这个必要。 五月底那天,缪芝懿和老张带着安安去了幼儿园礼堂。 小家伙人生头一回化妆,对桌上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每看见化妆老师拿起一个新东西,她都会小声问一句这是什么,听得在边上等着的缪芝懿乐得不行。 江任舟今天要去一趟委托人的公司收集证据,准备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正好前面亮起红灯。 他放缓了速度,车子在停车线前稳稳刹住。 这附近有个不小的商圈,前面不远处还有个环境很好的私立幼儿园,就算是工作日,人流量也很大。 明天就是儿童节,各大幼儿园都在搞活动,这家私立幼儿园自然也不例外。 外面早就放好了一圈气球,整个大门都被装饰得童心十足。 大门中间还挂着个气球组成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各位家长和小朋友参加儿童节汇演”,园区里也升起了好些漂亮的大气球。 远远看过去,仿佛整个园子都成了小朋友的玩乐基地。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孩子们被家长牵着走进幼儿园里,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大概是因为来陪孩子参加活动的家长太多,园区外面马路边的临时停车位都被停满了。 有些没素质的人直接把车子扔在临时车位边上,无形之中还多占了一股车道,搞得那边还堵车了,交警正在忙忙碌碌地疏散车流。 整体来看,还是挺热闹的。 江任舟笑了笑。 他此前从没想过自己未来会有孩子,只觉得生孩子这件事对母亲是个不小的磨难,并且这场磨难带来的后续影响是终身的。 如果他真的是个有良心、爱妻子的丈夫,他就不可能舍得让妻子承担这样的苦难。 现在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笑得这么开心,他当然也从心底里觉得快乐,但并不会由此产生名为“羡慕”的情绪。 其实他的父母之前也劝过他,说是未来最好生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缪芝懿长得漂亮,他也不赖,父母都站在各自领域的金字塔尖,生出来的孩子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只问了父母一个问题: “那我为什么没有姐姐或者妹妹呢?” 当时父母各执一词,一个人说“那个时候的条件和现在不能比啊,人的思想总是要与时俱进的”,一个人说“我们家当时奉行的是精英教育,那个时候爸妈当然觉得有你一个就够了”。 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比如那时候他就在自己的父母身上得到了验证。 “好”字要是对那么多家庭都如此重要的话,为什么大家都不去凑那个“好”字呢? 要么是个“子”,要么是“女女女好”,唬谁呢。 再进一步说,他才舍不得妻子遭那种罪。 以前和庄忆柳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得夫妻两个人待在一起就足够了,没必要再多一个人,实在想要孩子的话就去领养个女儿。 现在他有缪芝懿了,再看到眼前这个热热闹闹的场面,他想的也不是让缪芝懿受苦,而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有时候,不一定拥有了就是最好的。 绿灯亮起,江任舟一脚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在路过幼儿园大门的时候,他还是多看了一眼,旋即笑着收回视线。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期待,这才是“节日”存在的意义。 人群里的老张往远处看了一眼,旋即愣住,拎着袋子快步往礼堂的方向去。 缪芝懿和安安一早就到了,他算是受邀来看表演的嘉宾,不需要那么早到,所以来之前还给她们母女俩带了点零食补充能量。 在后台找到正在安安身边听她最后一次试音的缪芝懿,老张严肃了几分:“我刚刚在外面看到江任舟的车了。” 她愣了一瞬,皱起眉头:“是路过还是就在这?” “不知道,但是你确实得警惕一些。” 缪芝懿无声地点点头。 演出时间快到了,休息室得清场,家长不能留在这里,所以缪芝懿得和老张一块移动到观众席去。 因为实在担心孩子会怯场,缪芝懿走之前还好好鼓励了一番安安。 直到收到小家伙的肯定,她才勉强放下心,一步三回头地被老张拉出去。 直到坐在观众席等着安安登场,缪芝懿才有空检查一下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和工作邮箱。 江任舟前不久还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六月中下旬的工作安排,还说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那么忙,想和她出去走走。 她自然没回。 这段时间她确实事情很多,今天来看安安的演出都是临时请假出来的,保守估计要一直忙到月中。 至于下旬,现在还没得到准确的安排,但应该也不会悠闲。 夏天往往是他们的旺季,最忙的是秋季和年底那阵。 严格来讲,做到她这个层级,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想到这,缪芝懿笑着叹了口气。 也好,多赚点钱,这样安安的生活就能更好一些,不至于复刻她的童年。 她过去吃过的苦、栽过的跟头,不能再让安安承受一遍。 安安的节目是小班组第二个,主持人还在报幕的时候,缪芝懿就已经激动起来,急急忙忙打开摄像头。 昨天的彩排没这么多人,台下是黑的,所以安安很快就适应了环境。 但是今天不同,孩子们登台的时候,台下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舞台上的灯光也乱扫一通,把好几个孩子都吓着了,当下就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 不过安安在人群后面,表演的时候也坐在边上,不至于被吓得狠了,只是全程抿着嘴,表情紧绷着,没拿尤克里里的那只手下意识搓着衣角。 缪芝懿注意到了孩子的小动作,明明孩子没表现出太紧张的情绪,她却暗暗双手合十,不停地在心里祈祷着。 音乐响起之后,灯光和台下的观众也纷纷安静了不少,除了不停的快门声和偶尔喊名字的声音之外,现场还算安静。 站在前面的小朋友们开始唱歌,后面负责演奏的小朋友们也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位置。 前面缪芝懿都不担心,毕竟安安在家里练了很多次,但是她实在担心小家伙记不住那段和弦。 间奏部分,全场的灯光都暗了下来,背景音乐也停下。 一束追光打在角落里的那个小女孩身上,干净的尤克里里的声音总算被单独放大。 她有些自来卷,还有个乖巧的齐刘海。 发型编得乍一看很简单,但实际上,缪芝懿把丝带编进了麻花辫里,还在小朋友的头发上撒了些闪粉。 灯光一照,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小裙子是改良汉服,往那边一坐,更是优雅万分。 这段和弦是缪芝懿自己写的,改编自《卡农》,还加入了主曲《小星星》的元素。 虽然看上去是两首不搭边的歌,但因为节奏被调节得很好,反而多了些新奇的柔和感。 对很多家长来说,尤克里里只是玩具级别的乐器而已。但现在听见这个小姑娘把尤克里里“玩”得这么好,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全场都在安静听着。 那个小朋友坐在追光下,仿佛全世界只有她是亮着的。 尽管她全程都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手,完全没看周围一眼,但大家还是从她身上读出了仅她一人所有的温柔气息。 强大到能掌控全场,也柔和地走进了所有人心里。 那瞬间,缪芝懿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有好的,也有特别坏的。 但总之,她现在觉得很幸福。 老张也举着相机边录边听,直到小家伙完整演奏了那段和弦,他觉得眼睛酸,下意识揉了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热泪盈眶。 孩子们的歌声再次随着背景音乐一起响起。 这段过渡也是缪芝懿写的,她几乎把整首曲子都做了适合孩子们的改编,提前了很久把曲子发给了幼儿园,连老师都止不住夸她简直全能。 直到孩子们以吟唱结束整首歌,现场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 老张扭头看向身边的缪芝懿,发现她正捂着脸,嘴角也是塌的,以为她和他一样是过于激动,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安安真是像了你,一模一样的完美,是不?” 她颤抖着点头。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她自己也形容不出来。 曾经的痛苦和现在的激动翻搅成一团,像无数只大手在疯狂撕扯着她的心脏,痛翻涌而上,几乎快把她整个人淹没。 她以前有多期待自己也能成为台上的一员呢? 她以前有多期待那束洒在她身上的光呢?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就这样孑然走到现在。 现在她把能给的都给了安安,希望她好,希望她是哪怕身处昏暗也在发光的那个。 安安做到了。 这个和她一样有过黑暗曾经的小姑娘,弥补了她过去没得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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