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鱼店,大腹便便的老板坐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只蓝色的掌上游戏机,玩得非常起劲。 三人走过去,姜银砚微笑唤道:“老板。” 胖老板沉浸在游戏中,眼睛抬也不抬,只有嘴巴在回应:“买点啥?” 姜银砚瞟了一眼游戏界面,是超级玛丽,“我们有个朋友不见了,想问你有没有看到过他?” 胖老板两根大拇指飞速地按键,沉迷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啥时候丢的?” 姜银砚:“今天早上。” “噔噔……噔噔噔噔噔……” 通关失败的声音响起,胖老板的视线终于从游戏机上面移走,投向前面。 看到是昨天来过的人时,胖老板的表情里没有一丝惊讶,随手把游戏机放到虾米袋子上,“杜玉英还没找到?” “杜玉英找到了,我们的一个同伴丢了,他上身穿灰色短袖,下身穿黑色短裤,个子大概有一米七,瘦瘦的。”高茴描述的人是姚博诚。 胖老板指着此时行人稀少的街道,“我在这坐一早上了,没看到有这么个人。” 姜银砚假意捶捶膝盖,“走了一上午,鞋都快磨破了,我们能在你店里坐会儿吗?” 胖老板热情地从里面搬出来三只包浆的木凳,“随便坐,喝茶不,我这有竹叶青。” 姜银砚刚想说“不用麻烦”,却听到霍闻川先于自己两秒出声:“谢谢!” 于是,胖老板又搬来一张方形木凳,把泡好的三杯茶搁在凳子上,自己则端着一只紫砂杯。 昨天因受保密措施影响而没能知道答案的问题,今天又再次被姜银砚提出:“杜玉英究竟是怎么疯的?” 胖老板揭开紫砂杯的盖,让蒸汽水滴进杯中,“男人死了,她接受不了就疯了。” 和他们猜的一样。 姜银砚紧着问:“她男人是谁?什么时候出的事?” 胖老板翘起二郎腿,整个一副优哉游哉,“贺海生,去年八月底出的事,没多久杜玉英就疯了。” 听到“贺海生”三个字,三人立刻想到和他名字相似的另一个人,贺海潮。 “贺海潮是贺海生的什么人?”高茴直截了当地问。 “他俩人是兄弟。”稍顿,胖老板又补充道:“亲的。” 高茴脑中浮现出贺海生与贺海潮的面孔,“这么一说,两人的样貌确实有几分相似。” 胖老板吹了吹烫口的茶水,“那是肯定嘛,一个妈生的。” 霍闻川神色温淡,“贺海生是怎么死的?” 胖老板:“我听人说是淹死的,但我不信。” 霍闻川拿杯的手一顿,“为什么?” “贺海生水性好得很,当时船上还有三个人,虽然水性不如贺海生,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怎么还能把个大活人给淹死了?”胖老板一边说,一边用手背击手掌,疑惑之色甚显。 姜银砚迅速地在脑中整理了一下信息,“所以是,他们四个人出海打渔,贺海生淹死了?” “奇不奇怪?”胖老板伸出四根丰圆粗短的手指,“四个人,水性最好的那个死了。” 霍闻川注视胖老板的瞳孔,“另外三个人是谁?” “你们不知道吗?”胖老板说出了三个他们未曾听过的名字:“胡丙、包利强,还有皮三。” 让三人意外的是,一起出海的人里面没有雷大,他们原本还猜测过雷大跟贺海生的死有关系。 姜银砚:“他是怎么落水的?” “说起这个,就更离奇了。”胖老板抿了一口茶,“据回来的三人说,贺海生是收网的时候被一只魔鬼鱼拖了下去,等他们去救人时,就只捞回来他的衣裳,人被吃得连骨头都没剩一根。” 胖老板说完,见三人没什么反应,“你们没发现问题?” 高茴茫然地问:“什么问题?魔鬼鱼吃人的速度太快?” “不是这个。”胖老板卖起关子,想要他们自己发现问题所在。 霍闻川缓缓开口:“魔鬼鱼不吃人。” 答案被揭晓,胖老板像个学生回答提问正确的老师,顿时眉开眼舒,“对咯,魔鬼鱼从来都不吃人。” 这份说辞里的矛盾十分明显,姜银砚连珠炮似的问:“他们是在撒谎吗?撒谎为什么要说魔鬼鱼?说鲨鱼不是更令人信服?” 胖老板脸上浮现出“你们终于懂了”的欣慰,“所以才说离奇。” “的确离奇。”霍闻川附和了一句,又问:“贺海生生前是在哪艘渔船工作?” 胖老板吐出喝进嘴里的茶叶渣,“5321,贺海潮现在也在那上面。” 贺海生生前在5321号工作,那么也就意味着,5321号现在的船员都是出事之后才接手的,看来关键部分在皮三他们身上。 破案的曙光仿佛已经从海岸线升起,姜银砚心情油然激动起来,但同时又提醒自己不能让胖老板看出他们刻意在打听这事,以免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便控制好口气和语速:“皮三他们又去哪艘船了?” 胖老板没有怀疑三人的目的,犹自跟他们闲谈:“贺海生出事后,他们三个就再也没出过海了。” 高茴:“他们换工作了?” “包利强在市场杀鱼,皮三嘛开了一间烟酒副食店。胡丙啥也没干,成天搁屋里头喝酒,老婆受不了跟他离了,把孩子也一块儿带走了。”胖老板对三人的情况似乎了如指掌,信口便道。 “他们跟贺海生的关系很好?”如果没有其他情况,这是姜银砚唯一能想到的出事之后三人不再出海的因由。 “贺海生是个老实人,皮三他们……”说到同船的另三人,胖老板嘴一瘪。 高茴从胖老板的辞色中品出一抹别有所指的意味,“他们不好?” 胖老板面露嫌色,“不怎么厚道。” “大胆猜测一下,贺海生的死有没有可能跟他们有关系?”姜银砚循循引导。 胖老板摇摇头,“不好猜嘛,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在船上发生了什么。” “雷大和杜玉英是什么关系?”即便是端着磕掉漆的搪瓷杯,霍闻川的举手投足也一如既往的优雅。 胖老板:“这我就不清楚了。” 姜银砚突然想起胖老板昨天说过的一句话,“你昨天为什么让我们劝杜玉英离雷大远点?” “嗐,我也就是瞎说说。”胖老板今天的言论相较昨天多了几分冷静,“要是离了雷大,杜玉英吃饭都成问题,没人能像雷大这么照顾她。” 的确,雷大对杜玉英的好有目共睹,但他的房子里有秘密也是事实,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雷大有那么无私?”姜银砚的语气里多少有些怀疑。 “杜玉英是渔村出了名的美人,雷大肯定也动了心思。杜玉英要是没疯,能瞧得上他?光是比模样,贺海生就强他太多。”胖老板调侃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总得努点力不是?” “或许吧。”姜银砚暂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她的关注点已经转到包利强三人的身上,要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得去问一问这三人。 “说白了还是心思龌龊。”高茴义愤填膺地说。 “也不能这么说吧。”胖老板一改昨天的口吻,“杜玉英家里的人早就搬到其他地方去了,出事后回来接过她,她不肯走,雷大又主动说要照顾她,她家里人就同意了。” 霍闻川:“雷大自己的房子空置了吗?” 胖老板笑了,“他巴不得把两只眼睛都贴杜玉英身上,哪还有心思管自己的房子?房子就在那,跑不了,人可就不好说了。” “他那房子锁得严严实实,是不是有啥值钱的东西?”高茴问得直接,充满嫌疑。 胖老板也察觉到味不对,特地端详了高茴几眼,见她神色坦荡,不似有非分之想,才没有起疑心,“别看他那样,他还是有点钱,不然也盖不起两层楼房。他现在又不在那住,肯定要锁起来,防个小偷小摸的。” 合情合理,无可怀疑。 安静须臾,姜银砚把话题牵到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上:“你知道皮三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吗?” 胖老板:“包利强就住市场背后,最右边的房子就是他的。皮三住鱼钩湾,胡丙住……” “等等,鱼钩湾?”高茴打岔,“雷大的房子不就在鱼钩湾?” 胖老板:“他俩的房子没隔多远。” 高茴:“好的,胡丙住哪里?” “胡丙住海螺口。”说到这里,胖老板的表情忽然变得神秘起来,“你们是不是要调查贺海生的事?” 姜银砚跟他打哈哈:“我们又不是警察,不调查,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在胖老板将信将疑的目光中,霍闻川冷不丁抛出一个跟前面聊天内容毫不相干的问题:“这几天涨过潮吗?” 胖老板不假思索地说:“最近一个星期都没涨过。” 霍闻川看一看表,嘴角微翘,“时间不早了,我们该继续找人了,多谢你的茶。” 胖老板放下紫砂杯,“小事小事,我一个人看店也无聊的很,你们来了还能陪我说会儿话。” 离开干鱼店,走在路上,姜银砚还在思考从胖老板口中问出的信息,“照老板的说法,雷大穿贺海生的衣服应该是为了让杜玉英更好地接纳他,关于贺海生的痕迹,我估计十有八.九是他抹掉的。” 高茴啐了一口,“这个诡计多端的心机男。” 两公里之外的沙滩是游客们的聚集地,那里坐落着一条专卖海鲜的小吃街,合杂着七八家旅店、四五家品类不一的纪念品售卖店,以及一间粉色外墙的珍珠店。 傅平湘走进小吃街,瞬间被食物的香气包裹,仿佛到了海鲜的世界,只恨自己眼下身无分文,不能大快朵颐。 张晴和、宋翔两人走在前面,察觉到傅平湘没跟上,张晴和停步回头,便见那人的眼睛在各家小吃店之间不住打转,双脚挪动得非常缓慢。 傅平湘还在饱眼福,耳朵忽然被人揪住,疼得他“嘶”了一声,“晴和,疼疼疼……我不看了,不看了……” 张晴和却没打算松手,也不说话,只是揪住傅平湘的耳朵径直朝珍珠店走,等到了门口才放开。 傅平湘赶紧用手捂住被揪得灼热的耳朵,看到宋翔抛来同情的眼神,他一个白眼瞪回去,“见死不救,绝交。” 宋翔也委屈:我想救,但我得有那胆才行啊。 珍珠店内的装潢很奇趣,地砖是海蓝色,头顶是一幅填满天花板的手工画,一只闭眼美人鱼怀抱一颗硕大的珍珠,躺在打开的巨型贝壳里,背景是一半沙滩,一半浅蓝色的海。 白色的墙壁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彩色贝壳和海星,玻璃陈设柜上面也放着几株珊瑚摆件。 整间店铺的最中央立着一口比人还高的管状玻璃缸,直径大约有半米,五六只水母在里面惬意地浮游。 人一走进,如入奇幻的海底世界。 在海蓝色的地砖之间,张晴和眼尖地发现玻璃缸底铺着一层水蓝色的海捞琉璃,同样未经人工打磨。 此时,店里有两名穿着时髦的游客,汪霞正在给二人介绍琳琅满目的珍珠饰品。 三人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两名游客走后才不紧不慢地进店。 “翔子来了。”汪霞笑呵呵地招呼三人,同时把刚卖出首饰的钱收进抽屉,从展示柜后面走出来,“坐,都坐。” “婶子,小叔喝醉了。”宋翔一坐下就告来胜的状。 汪霞脸色瞬变,当着三人的面就开始骂骂咧咧:“就知道泡在酒里,喝得胃出血也不肯戒,短命孙子迟早喝死……” 直接咒老公喝死,给傅平湘和宋翔听得目瞪口呆。 “他酒量还不错,昨天把雷大喝倒了。”张晴和打断她似无休止的唠叨,顺便将话题引向雷大。 汪霞闻言更加来火,“就没人喝得过他,赚那几个钱全给他拿去买酒买烟了……”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珍珠店里的人齐齐望向门口,看到有人飞快地跑过。 “怎么了?”汪霞起身走到门口,眼睛东张西望。 她伸长脖子问对面烤生蚝的店家:“出啥事了?” 烤生蚝的老板也是一脸不知所以,“我也不知道啊,我在这给人烤生蚝,就听到有人在喊什么沙滩出事了。” 张晴和用眼神给同伴示意,“我们去看看。” 傅平湘和宋翔同时站起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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