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叠相同愿望的牌子,我轻轻靠在他肩头,想起我刚刚再次一笔一画写下的心愿:惟愿与深津一成白首偕老。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整个暑假我几乎都与他一起,在广岛、在东京、在秋田,天气炎热,但我们在一起便是快乐。 新的学期开始,三年级的压力还是慢慢显现了,我是老师看好的学生,自然课后的关照和作业会更多一些,也会更忙一些。深津依然每周周中会来两天,而周末基本都在我这里。 我觉得这样的奔波可能有点太累了,感觉他似乎又更瘦了一些。我原想劝说他每周三来就好了,这样只有前后有两天见不到我而已。但他拒绝调整,告诉我再坚持几个月罢了,过去那样漫长而无望的岁月都熬了下来,他并不会怕这半年的辛苦。 我依然偶尔会去看看仙道钓鱼,但再也没有坐在他的身前,而是和她的女朋友们一样,拿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但也并不会靠在他身上,我只是端正坐在他的身边,多年好友聊聊天罢了。 现在,我和仙道都已经坦然了不少,真真像是从开始到现在只是好朋友那般,并无揣测也无猜忌,这样的感觉很舒适,用仙道的话来说就是花了那么多年,他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越来越习惯这个异父异母亲兄长的角色。 开学后我去拜访了安西教练和绫子阿姨。得知我又与深津在一起后,他们都很高兴。安西教练笑眯眯地和我说:“真好啊,你能和他在一起,小彦也会高兴的。”听到小彦的名字,我心里一阵温暖。我问安西教练:“您是不是和小彦很熟啊?” 安西教练笑着点点头道:“是啊,我原本一直和他是一个团队的伙伴,我比他年纪小一些,他先成了团队的负责人,我在他的团队里,后来我也成了团队负责人,才各自在不同团队工作。”原来是老同事,难怪他们那么熟。 安西教练扶了扶眼镜,欣慰地说道:“你也许是我们帮助过的最成功的特殊巡游者了,真是让人高兴啊。”我有点疑惑问道:“您和小彦一直在努力帮助像我这样的特殊巡游者?” 安西教练点点头,有点沉重地问道:“记不记得我当初告诉过你,我在这里有自己的工作和任务?”我点点头。 他又说道:“我想小彦可能告诉过你,以前我们负责过的一个非常特殊的巡游者,后来变成了一起事故。” 我想起来了,在那个黑洞洞的胶囊里,我曾经听小彦说起过的。我问道:“是不是……她自杀了的那次?” 安息教练点点头:“是的,就是那个,当时我和小彦是一个工作团队,负责她的巡游任务……”我有点吃惊,小彦告诉我他负责了那次巡游,但没告诉我,安西教练也是那一次的工作人员。 安西教练继续说道:“那次事件给我们的触动很大,我们开始去了解那些特殊的巡游者。你知道以往……以往工作人员与巡游者之间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合作的关系,我们并不会去了解巡游者的想法和感受,总觉得似乎巡游者都缺乏情感,是冷冰冰的。” 他有点黯然:“我承认这是普遍存在的偏见,但我们发现有不少巡游者是不同的,比如之前那位,比如你。所以我们几个就打算要帮助这些人。我便是留在了SD的漫画里,专门帮助来到这本漫画的巡游者。” 我有点疑惑道:“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选择哪本漫画呢?” 安西教练笑了笑:“我们发现比较特殊的巡游者都会特别喜欢的几本漫画和电影,这几个世界我们都有同伴。如果你们不选这些,我们那些同伴们,也有可能也会给出建议的。” 我了然,原来我是这些好心的工作人员营救计划中的一位幸运儿。我向安西教练郑重道谢:“谢谢您和小彦这样善良又有责任心的工作人员,把我们这些特殊的巡游者拯救出那个不适合的世界。” 安西教练扶了扶眼镜,一如往常那样呵呵笑了起来。 我的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便到了我的生日。我们依然打算去看红叶,第一次与他一起见到的那满山的红叶是我永不能忘怀的美丽景象,被困在胶囊里的日子,那些红艳总是能让我更坚定更安心一些,我一直期盼和他再一起去一次。 我和他一起牵着手在小道上走着,空气微凉,景色迷人。他开口问我:“我一直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我有些惊讶:“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说道:“我想新年的时候让我父母回日本一次,我希望你们能见见面。”我有点惊讶,这件事情他曾经提过无数次,但此刻他再次提起,我还是觉得有点突然,没有心理准备…… 见我没有回答,他有点着急道:“你不是一直都能留在这里了吗?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见我的家人呢?” 他眼光一滞,问道:“难道还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困难吗?你全都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不要再一个人藏在心里……” 其实,我本来只是听说见家长觉得紧张罢了,毕竟没什么经验……但见他又惶恐了起来,知道他一定是又想到了从前。 我摸着他的头,轻松笑着问道:“乖……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困难……如果心里藏着忧伤的心事,怎么会此刻还那么开心地和你一起出来看风景呢?你看看我难道像是强颜欢笑的样子吗?我这一路可都是真心很高兴的呢。” 听我说得轻快,他高兴起来,两眼放光道:“那你就是没有什么问题和困难了?”但他又皱着眉说道:“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见我的家长呢……?” 唉……说起来眼前这人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建筑师,但我此刻看着他呆呆的模样,颇为担心以后小丑鱼的智商。 我揉揉他的脸,继续解释道:“其实没有大困难,但是总有些小麻烦。一是怎么样解释我的身世,毕竟我在这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二是……”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二是什么?”他扶着我的肩膀,有些急切。……今天他是怎么了,非但智商不在线,连亘古不变的平静沉稳也离家出走了……我低头笑了一下说道:“二是见家长我会紧张嘛……” 他愣了一下,松了口气,抱着我说道:“吓死我了……我记得那年在你生日的时候,也和你商量去秋田见我家人,你拒绝了,后来就一直不怎么顺利,发生了很多事情,直到你离开……”他闭上眼,将脸埋在我的脖子里,手里紧紧抱着我。 原来如此,原来是曾经的记忆让他担惊受怕。难怪在我提议要来看红叶时,他想方设法劝说我去泡温泉。我当时还在疑惑,那样花心思回广岛找寻记忆的人怎么会不想在我生日之时故地重游,原来竟是这样。 我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不停摸着他的脑袋哄道:“不怕嘛……我没有不答应啊……而且……我真的再也、再也不会离开了,你相信我。” 他钻在我的颈窝里点着头,我依然撸着他的头安抚着他。这个男人常常流露出让人出其不意的脆弱和天真。没关系,没关系,我愿意爱着他,哄着他。那般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样子,在我这里并不是时刻必须的,我愿意接纳他一切的样子。谁让我自从见他第一面就成了深深沉迷、彻彻底底的深津病。 许久,他抬起头,问道:“那你同意了?”……看来智商还没有完全回归。我点点头说道:“同意啊。”他凝视着我,脸上泛出及其幸福的微笑。唉……深津病真是见不得这难能可贵的笑容,立即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上那微微咧开傻呆呆的双唇。 回到旅馆,我们一直在讨论如何向深津的父母解释我的身世问题,任凭什么人,在这世上总不该如此干干净净。明明只是个高中学生,却连父母亲人一个都没有。像棵光秃秃的树干,连一星半点的枝枝丫丫都找不出来。 对了,我忽然想到,我有安西教练和绫子阿姨啊!我高兴地晃了晃深津:“我有啊!我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是拥有完全确凿的身份的!”深津也想到了,我之前便有的那位亲戚,他此前见过绫子阿姨,但是他并不知道她是安西教练的太太。 我们都为我这个硕果仅存的亲戚而激动不已,有了他们,我的一切都合理了。我只是身世与旁的人不太一样的女孩,虽然没有父母亲,但我也有亲人,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竟然激动地有些想哭。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和电影,里面的姑娘总有个自己的家,哪怕为人妻为人母后,身后总还有个温暖的家。我能回到这里,竟然还有一对亲切的夫妇在我身后,我觉得自己真是十分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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