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若是只因几句言语而恼怒怪罪,修行未免也太次。 水鸿很快就镇定下来,泰然处之。 他岂能因邪祟的辱骂而生气?只是气恼这邪祟竟敢祸害故友们归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邪祟只因缺德而为,岂不可恨? 既然认定是邪祟作乱,诛杀便是。 瞥见窗外院子里几名丫鬟还在寻找他说丢失的令牌,竟差点把她们给忘了。水鸿走出去,说令牌已经找到,落在枕头下面,不必再找,都早些休息吧。 丫鬟们这才松了口气,又回屋子候着。 深夜寂静,风声也催人眠,丫鬟们又逐渐困顿起来。 待到寅时左右,水鸿缓缓睁开眼,周遭场景却不再是荣国府老太太屋的隔间里,而是一处漆黑无光之所,仅有一矮案于前。 “来。” 简单一字,将魂拘来。 睡梦中的施佳感觉莫名犯冷,扒拉两下没扯到被子,整个人莫名感觉轻飘飘地。身体和思想都感觉很困,尝试睁开眼也只看见一片朦胧。 她分明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却不受控制地下地往前走去。 施佳心里一惊,脖子像是被焊住一样无法动弹,用尽全身力气才偏过些许目光看向床榻,竟看见自己分明还是躺着的,那如今这是…… 灵魂出窍?阳寿尽了被勾魂? 她心中大骇,不! 若是死了,仵作前来验尸,发现老太太临死前大半夜还在看《金x梅》…… 无论如何也要回光返照清空浏览记录才能死!!强大的执念冲破了那种莫名的控制,魂魄瞬间回归到躯壳之中,她猛地坐起来,将手边的书包裹严实放回到柜子里。 这才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整个人感觉舒坦了许多。 而伴随着这强大执念的消散,刚才被她挣脱的控制力道也更强有力地袭来,她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一个黑暗没有光源的地方。 古怪的是,这里漆黑一片却能看见一张桌案,还有一人坐在桌后,桌上铺开一卷书。 她的视线范围受到了限制,无论怎么努力抬头抬眼,视线都只到那人下颚为止。 那人白色的交领衣襟紧紧贴合脖子,玄色衣物与背景一色,外披一件朱红氅。修长的手指节分明,握着笔杆似乎准备书写什么。 “妖孽,你可认罪?”没有任何的声音,却有一句话语凭空出现在脑海里。 施佳不禁皱眉,妖孽是指她吗? 问罪之话说出来,水鸿也缓缓抬眼看向从黑暗里走近的人,却是不由一愣。 走来之人如意料中一样并非是荣国府老太太的魂魄,只是却也并非可怖的妖魔邪祟,竟真的只是一个凡人魂魄。 若是凡人魂魄,她刚才又是如何抵抗得了拘魂之法? 正疑惑,见那女子微睁着眼,如梦游朦胧,缓缓站定到桌案前。 水鸿皱眉,问:“你,是何人?” 施佳听到了声音,这一次不是直接蹦在脑海里,而是确切地从耳朵里听见。因努力抬眼想看见此人模样,又被限制了视线范围,导致目光落在他被衣襟紧贴的脖子上。 又延着交领右衽缓缓下移,盯着他几许苍白的手,仔细看才发现这双手竟是没有人该有的经络与关节横纹,完美得像是用白玉打造。然而这种完美如果不是在神像身上,便难以欣赏,相反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怖。 水鸿知晓自己是错杀了凡人,必然要将她还阳,不论她是何原因到了老太君的躯壳之中,只要不是邪祟,他便无权取她性命。 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先问清楚她的来历再放回去。 水鸿撤去了对施佳的控制,仅视线范围还有影响,允许她能自由回答。 见她一直没有回答,水鸿疑惑皱眉,却见她盯着自己的衣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竟莫名一直在咽口水。 ??????? 此人甚是古怪,又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水鸿缓缓站起来走到施佳面前,准备将她放还阳。 他从桌案后站起来走过来,这一段路足够将他看个仔细,下裳垂地堆叠少许,翘首靴点缀祥云纹路,宽袍大袖博带环佩,真似庙宇中的神像。 哪怕是靠得这么近,施佳仰起头时视线也仍旧只到下颚,无论如何就是看不见面容。 “梦一场,虚妄尔尔。”水鸿边说边抬起手。 梦?施佳若有所思,毫不客气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胸膛。 “小伙子胸肌还蛮结实的嘛。”施佳觉得大概率是睡觉前看了小簧书才导致这梦,哎呀,来都来了,“来,让我康康!” ???????? 水鸿还在震惊她的不轨举止和言语,便感觉紧贴脖子的衣襟被扯开,露出里面的白色单衣,接着传来她失望的声音。 “不敬业呀,怎么能穿这么多层衣服?” 水鸿:“???” 他颇为恼怒甩开她的手,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低头看向这个陌生的魂魄,再次问到:“你是何人?” “你可以叫我主人。”施佳回答。 水鸿:“什么?” 话才问出口,对方突然将他推倒,还嬉皮笑脸地按住他,说:“叫主人。” 水鸿:“……” 他再次挥开她的手,警告道:“不论你是谁,亵渎神灵乃是大罪。” 岂料话音落地,她眼中神色更为兴奋,说:“哇亵渎神灵,更刺激了,我喜欢。” 水鸿:?!!! 万万没想到竟有比邪祟还要邪乎的凡人,水鸿慌忙抬手推向她的额头,伴随着向后一仰,魂魄摔回到了躯壳之中。 水鸿睁开眼快步来到老太太床边,心想此人虽不知何故到了荣国府贾母的躯壳之中,但诸多行径已经是犯下大罪,今日必得给她个教训。 他掐诀施法,凝起一道法力往老太太脑门上拍去。 “哒。”轻轻一声,他看见在自己落下的手变成了一只白色猫爪子。 才回魂的老太太此时也被猫猫拍醒,缓缓睁开了眼。 “嘶——”施佳差点以为是那小变态又来摸脸,仔细瞧竟是一只愣住的白猫。白猫抬着一爪子按在她脑门上,漆黑的眼眸瞳孔紧收,在黑夜里有淡淡光亮。 施佳随手将猫捞到怀里,颇为遗憾地想,那小伙子身材还蛮不错的,甚至觉得此时手里空落落没了手感,便下意识地开始撸猫。 猫猫头毛茸茸又小又圆十分好揉,猫猫背毛茸茸毛发顺滑柔软,猫猫肚又软又暖手感极佳。 “喵!喵!”然而这只猫竟不喜欢被顺毛被揉,疯狂挣扎,不小心在施佳的手上划出一道血痕,趁着她吃痛松开手时立刻跑出了屋子。 白猫的眼神有点呆滞,难以置信发生的一切,摇晃着步子溜进了东边客卧里。白猫蹿到宝玉床上,躲进被窝蜷在一旁,借着神瑛的仙气更早恢复天罚。 另一边,被猫抓伤的施佳仔细检查了伤口,确定划痕较浅没有伤到血肉,便又躺下睡觉。一晚上就没好好休息,一会被水鸿打扰,一会又是似噩梦似椿梦,又来只猫惹事。 好在之后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一直到天色渐亮。 东方既白,天地苏醒,窗外可以听见鸟啼之声。 一声尖叫惊动了整个屋子的人,是从东边客卧传来的,丫鬟们纷纷惊醒,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宝二爷屋子里。 老太太被惊醒,睁眼带着浓重的起床气,晚上醒了好几次,她只想睡到自然醒,很难吗?? 施佳掀开被子气冲冲地和丫鬟们一起去宝玉屋里查看情况,走进来便看见宝玉一脸尴尬地解释说:“没事没事,是我没看清楚以为什么歹人躺在边上,原来是鸿哥儿。” 天罚并未持续太久,此时的水鸿已经恢复了孩子样貌。他故作一副愧疚害怕的模样,说:“吓到宝兄弟了,怪我不好,昨天翻了老祖宗的《聊斋》画本,晚上害怕才偷偷来宝兄弟屋里的。” 宝玉听后笑了两声说:“我还当你胆子比我大呢,不过是杜撰故事,竟能吓成这样,倒是还把我给吓得不轻。”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施佳在琢磨要不要提醒宝玉离小变态远一点,但听他还在坚持昨天看到的是聊斋画本,还因为惊吓跑来宝玉屋,难道真是误会他了? 施佳盯着水鸿琢磨了一会,发现从她来到客卧到现在,水鸿竟是一眼都不瞧她。不知是被揭穿后的心虚,还是被冤枉后的赌气? 一直等到姑娘们过来请安吃早饭,水鸿还是一眼都没给。 宝玉拿水鸿开玩笑,给姑娘们说:“鸿哥儿胆子比四妹妹还小呢,看了眼聊斋画本就吓得做噩梦不敢睡觉,竟偷偷钻我被子里,害得我醒来也是吓了一跳。” “鸿哥儿是被鬼吓的,你是被鸿哥儿吓的,你不是更胆小?”林妹妹掰着手指算,与宝玉玩笑到。 宝玉反而乐呵,说:“那些神呀鬼呀都是文人杜撰的,人却是真的,自然是怕人,不怕鬼的。” 孩子们又到底有没有鬼这事闲聊了起来,施佳琢磨着水鸿如今给学堂代言,如果真是误会他导致关系不和,现在招生初期多少会有影响。 施佳故作关切,走到水鸿身边,伸手亲昵地搂着他说:“乖孙儿,是我不好误会了你,我老人家糊涂啦。” 然而面对老太太的道歉,水鸿非但没领情和解,反而扭头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匆忙站起来说:“我去上学了!” 施佳:????? 这是什么意思?明明你小子才是变态啊! 因早上还要等昨天发出去的试卷送过来,施佳没立刻去学堂,让挂娘们先在院子里跟着鸳鸯锻炼锻炼。 等了一会,还没等到有人来送回试卷,倒是等来送两位爷去上学的小厮回来,惨白着脸禀报道: “不好啦!小公子跳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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