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津纠结了一下问我：“之前已经遇到仙道了？”我点点头。他没有说话，低头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这十年我也没有见过他，他……不知道还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 我耸耸肩，这奇奇怪怪的话题我接不了，在我心里他与十年前大不相同，但仙道却真的差不多。我自顾自去倒了杯茶，没帮他倒。他起身大大方方给自己也到了一杯茶，介绍道：“我也喝茶，自从你走后，我就一直喝茶了。”说着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我觉得无趣，拿了本杂志，却并不想坐在他身边，便自己坐到餐桌旁，低头看着。许久，察觉到他的眼光，抬起头恰巧看见他正靠在沙发背上看着我。 见我看他，他说道：“我想起那个时候，我在桌上画图，你在沙发上看杂志到打瞌睡的样子。”我心里一动，那个温馨的黄昏虽然已经久远，但十年来我时时想起，在那个黑洞洞的胶囊里给过我无穷的力量和鼓励。 见我出神，他又说道：“那个画面，我从没有忘记，我记得你趴在沙发扶手上看我，我记得我画完抬起头来看见你香甜地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唇角勾起，平静冷淡的面容温和了下来。 他今日没有戴眼镜，似乎又比之前熟悉了一点：“我好怀念，幸而你回来了，也许我还能有机会见到……”他期盼地看着我，眼神黑亮，让我眩晕了几秒钟。 我稳了稳心神，合上杂志起身，不搭他的话茬，说道：“今天逛累了，想早点休息，你回去吧。”他看看我，并不纠缠，起身说道：“好，累了就早点休息。我……我平时能不能来看你？” 我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还是和以前一样，时不时问很傻的问题。我不想回答，只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看着他。他迟疑地走到门口，忽然有点高兴道：“没有说不可以，那我就可以来。”说罢赶快出门下楼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桌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仍是单身，我们仍有机会，眼前这些原本就是我这十年来所盼望的。只是这个开始，实在太出乎我意料，让我至今缓不过来。每当我看着他的时候，脑子里依然会时不时浮现他那冷厉愤恨的神情，浮现他带着怒气和鄙夷的狰狞之色。我知道那不是想对我的神色，但是偏偏是我承受了这些，叫我不能忘怀。 正出神，又听到敲门，开门一看还是他。递过一盒牛奶和一盒蛋糕他说道：“新开的蛋糕店，听说抹茶蛋糕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试试看吧。”我犹豫片刻伸手接过，他挥手道：“去休息吧，晚上早点睡，明天要上学。”我点点头关上门，看着那盒蛋糕发呆。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一出校门便看到笑意盈盈的仙道彰。我快步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他挠挠头说道：“来等你放学啊……不过刚刚站在校门口，看到来来往往的学生，很有种怪叔叔等着拐带小女孩的感觉……” 我被他逗笑，轻拍了他一笑说道：“哪有你说得那么猥琐。”他笑着接过了我的书包，说道：“去你家看看吧，这次回来还没去过呢。”他又晃晃手里的袋子说道：“一下午没有钓到鱼，只好买了一条，让你看看这十年来我手艺的进步。” 一起来到我家，他进门仔细打量后，也评论道：“说真的，比你原来的住处要差一些。”我摇摇头道：“我当然知道啦，那间两年前就被人租了，我也没办法啦。”他笑了笑，处理那条鱼去了。我打开冰箱，拿出早已备好的柠檬，一如从前，我负责切一碟奇形怪状的柠檬块。 仙道煎鱼的水平这十年间果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端上来的瞬间让我满眼的惊喜。鱼块金黄完整，香气四溢，实在是太棒了！“现在好厉害！做得太棒了！”我忍不住夸奖他。 他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当时那个少年：“厉害吧，这十年就练这个了！” “当然厉害，按照你钓鱼的水平，其实练习煎鱼的频率也不会很高，但真的练得炉火纯青，煎得很完美！”我揶揄道。 他皱了皱眉问道：“请问你这是真心夸我？”我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去夹鱼肉，顺便把一盘依旧切得形状各异得柠檬推给他，大口吃肉不再说话。 他拿了一块柠檬，挤在自己碗里，并没有动筷子，只是默默看着我。我有点疑惑问道：“怎么了？不饿？”他看着我，认真说道：“我钓鱼的水平确实依然很差，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但是……其他方面还是成熟一些的。” 他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也许依然还是喜欢他。但我想了很多天，如果对于你来说，这次回来也许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我希望你知道，我还是竭尽全力的追求者，我最喜欢的那条小鱼，我不想再随便看她溜走。” 我嘴里的鱼肉忽然失去了四溢的香气，有点咽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我那牵扯不清的感情……也许并不是重新开始，也许是尚未结束…… 他见我不说话，伸手捏捏我的脸笑道：“吃饭吧，小傻鱼，不管我是不是说出来，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又紧张什么。”我知道他心软退让，不忍逼我，一想至此，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放下手上的柠檬，起身坐到我身边的椅子上，轻轻揽着我说道：“唉……我对你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说来惭愧，一把年纪了，交了那么多女朋友，我以为我已经对男女之间的拉扯了如指掌，但你回来我才发现，我至今甚至完全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他摸摸我的头发，又说道：“你回来，到现在依然没有和深津在一起，我很开心又很担心，怕等你想清楚了又是空欢喜，但是，既然你回来了，既然你并没有与他在一起，让我就这样放弃也是不可能的。也许一定要看你当真嫁给了谁我才能死心吧。” 我内疚极了，我抬起头告诉他：“我……我上周末见过深津一成了。” 他有些惊讶，问道：“又在一起了？”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解释了一些误会。” 仙道低垂着眼帘轻笑了一声：“他仍是单身对不对？” 我点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坐回我的对面，温柔说道：“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我将眼泪压回去，拿起筷子继续吃，我抬眼偷偷看他，脸色落寞。 收拾完桌子，我们和以前一样，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早就不是以前那部，我们也看得各怀心事。正看着，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我们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我起身开门，门外是深津一成。他笑意淡淡地看着我：“很想见你，所以下了班就跑来看你。” 仙道已经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我的身后，深津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到了他身上。 他们对视，沉默着。我站在他们之间，不知该不该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有打扰吧？”深津开口说道，声音平静。 “很久不见。”仙道应答，一样平静。 “方便进来吗？”深津问我。我也不知道方不方便，但感觉到身后的仙道将我向后拉了一把，我退了一步，听见他开口道：“进来吧。” 他们进屋去了，我关上门，其实此刻我更想出去，而不是与他们一起呆在这里。我觉得这个场景很微妙，很奇怪。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我犹豫片刻坐到了餐桌旁，在这样的事情面前，我只会躲，真是没用。 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场面有些诡异。 “还是单身？”仙道直接问道。 “嗯，周末的时候刚和她说清楚。”深津回答。 “误会解决了对大家都好。”仙道说道。 “是。也单身？”深津问。 “嗯，一样。”仙道说完，两个人一起沉默了。 “你们……给你们倒杯水吧？”我试探问道，试图打破沉默。 “不用。”他们同时回答我。 “有什么打算？”深津问道。 “和你一样。”仙道回答。 “了解。”深津说完，两个人又沉默了。 我趴在桌上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想。但这样也好，和以前一样，他们见了面，自己自然会形成我不理解的默契。 “不早了，让她休息吧。”仙道开口。 深津迟疑了片刻，应道：“好，走吧。” 他们俩起身，各向我看了一眼，我有些尴尬笑了笑，送他们出门去，看着他们一起离开。 第二天仙道没有来等我放学，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但他昨日表达得清楚，我并不想接受。我想我不该再拖拉着，而是应该去向他讲清楚。 背着书包兜兜转转又跑到了海边，远远的看到仙道果然面向大海坐着，但身边站着上次那个卷发的女孩子，正在说着什么。我有点纠结，要不要过去。 我在远远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被卷发女孩发现了，她转身看着我。我踟蹰着，过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见卷发女孩不说话向后看，仙道也转身看到了我，朝我笑了笑，招招手。 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他放下了鱼竿站起身，我走到他面前，他捋了捋我的头发问道：“放学了？”我点点头。 卷发女孩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问道：“放学了？！她现在还背着书包，是个学生，你还说你们早就认识，你知不知道你快三十了！你什么时候泡上的？你到底有没有人性？你是变态吗？”我略有点尴尬，这件事情还真是不好解释。 仙道笑着看着我：“这件事情不太方便解释，你觉得我变态就变态吧，但是，就像我和你说的，对我而言你和她不一样，她要是愿意，我立刻就能结婚，但你的话……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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