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日悬顶,汗下如流,却迟迟不见张晴和三人回来。 众人还不知道他们被请去警局协助调查的事,以为是在来胜那里耽搁了,便把饭菜单独给他们盛出来,自己先吃。 将近一点半时,船上的人忽然听到汽车行驶的辘辘声,把地上的碎石子蹍得“嘎吱”作响。 高茴将头从小窗探出去,却见一辆警车匀速停在粉房子前面,“来了辆警车。” “啥?警车?”马群荣一骨碌爬起来,站在控制室的门口,看到张晴和、傅平湘、宋翔三人从警车的后排下来。 张晴和又跟坐在副驾的警官表情严肃地说了几句话后,警车才掉头开走。 走进控制室,傅平湘右手按着肚子,“我都饿得胃抽抽了。” 蔡思雨把提前留好的饭菜推到三人面前,“快吃吧。” 傅平湘端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 潜移默化中,宋翔受傅平湘的影响,在吃饭方面也变得比以前积极,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到筷子就张嘴,几个月下来,比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明显胖了些许。 张晴和却没有立即动筷,她扫视众人一眼,随后音沉沉道:“姚博诚死了。” 姜银砚:“我们也听到消息了,所以你们坐警车回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张晴和简单地“嗯”了一声就端起汤碗,举止从容地喝汤。 老成员们皆知张晴和素有食不语的习惯,因而没有紧着追问,只等她把饭吃完。 倒是傅平湘,火急火燎地吞了几口饭下肚,没等饥饿感彻底消失,就一边喝汤,一边讲他们进警局的来龙去脉。 傅平湘讲罢,三人的饭也正好吃完。 姜银砚思忖道:“警方来调查姚博诚的死因,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是被亡者之灵害的?” “阿砚很聪明。”姜银砚的进步被霍闻川看在眼里,也恰如其分地给予肯定。 “那是谁?渔村的npc?” 高茴的问题令几位新人一悚,樊科事不关己的漠然转瞬被惊慌取代,“npc会杀我们?” 在樊科问出后,其他四个新人也不约而同地看向老成员,这同样是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 “殡仪馆那个案子,郑暧就是被假馆长设计害死的。”尽管已经时隔数月,但傅平湘只要一想起那件事,依然气愤难当。 殡仪馆的案子,高茴曾听傅平湘提起过,“这次的情况和那次一样吗?” “恐怕不同,这次有警方npc参与,已经超出亡者之灵所能影响到的范畴,属于案中案。”在一圈不解的目光中,霍闻川进一步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在主案之外还有一件次案,次案有可能是旧案,也有可能是新案。” 顾名思义,旧案指的是灵探组进案之前发生的案子,新案则反之。 众人在琢磨这个所谓的案中案之时,霍闻川又补充道:“次案与主案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这么说来,”傅平湘后知后觉地想起在沙滩发现姚博诚的尸体后,张晴和第一时间就去派出所报案的事,歪头问她:“晴和,你那个时候去派出所是已经猜到姚博诚是被npc杀的?” 张晴和回视傅平湘,神情认真地回答他的疑问:“只是试一试,这件案子里出现派出所就已经和前面的案子产生不同点。” 高茴当下反应过来,“哦对,我们昨天还路过派出所来着。” “我现在脑袋好乱。”lulu愁眉紧锁,“是谁杀的姚博诚啊?那人为什么要杀他?是姚博诚得罪谁了还是?” “能不能是他自己掉海里淹死的?”樊科不愿意接受npc要杀人的事实,想要寻求最后一丝安慰。 “也有可能。”傅平湘接茬,“在他从这里掉海淹死后,首先,他要避开吃肉的鱼。其次,想方设法不让自己的皮肤被海里的尖锐物划伤,骨头不被硬物撞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事先和大海沟通好,准确无误地给他送到沙滩上。” 樊科不死心,“可能他就是在沙滩那边淹死的?去沙滩玩,不小心掉进水里。” 张晴和淡然地睨樊科一眼,“他如果能在没有外界因素的影响下七点之前起来去沙滩玩,那我或许要对他彻头彻尾地改观。” 昨天和姚博诚一起出去找过人的宋翔也跟着开腔:“听姚博诚说,他每年暑假都会去海里潜水。我昨天也亲眼见到他跳进浪里又游回来,灵活得像条鱼,所以我认为他意外淹死的可能性不大。” 没有任何的可能性,姚博诚死于意外。 “等尸检结果出来吧。”霍闻川一句话终结对姚博诚死因的讨论。 姜银砚接着说:“我们打听到了一些新的线索,杜玉英的丈夫,也就是贺海生,生前工作的地方就是5321号渔船。” 早上,两组人出去后打听到的线索中,只有一处分歧。 “来胜小叔说贺海生水性不好。”宋翔担心自己记错,说完之后还特地看向张晴和跟傅平湘,寻求证实。 “来胜是这么说的,不过他那会儿喝着酒,脑袋晕晕乎乎的,话能不能信都打个问号。”傅平湘比较倾向于贺海生水性好。 高茴:“这简单,贺海潮不是他弟弟么,明天问问贺海潮不就知道了。” “嘶……”lulu忽然轻呼出声,五官皱在一起,表情痛苦难忍。 坐在她身旁的蔡思雨连忙上前关问:“是不是伤口在疼?” lulu眼眶里倏地蓄起泪花,“越来越疼了。” 傅平湘:“下午再去诊所找徐大夫看看。” 胡杨积极把事情揽下来,“妹子,我背你去吧,我对破案这事儿不在行,就尽力给大伙儿做好后勤工作。” 只知做饭和家务的家庭煮夫马群荣也说:“我也给大伙儿做后勤。” 姜银砚:“好,那lulu就交给胡哥和马叔照顾,思雨下午跟我们出去找线索。” 蔡思雨:“行。” 胡杨和马群荣先把lulu从摇摇晃晃的船上扶下去,落到实地后再背起她。 傅平湘突然想起什么,麻溜地爬起来,一个箭步冲出控制室,叮嘱道:“给徐大夫说赊账,我们缓两天给他,让他先把腿看了。” 马群荣:“要得。” 傅平湘返回控制室后,霍闻川开始计划下午的行动方向,“下午我们分成三组,去包利强、皮三和胡丙这三人的居住地打听他们的情况,最好能找到机会和本人见一见。” 接下来的分组中,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樊科,像是完全屏蔽掉此人一样。 当然,大伙儿有自己的考量,樊科帮不上什么忙,还容易崩心态,稍有不慎就要引人怀疑。 案中危险横生,平白死亡的姚博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樊科巴不得待在渔船上,这是他心里无二的安全之所,反正最终案子破了,他一样能回到现实世界,参不参与,结果都一样。 所以,无人提他,他也就闭口不言,正好落得个轻松自在。 皮三的烟酒副食店就开在家里,专门腾出的一间小屋,距离雷大家步行不到一分钟。 灵探组的人昨天从店门前路过数次,已经轻车熟路,宋翔昨天更是和店老板见过好几面,只是彼时还不知道他叫皮三,曾与杜玉英的丈夫贺海生在一条船上共事。 傅平湘和高茴到时,皮三正坐在店里吞云吐雾,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烟圈,手边的罐头盒里已经堆满烟蒂,面前四四方方的彩色电视机放的是《新白娘子传奇》,正播到水漫金山寺。 皮三看得入神,两个大活人在门口站了半分钟都没察觉到,还是傅平湘一脚踩进去,轻叩玻璃柜才让他的注意力从电视机分散,“来包话梅。” 皮三头转也不转,反手就从身后的商品墙取下一包话梅放到柜台上,“五毛。” 傅平湘把手伸进兜里,却一分钱没摸出来,问高茴:“我没带钱,你带了没?” 高茴也装装样子,掏出一团空气,“我也没带。” 皮三没吱声,又点燃一根烟,边抽边看剧。 傅平湘走近玻璃柜台,“哥,你知不知道哪艘船招船员?我最近手头紧,新找的活儿没什么赚头,想再寻个更好的去处。” “去码头问。”皮三浑无与人交谈的欲望。 高茴拽了拽傅平湘,“走吧,宋哥的船又不是没法干。” 傅平湘气冲冲地说:“就他给的那点钱,能养活人都是奇迹,别家的船员可不止赚这么点。” 这一出背刺大戏果然引起了皮三的注意,天生紫红的嘴唇扯起一个看戏的笑,眼睛被烟熏得微眯,精明的光从眼缝中飞出,“想赚钱?” 傅平湘欣喜地问:“有路子?” 皮三意味深长地说:“大海里头都是宝啊。” 傅平湘觉得皮三说的是废话,谁不知道海里都是宝,“这我也知道,一网打下去,遇到好货能俩月不愁,可难就难在咱没这撒网的条件。” 皮三哼哼地笑了两声,“你没这命。” “还是哥命好,我要有本事开家副食店,也不愁吃喝了。”傅平湘明里感叹,暗里吹捧。 皮三胳膊肘抵在柜面上,夹烟的手冲傅平湘点了点,“目光还是太短浅了。” 傅平湘顷刻喜眉笑眼,仿佛找到生财之道,“哥给指条明路。” 皮三:“还是那句话,海里都是宝,就看你运气好不好。” 高茴见话题已经成熟,趁机问:“听哥的意思,你以前也是船上的人?” 皮三耍戏法似的吐出一口烟圈,“靠海的人,没几个不上船。” 傅平湘饶有兴致地问:“哥以前在哪艘船上干事?” 两人原以为皮三在这个问题上会犹豫,结果他半点不在意,依然处于闲聊状态,“5321。” 高茴乘势追问:“后来为啥不干了?” “出了点事,就不想干了。”皮三在说这话时,平静得仿佛不是事中人。 不给皮三思考的时间,傅平湘一秒也不停地提出下一个问题:“啥事能让哥放弃海里的宝?” “同船的一个兄弟掉海里死了,我们几个都没心思再干下去,干脆把船便宜转了。” 最后一句话是新线索,高茴当即拎出来问:“那船是你买的?” 皮三:“我们合伙买的。” 高茴:“死的那人水性不好吗?” “亏本卖的。”皮三答非所问。 高茴和傅平湘愕然相视,只见对方眼中皆出现困惑。 傅平湘以为皮三是没听清,又略提音量重复一遍:“死的那位兄弟水性不好吗?” 皮三摇头叹气,“亏了好几百。” 问东答西,这种情况两人再熟悉不过,迷案之地的保密措施。 但令他们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突然在这个问题上保密,明明干鱼店老板和来胜都回答了,只是说法不一致而已。 暂时把这个问题丢在一旁,傅平湘继续问:“后来你就一直经营副食店了?” 皮三把烟灰掸在罐头盒里,“轻松嘛。” 高茴盯着皮三脖子上足有成人小指粗的大金链瞧了两眼,土豪气息尽显无余,生活的确轻松,还很滋润,但仅凭一间副食店,恐怕是过不上如此摆阔的生活。 “哥以前在船上应该赚了不少钱吧。”傅平湘表现得像个见钱眼开之人。 皮三皮笑肉不笑,“凑合。” 傅平湘也扫了皮三的大金链一眼,“哥你真谦虚。” …… 海鲜市场。 包利强用狠劲把一条鱼拍在砧板上,一秒前还活蹦乱跳的鱼,顷刻被摔晕,只有鱼嘴因惯性还在一张一翕。 这个外表斯文的人,杀起鱼来十分麻利,疾风扫落叶般刮去鱼鳞,几刀几刀就把内脏割除干净,最后用塑料袋装好递给买鱼的主顾。 送走一位顾客,包利强洗洗手才继续回答张晴和的问题:“一天能卖三十几条吧。” 张晴和翠眉轻颦,她刚刚问的不是这个,而是贺海生水性如何。 早上她也问过来胜,来胜说的是贺海生水性不好,但同样的问题却在包利强面前触发了保密措施,事情有些诡谲。 同样触发保密措施的还有海螺口那边,当霍闻川也问到贺海生水性如何时,胡丙回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一说完,还没等灵探组的人问更多的信息,满身酒气的胡丙身体一歪,倒在沙发上呼呼睡了过去。 “胡丙,胡丙……”姜银砚边唤边上手推,人没醒过来,如雷鼾声却一阵继一阵地响起。 确定胡丙已经睡着,蔡思雨反应迅速地把门一关,与姜银砚和霍闻川眼神交换过后,三人立即行动。 胡丙日日醉生梦死,房子疏于打理,凌乱程度堪比垃圾场。 袜子四处乱丢,酒瓶东倒一只西歪一只,柜子里的每一件衣服都皱得犹如老人的脸,完全不叠,只顾往里面一塞便算完事,脏的、干净的混在一起,姜银砚拉开柜门的瞬间就被熏得别开头。 屏住呼吸翻到最底下,摸到一件圆形的硬物,姜银砚连忙把东西从衣服堆里拽出来,是一面古朴的铜镜,正面是银白色的镜面,背面是青黑色的底,刻着一串一串的葡萄和鸟兽。 姜银砚走出卧室,把铜镜拿给在客厅的霍闻川看,“难道又是西朝文物?” 霍闻川把铜镜正反面都端详一番,记住上面的花纹,“可能性很大,回去问问张晴和。” “我现在相信他们是人手一件西朝文物了。”姜银砚啧啧称奇,“我很好奇他们这些文物都是从哪儿来的,祖上传下来的吗?要真是这样,那这个村子可有点儿意思了。” 说到这里,蔡思雨拿着一张照片从另一间卧室出来,“我找到一张残缺的照片。” 照片里有两个人,左边是胡丙,精神面貌和现在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照片里的胡丙皮肤虽然黑了点,但整个人容光焕发,现在的胡丙,不修边幅,倒在那里像一摊被人踩了一脚的胖泥偶。 再看右边的人,他的头不知道被谁撕了下来,只能看到身体。 拍照背景是一艘渔船,胡丙和右边的人共同托着一条大鱼,从胡丙那灿烂的笑容里可以看出他们是在为捕到一条大鱼而高兴,还特地合影留念。 姜银砚的目光停留在右边人的穿着上,一件蓝色细条纹翻领T恤,一条黑色短裤,没有照到脚,“这人的衣服……怎么有点像贺海生的。” “嗯,贺海生的确有一套这样的衣服。”霍闻川昨天也在次卧的衣柜里见到过。 蔡思雨把照片里头被撕掉的人反复看了看,“会不会就是贺海生?” 霍闻川分析:“高茴说贺海生身形高壮,身高有一米八左右,胡丙大概有一七四,照片里的人比他高出大半个头,是贺海生的可能性很大。” “从照片上看,胡丙和贺海生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可是,”看着那个无头的空洞,姜银砚又很纳闷:“既然关系好,为什么要把照片给撕了?” “还有一点很奇怪,出事后,虽然三个人都没有再出过海,但包利强和皮三都在正常生活,一个人在市场卖鱼,一个人开了间副食店。只有胡丙,像是遭到了重大的打击,终日烂醉如泥,还害得自己妻离子散,就算他跟贺海生关系好,也不至于连日子都不过了吧。” 姜银砚百思不得其解。 蔡思雨看向躺在沙发上的人,“是不是可以排除他们杀贺海生的嫌疑了?” 霍闻川持保留意见:“一张残缺的照片,暂时证明不了什么。” “咚咚咚……” 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门,“胡丙,你在家里吗?”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