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十点了，你怎么还不走啊？”奈奈的目光从挂在墙上的时钟收回来，看向还躺在她怀里不动的十代，“你该回去睡觉了。” “可以一起睡啊。”少年声音欢快得理直气壮。 “…所以说，”奈奈闻言脸红了一下，语气里有点惆怅的问道，“到底是谁和你说的，一起睡觉啊？” “约翰哦。” “哈，不可能吧，”奈奈被这个名字懵逼的一瞬，“约翰怎么可能说这个？！” 十代条件反射反驳道，“就是啦，说什么男朋友应该知道的守则啥的，给我发的资料。” “…你看了吗？” “…”目光游弋一瞬，心虚回道，“看了。” 奈奈伸手扶额，带着一脸“你觉得我会信”的表情说道，“…手机给我，资料我要看。” “…” “不是，你偏过头什么意思啊？给我看看约翰到底说了什么啊，十代？”奈奈瞧着不配合的他，伸手在他脸颊捏了捏，“给我看看。” “…好吧。”拧不过对方的十代拉住奈奈的手就坐起身，把怀里的手机调到和约翰的聊天页面，递给对方，“喏，都在这。” “…”迅速浏览一圈，奈奈点着最上面那条加黑标重点的字，冰蓝色眼底有火光闪烁，语气清淡又隐隐带着份咬牙切齿，“需要我给你念一遍嘛？十代？” “呃。”十代心虚的从那行字移开。 【目前，绝对不可以睡一起！！！】 约翰还特地标了感叹号。 看着他举动的奈奈，神情里带着点无奈和头疼，伸手点了点十代的眉心，“就这句话，你怎么得出睡一起的结论啊？” “我父母都是睡一起的啊，以后我们也是这样，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十代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啊，”奈奈有点无力，但又放弃了什么，她用退后一步的语气说道，“算了，以后再和你解释吧。” “现在，你真的该回去睡觉了呢。” “咦惹——”十代拖着长调撒娇躺回在奈奈怀里滚了下，脸贴着对方的腰腹，不满的说，“一起睡嘛，又不会怎么样。” “不行，这个算是原则性问题啊，达咩！！！” 十代抬头失望地叹了口气，暖棕色眼瞳焉哒哒地看着奈奈，连头上的呆毛都不翘了，秀气的脸上写满了失落，“真的不行吗？” “…卖萌也没有用哦。”一眼就看得出对方装的，奈奈按住有点痛的良心，义正言辞回绝。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开的头啊，总觉得他会得寸进尺呢。 而且，真的好天然黑啊。 十代闻言撇了下嘴，伸手环住奈奈的腰，蹭了下，“早上是你说的和我一起睡的，翻脸不认人呢。” “哇，你居然连这个都学会说嘛，”奈奈有点惊叹，“但是，达咩哦，达——咩——！” “为什么早上就可以啊？”十代不依不挠。 “早上要哄你睡觉啊，现在嘛，”奈奈外套露出一个可乖巧漂亮的笑容，“一个人睡觉哦，大英雄～” “才不是英雄啦。”棕发的少年把脸埋在奈奈怀里，语气模糊的小声嘟囔了句。 “什么？”十代的声音又轻又淡，像是夏日下的泡泡般一触即碎，奈奈疑惑地歪了下头。 “没事啦，”他坐起身，秀气的脸颊凑在少女面前，笑嘻嘻点了点自己，“亲我一下，就回去。” “哈！？”奈奈差点要跳起来，樱花般粉红染上她的脸颊，她结巴了下，有点手足无措，“十代，怎、怎么要亲啊，不不不，等下！”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咳嗽了声，用着商量的语气问道，“可以你亲一下就回去吗？” 十代的视线直直落在少女渐渐通红的脸颊上，浓密眼睫下是眼瞳剔透得宛如琥珀，神情纯澈无辜，说的话倒是恶劣得过分，“因为你亲我会脸红啊。” “…”奈奈懵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按着对方肩膀，“喂，十代！你这样也太恶趣味了吧？？？看我脸红很有意思吗？” “超——有趣的！”少年明亮天真的神情中流露出狡黠的味道，透亮的暖棕色眼眸闪闪发亮，笑眯眯继续说道，“亲我一下或者陪我睡觉。” 奈奈：……。——！！！ “这什么二选一的条件啊喂！？” “咦，下午你不是亲了吗？现在为什么要害羞啊？”十代戳了戳少女的右脸颊，点在那不明显的酒窝上，他若无其事地说了让对方羞涩的话，语气甚至有些无辜。 “喂！？” 恶趣味都要溢出来了啊，你这家伙，哄开心了以后这么恶劣吗？ 奈奈闭了下眼睛。 放弃当人吧还是，至少这样心态就平和了很多。 她浅浅吸了口气，拉住十代的衣领凑上去，在对方唇边轻飘飘落下一个吻。 吻落在嘴角，十代嘴边的笑容变大了一瞬，原地不动的少年反应迅速地回亲了一下。 “！？十代，你？？？” “哎嘿～”十代往后退了一步，日光灯的光晕落在他瞳孔里，少年笑容温暖又明亮，“那明天见啦？” “嗯，明天见。” 奈奈靠在墙壁静静地看着十代准备回去，她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说实话，为什么睡觉是去你的宿舍啊？” “嗯？”少年闻言回头，如水般的月华披了他一身，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异常潋滟的光芒里，“你不是说有监控吗？那还是去我的宿舍比较好吧。” “…呃，你说得对，”奈奈卷起垂在胸前的一缕黑发，犹豫了一瞬说，“其实我喊哥哥关掉宿舍的监控了。” 对方本来想走的动作定下来，转过头的表情宛如看到小鱼干的猫咪，整个眼睛都亮晶晶起来，“奈奈，我想…” “不，你不想！”奈奈虚着眼拒绝，在胸前比了个叉叉，“监控没了，还有红外线啊，达咩，达咩。” “红外线是什么？” “没什么，你该回去呢，好晚了。” “噫！” “别闹脾气啦，早点休息，明天见，红外线是什么你可以自己查查嘛，算是个小问题？” “有奖励吗？” “没有！快走吧你！” … 凌晨一点整，奈奈两眼无神盯着卧室天花板上莹绿色的星星。 …睡不着啊，早上陪十代，自己却睡太久了，现在完全没有睡意。 她默默翻身，泄愤地捏了把手边的羽翼栗子球抱枕，“可恶…睡不着，啊，总不能现在爬起来搞资料吧…” 少女在自己柔软温暖的被窝里滚来滚去，弄得柔顺头发毛毛躁躁，然后一甩被子坐起身，“啊，算了，爬起来搞资料吧…” 她单手撑着脸，嘀咕了声，“…万丈目他们的卡组都该加强了，就只有十代的话——” “只有我怎么？” 冷冽的声线响起，奈奈一惊，这才发现周围环境像是浸泡在浓郁黑暗之中。 红衣棕发的少年宛如从黑色潮水中走出，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奈奈一呆，瞧着对方耀眼纯粹的鎏金色眼瞳，“霸王？” “果然，你是知道我的，奈奈。”对方轻轻的声音响起，浅淡得几回听不清其中的情绪。 被点破名字的王者站在原地，黑暗宛如臣子般亦步亦趋跟随着他。 周围黑得可怕，少女直直坐在床上，那双在暗处的冰蓝色瞳瞳明亮又干净，她有点疑惑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是霸王吗？还是霸王十代？” 他赤金色的眼眸中带着层薄薄的光，“有区别吗？你不是说要游城十代吗？” “前世我是霸王，这一世我也是游城十代。游城十代被你抓住了，确实对你动心了。” “我是霸王，也是你的十代。” 闻言的奈奈半垂下眼帘，下意识握紧双手，语气却冷静又镇定，“不，你不是他，你不是十代。” “你是霸王。” 在一片沉默到寂静的氛围里，意味不明盯着奈奈的霸王轻慢的笑了一声，眼中浅淡的光褪去，他微微垂了下头，漫不经心抬了下手。 阴影从黑暗中蔓生出来，缠绕在奈奈的脚上，迅速沿着小腿向上攀爬，阴影慢慢收紧，限制住她的行动。 霸王望着眼底带着一点金红色光芒的少女，冷淡的提醒道，“动用力量，十代会醒过来啊 。你真的做好准备，让他这个时间段醒过来吗？” “…”少女浑身一僵，眼中的金红色不甘的亮了亮就暗淡下去，沉默看着对方气定神闲地朝自己走来。 她冰蓝色瞳孔倒映着少年踩在地上的鞋子，本来是绯色的红宿舍外套，随着走动的动作摇晃之间变成血红色披风，那颜色红得极为不详，带着浓烈的血腥和煞气。 血色的衣角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鲜红的弧线，他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奈奈的心口上。 明明是熟悉的脸，但一瞬间却被无边的恐惧笼罩着，被束缚在床上的少女颤抖了一下，嗓子干哑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少年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灿烂如曜日的瞳孔冰冷幽深，透不出一丝人味。 就在奈奈紧张地心跳都快停止时，黑夜中的王者，轻轻撩起她垂在胸前的长发，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像是某种在深渊中沸腾的黑暗被他这一笑冲淡了，周身让人窒息的气场缓和了下来，他缓缓低头，凑近有着星空般美丽眼瞳的少女。 像是雪花般冰冷轻柔的落在唇畔，她瞳孔微微一缩，表情迟疑又茫然。 对方气息靠近以后，奈奈发现，她闻到过这个味道。 淡淡的，像是雪花压在松柏上的冷香。 ——在梦里。 对方半搂过奈奈，坐在床沿上，冰冷的手指捏着怀里人温热的皮肤，半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猩红的披风顺着肩膀滑下，下摆随意堆叠在床上，宛如一条凝固住的血红瀑布。 奈奈脑袋有点被糊住了一般，她被阴影束缚着乖乖躺在对方宛如冰块般的怀里，困惑地眨了下眼睛，“霸王？” “啊。” 对方声线低沉又华丽，尾音轻飘飘地像是羽毛从人心尖上撩过。 奈奈感觉心脏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淡薄的粉色染上她耳尖，“为什么要…亲我？” “因为我也是十代，”冰凉的手指捏着她的脸颊，对方低头看过来，神情并无变化，灿金色的眼里有细密繁复的花纹沿着瞳孔缓缓流动，没有多余情绪，“目前为止所有的记忆，我都有。” 黑暗的帝王冷淡的掐着少女粉嫩的腮帮子，“要公平。” “公平？” 少年温凉的呼吸落在奈奈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落在奈奈脸上，好像是一团团雾气，逐渐迷住了她的眼睛。 “对。”他的眼睛有着奇妙瑰丽的美，在那灿烂的金黄里，奈奈清晰地看到自己，就像是……被锁在了那片赤金色的海洋之中。 她咬了下唇，微微侧头，“做不到，喜爱是不可能分成两份的。更别提是公平，爱一个人没有公平可言，我只会偏心。” 短短几秒，霸王的眼眸就明亮宛如灼灼燃烧的烈日，变化的不止是他的眼神，他的气质也在迅速蜕变，那温和的气氛宛如假象般淡去，整个人宛如出鞘的利刃，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眼瞧着霸王的神情越来越恐怖，奈奈直觉得寒毛直竖，对方低头看过来的表情没有了刚刚面对她的无害，只有全然的怒火和她看不懂的深沉。 霸王抓住奈奈的手腕，将下巴搁在了少女的肩膀上，声音冷酷，“你说什么？” 明明是靠在耳边轻声威胁的语气，却透着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暧昧。 奈奈在这种气氛下，稳住心态理所应当回答道，“你不是他，请放开我。” 她刚出声，霸王就忽然朝她伸手。他的手指依旧冰凉，抚摸过她的脸颊，下巴和脖子，在她脖子上徘徊了一会儿，磨蹭到奈奈都觉得他是不是要掐死自己的时候，他的手指才继续往下贴在她的胸口。 在一片沉默中，奈奈只感觉冰冷的触感贴在自己的肌肤上，像是落下的雪花，融化后渗进皮肤，冷进四肢百骸。又像是蛇类爬行带来的凉意，因为感觉到危险身体下意识战栗。 就着这个姿势，霸王按倒少女，漆黑的长发像是花朵般铺落在床上，他埋首凑在奈奈耳边，低声笑了起来。 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奈奈忍不住皱眉想开口打断对方，笑声戛然而止，少女冰蓝色瞳孔忍不住一缩，她简直被对方这一惊一乍搞无语了，躺在床上等着最后的宣判了。 “你逃不掉的，认命吧。” 奈奈简直被他的语气说得寒毛直竖，忍不住问，“为什么？” 对方歪头笑了一下，明明是孩子气的动作，神情硬生生带着奇异的可怖，“不是被我抓到了吗？” 他绚丽的鎏金色瞳孔美得像黑夜里吸引飞蛾自取灭亡的火焰，端正秀气的脸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抓到你了。” 比起十代身上那股少年意气，年少轻狂的模样，霸王身上的时光根本就不像是在二十一世纪。 刚才那一句话里，那种霸道又理所应当的态度，根本要把时光追溯到更久远的时期。 追溯到君权统治世界，不，应该是神明行走在人间，人类祈请力量保护自己的那段愚昧又蛮横的时代。 仿佛割裂了时光，□□的王者在这个时代苏醒过来。 他伸手遮了下少女的眼。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像电影中为了突出重点而刻意放慢的镜头，卧室的景象逐帧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走了吗？”少女直起身瞧着一如既往的卧室，碎碎念了句，随即鼓着脸捏着床头边的羽翼栗子球扔出去，“可恶！这个混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哦，不可以吗？” 霸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声线冷而冽，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哈？你还没有…”奈奈原地僵住，这什么当着人家面前说他坏话被逮个正着啊，她涨红了脸，低头尴尬地扣了扣手指，“呃，那什么…对不起……” 没有等到回答的奈奈疑惑抬头，刚好对上霸王点在她眉心的手指，冰冷的触感一碰即离，少女眼瞳中的高光瞬间消失，阖眼往后倒去。 少年一手扶好她，思考片刻，朝她心口探去。 一轮乳白色的光晕落在他手中，怀中的少女立马失去了呼吸，霸王捏着这点柔软带着水波般温柔的光球，感受到倒在他胸口对方的体温逐渐凉下去。 他蹙眉，淡淡叹了口气，“果然没错，只是个壳子。” 那点光芒被他重新送回奈奈的心口，霸王倾身贴在她的颈间，耳边便响起奈奈微弱的心跳。 鼓点一般的心跳声像是魔咒，让他居然不想离开。 “…还是活着的你可爱。” 霸王给少女仔仔细细掖了掖被角，抬手漆黑的光芒在他手心汇聚，层层叠叠的黑暗液化后凝固形成一叠卡组，被他随手一扔。 卡片顺应主人的心意四散藏匿在这间卧室之中。 太弱了，要保护好。 他捏了下女孩素白温热的脸颊，眼底有一刹那的明亮，随即翻腾起的阴郁黑暗几乎令人心悸。 他勾了下唇，慢慢隐去自己的身影。 重新回到游城十代内心的黑暗里，霸王瞧着被一层薄薄的金红色光芒包围的十代，原地顿了下，还是伸手按在对方手腕上。 那层微不足道的光芒瞬间亮了起来，金瞳的少年手上的骨节如同被烙铁烫伤般，浮起一层红肿，他嗤笑了声。 “哪有什么公平啊……” 即使是想要吞噬所有，融合万物的力量，也没办法动摇这点微弱的光辉。 看着在这寂静之声黑暗里这份璨如星辰的渺小的光芒，霸王几乎被璀璨的光灼伤，他不顾手掌的疼痛依旧紧握着十代的手腕，紧握着他来不及拯救的遗憾，如同紧握一颗注定无法吞入腹中的糖果，即使糖果融化在掌心也绝不放开。 他知道，这份爱意并不眷顾他。 而他不会止步，不会回头。 那颗心，一半应当属于他。 不会松手的。 属于十代，也是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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