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救命啊！” 暗杀章龙失败，冯保彻夜未眠，一大早便等在慈宁宫门口，等待合适时机见慈圣皇太后。 一大早又闹什么！ 不悦地皱了皱眉，慈圣皇太后见跪在地上痛哭零涕的人，顺手拿起宫女端上的养颜补品，用勺子舀起一口，慢慢咽下，才不以为意道：“出了何事？” 冯保狠狠地磕了几个头，道：“奴婢犯了欺君之罪，求太后娘娘救救奴婢！” “大胆！”慈圣皇太后将碗盏重重摔到桌上，“你这奴婢太可恶，见皇上年幼，本宫宽容便肆无忌惮。敢欺君？皇上要打杀你也不冤。” 冯保：“奴婢一心为了娘娘才犯下大错啊！” 什么东西！一犯错便胡乱攀扯，慈圣皇太后脸色更难看了，“呵，本宫倒要看看你替本宫办了何事，让你为了本宫不要命欺瞒皇上。” 冯保擦了擦脸上的泪，十分诚恳道：“奴婢知道高拱一直是娘娘心病，故而一心想要替娘娘除去这块心病。” 慈圣皇太后冷笑道：“擅自揣摩本宫心思，已是死罪。本宫对高阁老没有任何不满。” 冯保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道：“是。奴婢知错了。都怪奴婢擅作主张。” 慈圣皇太后：“废话少说！” 冯保：“在乾清门抓到的那刺客王大臣，本名章龙，原本奴婢是让他来做场戏……” 皇上是她的亲生儿子，他怎么敢！ 慈圣皇太后一把拿起桌上的碗盏砸到冯保头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章龙是冯保安排的人。 “冯保，本宫要杀了你！” “娘娘饶命啊！奴婢从未有刺杀万岁爷的想法，奴婢知道万岁爷身边都是高手，必能保护好皇上，就章龙那本事连万岁爷衣袖都碰不到一片。奴婢是替娘娘着急啊！娘娘看重张阁老，偏偏高拱不识好歹总与张阁老作对——” “冯保！”慈圣皇太后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冯保面前，狠狠踹了他一脚，“你住嘴！” 冯保被踹倒在地，又慢慢爬了起来。 宫女惜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冯保疯了！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揣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的声誉要毁了！ “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其他人被留在外面，屋里只有惜言和两个小宫女，两人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娘娘饶命！……”太过惊恐，两人语无伦次。 惜言什么都没有说，安静跪下，似一双大手扼住喉咙，喘不过气。 慈圣皇太后与张居正当然不会有任何私情。 她承认她欣赏张居正沉稳睿智，讨厌高拱冲动粗暴。 在教养朱翊钧上，她和张居正想法一致，信奉严师出高徒，信奉一个圣明的君主一定要从小不惧吃苦，勤奋苦学。她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成为一位沉稳睿智的人。 在政务上，她欣赏张居正决策果断，不会妇人之仁。 只是英雄惜英雄而已。 冯保似不怕死，又道：“娘娘，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若万岁爷知晓……” 此刻他心里在想，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在裕王府便借着议政时机和张居正眉来眼去，万岁爷登基后又想法设法想要为张居正谋取首辅之位，还让万岁爷对张居正言听计从。 他今日敢说出来，是留有后手，只要他现在死在慈宁宫，慈圣皇太后的丑事马上就公之于众。 慈圣皇太后如何听不出他的威胁之意。冷静下来，道：“冯保，你这条命，皇上不取，总有一天本宫也会取的，你好自为之。” 冯保不怕反喜。 慈圣皇太后看了一眼惜言，提声道：“王蛮。” 一宦官装扮男子进来，他目无表情，看着慈圣皇太后，等着她吩咐。 慈圣皇太后指了指两个小宫女，“她们两个带走。” 那男子出手迅速，毫不留情将两人打晕，然后一手一个提到后面去了。 惜言紧咬着下唇，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 冯保似已经习惯，深深看了眼惜言。 慈圣皇太后冷冷道：“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事到如今，不可再有欺瞒。” 冯保将章龙来历，自己如何安排他入宫，又如何在东厂审讯，现在锦衣卫插手又出现什么变故详细说了出来。 “本宫自诩聪明，可还是被你骗得团团转。”慈圣皇太后自嘲。 内心充满悔恨。若是可以，她真想马上杀了冯保。可是，冷静下来她知道她不能。 冯保死不足惜。 可他是什么样人物？卑劣，不择手段，偏偏他知道的事情又不少。 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她不敢想象。 . 朱希孝将信上内容告诉了章龙，又因为差点被杀人灭口，章龙对冯保死心，终于开口了。 章龙神色憔悴，问：“我妻子真的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确定是我的？” “千真万确是你的。你离开参军那年怀上的，现在四岁了。这是他的小像。”朱希孝边说，边让下属递给他一张画有一幼童的画像。 将手在衣服上狠狠擦了擦，章龙小心翼翼地捧着画像，泪水流了出来。 朱希孝：“你要知道，刺杀皇上株连九族，你儿子也是要死的。若是你招出幕后指使之人，死的就你一个。” 抹了抹眼泪，章龙下定决心，道：“大人，我招，我都招。” 然而，让朱希孝有些失望，章龙并未见过冯保，而是一直和冯保的亲信辛儒联络。 抓了辛儒，但他一口咬定是自己自作主张，不肯招出冯保。 乾清宫中。 朱翊钧端坐在案台翻着奏折，张居正和高仪也在另一案台上批阅奏折。 朱翊钧时不时问他们一些政务上问题。 他们知道锦衣卫在审讯章龙，但完全没有从朱翊钧脸上看出焦急之色。 朱希孝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副十分平静的画面。 朱翊钧问：“情况如何？” 朱希孝：“刺客名叫章龙，是戚将军手下逃兵。因偷偷跑出去赌博被发现，按照军令要鞭打五十，他害怕，趁人不备逃跑了。” 张居正盯着朱翊钧，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不快，可惜小皇帝面无表情。 “后来他躲到京城外一小村子，辛儒出去办事遇见他，看出他是当兵的，请他喝酒套近乎，他说出了自己身份，然后就是他们策划进京刺杀陛下。” 张居正暗想，这个朱希孝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和皇上说话都不知道委婉些。 朱翊钧并不认识每一个宦官，疑惑问道：“辛儒是谁？” 朱希孝：“他是冯公公的干儿子。” 朱翊钧：“哦。辛儒招出冯保没有？” 朱希孝：“没有。不过臣有把握让他招供。” “行。尽快。你派人告知戚继光章龙的事没有？” “派了。顺便还请戚将军将章龙情况呈奏给陛下。” 这相当走个公文形式，以后有据可查。 “张阁老、小高阁老，你们看什么时候让高阁老回来合适？” 高仪满面笑容看向朱翊钧，道：“越快越好，张阁老觉得呢？” 张居正心中震撼自不必说，他完全没有想到皇上竟连丝毫怀疑戚继光的意思都没有。 自己眼神确实不够好。 众人才松了口气，慈宁宫宫女惜言求见。 惜言：“陛下，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派奴婢过来传几句话。” “母后病了？你们怎么才告诉朕？” 朱翊钧站起来，打算往慈宁宫去。 张居正眉头紧皱，慈圣皇太后是不是越来越糊涂了，是不是还打算维护冯保？ 惜言连忙道：“陛下请稍缓。娘娘特意嘱咐，让陛下不要急着过去，她不想见人。娘娘只是有些头晕，现在已经躺下了。” 朱翊钧坐了回去，道：“可请了太医？” 惜言：“请了。太医说没有大碍。” 朱翊钧：“母妃有何话要吩咐朕？” 惜言：“娘娘得知锦衣卫抓了辛儒，也知道刺客章龙是戚将军的人，说既然陛下没有受伤，不宜牵涉过大，此事到此为止。就当皇上孝顺，替娘娘积福了。” 难怪母妃不愿意亲自来说了。言外之意便是若再追查下去，母妃便一病不起，自己落下一个不孝亲母的名声。 朱翊钧：“知道了，你转告母妃，请她安心养病，朕忙完了再去看望她。” 惜言低着头出了乾清宫。 张居正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这……慈圣皇太后是不是不知道真相，才……” 他一时之间不知用什么得体语言来形容慈圣皇太后这种近乎无赖的行为了。 朱翊钧神色未变，反问道：“张阁老、小高阁老可都赞成朕严查到底？” 高仪道：“臣赞成。” 张居正看了一眼高仪，才说道：“臣也赞成。” “那就好办。” 张居正还是不放心，道：“那太后娘娘那里……” “相信朕，将真正的背后凶手抓起来后，母妃会很快痊愈。” 送走两位阁老，朱翊钧问朱希孝：“内廷是不是排查清楚了？” “是。陛下放心，冯保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说冯保说的是不是真的？” 该死的冯保！朱希孝心下一沉，硬着头皮道：“臣不信。” 他是真的不信，慈圣皇太后虽然私心颇重，但绝对不会做出令皇室蒙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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