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众人再拿着发不出蘑菇的菌菇袋聚在店铺里，已经是隔天下午，乌泱泱的说话声宣示着每个人心中的不忿: “我当时就说这大冷天，不可能有这么多，果不其然，只有前两日买的是好货，后来都是假的！” “就是说呢，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谁在冬天卖过鲜蘑菇，还什么自己养出来？之前的人怕不都是托！” 话语间的扁对让柜台里的几人也都听得清楚，总之除了宁许，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地被捎带在话里给骂了通。 而他们之所以在今天聚在一起，也是宁可可几人先前商量好再通知出去的。 【他们明明不是从本店买的，怎么能好意思搁这儿三缄其口噢！】 江子府派出去卖假袋的人，都带着苇帽面纱还专挑各路巷尾，三天换十个地方的买卖，出事后自是销声匿迹。 【那有我们什么事嘛，就因为找不到骗子了，转头让我们负责损失，要不要这么无耻？】 你的情绪还真是越来越丰富。 【被气的！哼！】 之后，福袋的一字字与店铺里的一句句交错融合，让开门开窗的屋里也不再感到寒冷，有些心虚的人还站在靠后的位置，神情躲闪但腿脚还是紧紧固定在了铺子里的地板上。 在最前排格外激动的几人，其中还有个扛着大麻袋来的:“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你们这家黑店要是不退钱，我还就不走了！” 【这人有钱按整麻袋地买，就不能来店里买正品？差那二十文钱嘛？】 你上次不还说他是古代版黄牛？ 只是有了这人的带头，不出片刻，就接二连三地便有人附和: “对，不走了！” “赶紧退钱，昧着良心赚钱，可能安寝？！” 【诶呦呦，安寝一词儿都出来了？】 安寝指谁来不及细究，逐渐躁动的众人更没有给宁可可多少闲聊的时间，眼看有人要翻柜台了，她也不再等更多退货的人来:“大哥，靠你了。” 在宁可可极为信任的目光中，宁纵那浑厚的嗓音，直接压下了满铺子的吵闹:“本店！对每位客官购买菌菇袋的日期、品种、数量都有详细记录，有怀疑质量想退钱的，只需报上姓名即可一一核对！” 他说完，对着一片寂静的人，又加了句:“谁先来？！” 这三字直接震得近处几人僵直了许久，站在后面的人也没好到哪去，他们本来就是凑着热闹盼着能赔钱，但心里却无比明白手里的货压根儿就不是在这儿买的，现下被宁纵一顿说，也生出了退缩的意思，毕竟一个出身军营的汉子他们打不过，另一个没露面的祭酒徒弟更是惹不起。 只不过有人想退缩，也有人执意硬刚，总之是不拿到钱不罢休: “谁能证明这账本是对的？黑店做的假账什么时候也能当核对的标准了？” “就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改了些什么！” “每天这么多笔账，记错记漏岂不是常态？” 宁可可坐在高脚椅上，耐心地听完了这些质疑，还不忘拍了拍身边青筋突起的宁纵:“大哥，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何苦气着自己呢？” 在说话的间隙，柳婆一手扫把一手高架畚箕的警惕，以及今婆满脸焦急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落入宁可可眼中，再收回视线落到前方的众人，语气也有了些凌厉: “各位客官，发生今天的事也都是大家不想看到的，遇到如此多的菌菇袋不发芽、不冒菇的情况，本店也是极为震惊，在赔偿之前，还请先报一下姓名、品类和数量，容我们先记下。” 这个要求放在平时并不过分，但对有些从未来过店中买东西的人，就显得极为不友好。 眼见要登记姓名了，人群中几个拿了钱搅浑水的人也终于耐不住性子:“凭什么你们说什么，我们就要听？既然知道是自己的责任，就不要浪费时间，赶紧退钱！” 这人边说着还不忘丢给同伴一个眼神，见对方领会后，又把身边的大麻袋提了提，他们既是收了别人的钱，自当做得尽心尽意，毕竟等手里这些假的货换了钱，还能分得些佣金。 随着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今婆那边的柜台也有人翻过，这时，宁纵直接猛地一拍柜台站起，朝着翻过柜台的那人警告着:“从哪来的就翻回哪儿去，不然架子上的菌菇袋可不长眼，一个掉下砸着脑袋可要命地疼！” 铺子里的情况被隔着一个小院的宁许看得清清楚楚，此时的他再也坐不住，带着刚想到的甚是合理的理由，两步并一步地走进了店里。 【他怎么过来了？】 宁可可也不明白宁许为什么突然不按计划走，对上来人的视线，再看着他坐在身旁的凳子上，耳边只留一阵随风而过的轻声:“只坐在这儿看景，并不越距。” 他话里的越距，指的自然是不可经商一事，但看景两字，也是让宁可可的思维滞了两秒:“行、行。” 宁纵看着宁许走过来后，便放心地去了今婆负责的那侧区域，翻过柜台的那人在被拎出去和自行翻回去之间，果断选了后者并及时付诸行动。 面对当前的情况，宁可可有想过快刀斩乱麻，但还是努力劝自己冷静，毕竟拔草要连根，待情绪稳了些这才继续说: “大家也都清楚，本店各品类的菌菇袋每天都是限量五十份，开业这不足一月的时间，售出的总量也好算，特别是金针菇袋，更是显而易见，让各位客官提供姓名和数量，也是为了清算到底是哪天的菌菇袋出了如此大批量的意外。” 这话一出，刚才最前排扛麻袋这人额头瞬间冒起了冷汗，他平时靠倒卖菌菇袋也赚了不少钱，胃口也越来越大，这不前几天，就盯上了价格更为贵重的金针菇袋，起初他心里也忐忑，但自打将换了系口绳的假金针菇袋轻松卖出那么几次后，胆子也大了许多。 这一来二去他手里存下的货也就越多，存着担心走街串巷卖菌菇袋的人，万一哪天不卖了来店铺里抢货还得多花钱的心思，为了减少成本，更是存货逐渐增多，这麻袋也不过是试探情况的，若真能获得赔偿，家里的那几麻袋也就有了去处。 对于宁可可说的提供姓名和数量，有人心里也存着担心，但有人确实来买过有记录，而且后来也只买了一两个别处的菌菇袋，于是便背着良心报了数。 有人打头也就有人继续接着说，宁可可也都一一记下来，起初只有拿着一个或两个菌菇袋的人跟着说，但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报的数量随之加大，最后更是十几个的不再少数。 这个时候换了绳充当金针菇袋的那人，似乎也想通了什么，眼神不屑摇头晃脑地说到:“我可是你们店的常客，还不知来过多少次，统共就算三十个吧，余下的零头我也不计较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就想好了打算:大不了就说黑店想赖账呗，反正他们想退钱的人多，这还不是谁人多谁有理？ 宁可可一时也说不上来这人是傻还是有些不聪明，只在没人说话后，才停了笔: “各位的信息已经记录好了，在昨天的时候，我们也同账本上买货超过五袋的客官联系过，蘑菇都能正常发芽或者早已成为一盘菜。” 她这猝不及防的停顿，把不少人看得心慌，这时围在外面挤不进来看热闹的人，互相说的话也终于传进了铺子里: “我怎么没听过这事呢？” “嗨，买得多的人自然都是不差钱的，还能是咱周围住的人？” “这倒也是，不过我有空了就过来溜达几圈，那几人怎么没印象呢？” “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哈。” 随着议论，宁可可的声音再次响起:“售出总量减去这些后，各位，有个很不幸的消息告诉大家，当前你们所报的总数，已经远超限购的总数额，还请买过各街巷神秘人手中菌菇袋的顾客三思而后行。” 戳到痛处自然有人跳脚: “说到底还不是想赖账，不想赔钱吗！” “就是，说得好听，真正一天卖了多少数谁知道呢？！” “是吗？看来，大家心里的疑问也有很多。”宁可可拿起账本晃了晃:“此事本店已报官处理，过会儿衙门就会差人过来，若这些作假到一个蘑菇都发不出的袋子是从本店售出的，赔偿自是少不了，但如果是买了旁人的却在这儿找茬儿，本店也绝不放过，必会追究到底！” 一听报官瞬间有人待不住了，想转身离开时才发现铺子里的地儿已经被人站满，而且外面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甚至有趴在窗户上往里探着身子看动静的。 “谁扔东西砸了我的脚？” 随着不知是谁的一声哀嚎，地上一时间多了些不知主人的菌菇袋。 见有人不断想离开，宁可可适时抛出诱饵:“若有人提供卖假袋之人身份、长相、住哪或者往何处去过，本店自有报酬，最低三十文当场结算！” 三十文，也是江子府卖出菌菇袋的价格，而这刚刚好的数额，也让不少想要离去的人再次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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