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小女……”他整个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就像以前一样。“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答案，但越找我越害怕。” 他的声音压抑到发抖：“我好害怕，我怕不是你又怕是你。十年了，我终于平静了，我终于压抑下来的思念和期盼，我很怕是空欢喜一场，这十年连梦到你都会让我激动澎湃好几天。” 他蹭着我的脖颈，眼泪流在我的颈窝里：“你知道吗，几年前，开过的一辆公车上，我看到一个很像你侧脸，我追着车，拼命追拼命追，追了一站终于上车，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一刻我几乎失望到虚脱，这样的事情太多，以为是你却不是你，这样的事情我没法再承受了……” 他摇着头继续说道：“但是……但是我又害怕真的是你……上次对你做了那么过分那么残忍的事情……我……” 听到上次，难以压制的委屈涌上来，我终于又哭了起来。他感觉到我因哭泣而轻颤的身体，抬起头来，脸凑过来贴着我的脸，我们眼泪流在一起：“对不起……对不起……上次这样对你……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因为其实没有理由，就是……就是做错了……” 他声音呜咽道：“我都不敢去回想，我到底有多残忍才会那样对你。我上次……我找不到你的那颗痣，我却看到很不熟悉的胎记和痣，我以为你在耍我，但我看到你的脸，却是我日思夜想的模样，我气极了，我真的疯了，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愤怒，我有多用力，我……”他说不下去，比我哭得还要伤心。 “小女……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年纪没有变化，但身体却变了呢？为什么呢？我们明明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你还是……？” “因为那是新的身体。”我不想再隐瞒，不想再折磨他，这也是折磨我自己。 “上一次的身体在我回去的时候就消失了，这一次再回来，只能换个新的，和离开时一个年纪，和离开时基本一致的，但做不到完全一样。”他愣在那里，他执拗了半天的事情，其实竟那么简单。 他再次抱紧我：“那你还会走吗？” “不会。” “多久？” “到死为止。” 他紧紧抱着，一边说：“太好了，太好了……” 我冷笑道：“答案你都听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他有点惊惧地望着冷笑着的我，伸手放开了我问道：“你……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没有打算你现在就原谅我……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没有脸解释，我也没有理由……但我会努力的……”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努力什么？……你还能努力什么？” 他有些战战兢兢看着我：“我……就算你生气，你不原谅我，不愿和我在一起，哪怕你不理我，只要你在这里就好，我就可以有努力的方向，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消气，多久都行，你回来就很好，我就可以努力……” 这么避重就轻吗？我冷哼道：“你老婆孩子呢？你有这努力的功夫还是好好回家照顾家庭，多关心你的孩子吧。” “什么孩子？谁的老婆孩子？” “你还要装傻？！我亲眼看见的！” “这十年来我一直都单身……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老婆？” 我很生气，居然装得跟真的一样！我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我又开始推搡他，气愤说道：“我之前去过秋田，我亲眼看见，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他又抱住我的双肩，诧异问道：“你确定吗？可是我真的没有啊……” 我瞥了他一眼，装得很无辜的茫然模样，看着就叫人恶心：“你放开我！你怎么变得这么道德败坏！恶心！”我再次挣扎。 “不，不放。”他双手抱紧，不管我如何愤怒。 我恨恨看着他道：“那天你在修理屋顶，我见到你的太太，她给你擦汗。我还在大和田他们的餐厅里，见到你和你的孩子！” 我想到那一幕又忍不住流下泪来，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多龌龊！竟然在事实面前这样否认和抵赖，他如何对得起为他生下孩子的那个姑娘！彩子说的对，我就是瞎了眼。 我闭了闭眼睛继续说道：“我问过杂货店老板你太太名叫深津清子，难道你要说还没结婚吗？！没结婚她会姓深津？！” 他直愣愣地望着我，呆呆地说道：“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她没结婚所以才姓深津，深津清子……她生下来就姓深津……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她肯定也姓深津……” 什么！？……“你什么时候有妹妹？她都这么大了我完全不知道！” “你确实没见过，可能我也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跟着父母，念高中以后才回秋田的……除了她我还有一个弟弟……但他一直跟着父母，至今没有回秋田。” “那……那个小孩子？” “美纪男的女儿……我在店门口看到美纪男的太太抱着她买菜回来，她刚好想起还要买些东西，我就把她先抱进来了。那天雅矢说有一个奇怪的戴墨镜的女人哭着跑出去，那是你？” 我……我忽然泄了气……有点无言。彩子说的对……我的嘴只会吃饭…… “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他诚恳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问道：“你第一次见我到底是以为我是什么样的身份？” 他脸色尴尬了一下，解释道：“这……这……我以为因为你长得像小女，所以三井花钱请来陪他的……我想他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故意恶心我……” “反正是那样子的姑娘，所以你就不客气地睡了一下？”我斜睨着他。 他低着头，沮丧道：“我……我很抱歉。那天不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你是那样的女孩子才会那样的。真的是因为，因为我一时心里很生气，却又看到你的脸，我矛盾极了，就……就失控了……我没有辩解的理由，就是……就是我做错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光炙热：“但是，但是请你相信我，这十年来我一直一个人，我十年前只有你，幸好，十年后还是只有你，不管以后如何，我只会有你，不会再有其他人，你相信我……” “所以你还挺自豪的是吗？！” “没有……没有……” 还没说完，门打开了，彩子夫妇回来了。我和深津狼狈不堪，我被他紧紧抱着，因为挣扎，衣冠不整、披头散发、涕泪未干，他更惨一些，脸颊红肿，嘴角带血，场面显得相当混乱。 宫城赶快把小小女给抱到房间，彩子一脸鄙夷地看着我们问道：“解决了？” “嗯。” “解决个屁。” 我和深津同时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彩子翻翻眼睛问：“那要不要我们再出去待会儿？” “好。” “不用了。” 我们互视一眼，就是这种默契程度，难怪会有这种误会。彩子看看我们，不知该说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之间终于讲清楚也闹明白了，他终于弄清了我是小女，我也终于确认了他是单身。至于其他的，还是等我恢复一下再说吧。 一通折腾，我居然有点神清气爽，心里沉甸甸的感觉也似乎一扫而空，我真是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汗颜。他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但在他单身这个消息面前居然我也能心平气和下来，兜兜转转，我还是不折不扣的深津病。 当晚，我留在彩子家过夜，告诉深津让他明天再来。他原本死乞白赖缠着宫城也要赖在他们家，但我不想他留下来，只能连威胁带恐吓将他赶去了酒店。出门前，宫城很有经验地拍拍深津肩膀说道：“你加油，眼下还是最好乖乖听话。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吧。” 送走了他，彩子宽慰地拍着胸口说道：“终于误会解决了，也是喜事一件，终于一颗心放下了。”我托着腮看着她，我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彩子……原来这是两件很简单的事情，几句话而已，可是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闹成这样才能讲清楚？” 彩子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世间的误会不都如此么？哪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大多都是几句话就能讲清楚的。可是又怎样呢，还不是有那么多阴差阳错，一个误会便蹉跎了。好在，你们还不错，总算讲清楚了，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我看看她摇摇头。 “我觉得一方面说明其实你们之间依然很爱对方，另一方面说明你们依然愿意为了在一起的目标而努力。以及，你这次回来真的智商不太在线……”她手托着腮看着我。 见我皱起眉头，她又正经起来：“虽然说，你总是和仙道不清不楚的，但是，我知道深津和仙道对你来说完全不一样，对于你和深津，你从来都没有疑惑没有怀疑过，从来都没有不清不楚过。” 我低着头知道她想劝我什么，我想了想问道：“可是……可是我还在生他气。” 彩子笑笑说道：“生气就生气吧，总归是他的错，晾着他吧，让他痛苦几天也就行了。你自己就是深津病，拒绝他也是折磨自己，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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