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刚从一号厂房后面走出来,便看到王秀芬神色着急地在寻人。 见几个人成群结队地出现,王秀芬急得跺脚,“哎哟,我的几位同志诶,你们上哪儿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 霍闻川彬彬有礼地说:“我们在熟悉厂里的环境,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对不起啊秀芬同志。” 姜银砚和傅平湘也跟着道歉。 众人端正的认错态度令王秀芬一下气消大半,招手示意:“你们跟我过来吧,我给你们分下活儿。” 六人跟随王秀芬进入一号厂房,她讲话的内容和昨天一样,临了又叫他们自己商量要进哪间厂房干活。 几人的选择大体跟昨天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昨天在二号厂房的宋翔今天选择了三号厂房,和高茴一组。 领到口罩和手套后,三组人分别去往各自的厂房。 姜银砚和霍闻川来到二号厂房,刚走到门口,蓦然看见坐在一堆红彤彤山楂堆旁的蒲耀,他跟许春花和钱贵在一块儿去山楂籽。 同伴死而复生,却只限于在迷案之地,姜银砚心里五味杂陈,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好半晌都缓不过来。 深吸一口气后,姜银砚低低地问:“蒲耀他们,会一直活在这里吗?” 霍闻川偏头看她,只见其杏眼里已然蓄起滢滢泪光,声音温润地回答她:“他们会的。”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姜银砚戴好口罩和手套,走过去跟蒲耀打招呼:“同志你好,我叫姜银砚,是今天新进厂的。” 蒲耀抬起头,熟悉的面孔上却投射出一双生疏的目光,令姜银砚顿时酸楚难当,“同志你好,我叫蒲耀。” 到中午下工铃打响时,六人又再次和厂里的部分人混熟。 打听到的线索相比昨天虽有新增,但基本都是他们今早已经知道的事,邹清雨的死因仍然如蒙迷雾。 六人照旧在一号厂房汇合,见面后都相对摇头。 “唐浪还是那么健谈,恍如隔世啊。”傅平湘感慨万分。 姜银砚轻轻地“嗯”一声,“蒲耀也没变,依然沉默寡言。” 高茴跟着叹息:“冯叔还是那么喜欢小孩子,跟其他人聊起孩子就乐呵。” 张晴和不动声色地拿出一张纸条:“周香丽写的字,笔迹和批注不一样,黎云培在撒谎。” 姜银砚伸头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像一个个蜷缩的蚯蚓,跟书里做批注的字迹完全没法比。 “还有还有,”傅平湘补充道:“周香丽不爱听歌,她说欣赏不来。” 霍闻川定结论:“现在可以确定那些书都是属于邹清雨,歌也是她放的。” 傅平湘禁不住心潮澎湃,“真相越来越接近于我的推测了。” 汇合后便一直未出声的宋翔冷不丁开口说:“二号厂房有个女人也姓宋,叫宋菊,她说邹清雨是她介绍到罐头厂的。” “卧槽,”傅平湘赫然瞪眼,“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宋翔一板一眼地说:“我刚才在思考你们的谈话。” 听到这话,傅平湘登时上火,“你就不能说完了再思考?真能被你急死。” 霍闻川倒是一贯的从容,淡然问:“有没有问出什么?” 宋翔:“还没问就打铃了。” 众人:“……” 姜银砚一只手捂着胃部,“下午问吧,先去吃饭,我早饭只喝了半碗豆浆,这会儿饿得不行了。” 午饭菜单和昨天一模一样,傅平湘的噩梦鱼腥草也在其中。 六人刚坐下不到一分钟,黎云培手捧饭盒笑嘻嘻地走过来,“都在啊。” 姜银砚今天也打了土豆丝,见黎云培走近,本能地护住食盒,像是怕他又在自己碗里夺食。 黎云培脸上的笑立马有些挂不住,“不打扰了,你们吃。” “姜姐姐,”黎云培走后,傅平湘望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人家早上才送了你一盒磁带,还借书给你,你刚刚表现的像防贼一样。” 姜银砚本想反驳“一码归一码”,还没张口,又听傅平湘说:“万一他记恨上你,你多危险。” 同样认定黎云培是凶手的高茴也说:“傅平湘说的是啊,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是npc,想给我们使绊子太容易了。” 姜银砚打趣道:“被你俩说的,我都后悔没直接把饭盒给他。” 霍闻川冷淡的目光从黎云培身上收回来,转向姜银砚时又嘴眼含笑,“阿砚别饿太久哦,对胃不好。” 午餐完毕,六人回到宿舍,依旧聚在傅平湘和宋翔的105房间。 由于线索不完整,他们卡在了邹清雨的死因上。 姜银砚坐在床边,“老实讲,我到现在都还没从路克行的死亡上回过神。上午一直在讨论邹清雨,我就没想路克行的事,刚刚进院子看到他的屋,一下就想起这事。” “是啊,他死的好突然,毫无征兆,到底是怎么死的?”傅平湘看向霍闻川:“霍帅,昨晚你是最后一个见他的,看出啥异常没?” 路克行昨夜的状态在霍闻川脑中清晰浮现,宛如须臾前刚见,那双沧桑的眼睛里已经失去生的希望,无形中也深深影响着他,“失去至亲的悲痛。” 姜银砚揣测:“路克行恐怕是自杀。” 傅平湘愕然,这是他未曾想过的死亡方式。 “可是……为什么是昨晚?”高茴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昨晚的地震加深了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懊悔。”姜银砚浅凝眉,“路克行明知道罐头厂的人全部死于那一晚,但他依然选择留在这里。我想,应该是出于愧疚和执念。说到底,他还是爱邹清雨,但做了令邹清雨不可原谅的事也是真的。” 张晴和推断:“路克行自杀前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姜银砚又想起早上看到的虚影,“我猜测,他是看到了邹清雨,地震很可能是邹清雨弄出来的。或许她并不是在提醒我们,而是路克行。” “邹清雨竟然还留念这种人,救他干嘛?渣男就该让他死了得了。”高茴有些怒其不争。 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两下,高茴侧头,看到一张和蔼无害的脸,傅平湘友善提醒:“这位打抱不平的同志,路克行已经死了。” 高茴咬牙切齿,“该,看到他写的那些混账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傅平湘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变脸如变天,“你前天不是还夸他浪漫来着?还朗诵人家写的散文呢。” 高茴不屑地哼道:“谁知道他是这种人。” “我可以理解邹清雨,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宋翔明明单身,但言语中却像个过来人。 高茴:“去他爹的百日恩。” 无端被怼的宋翔:“……” “咳咳,”傅平湘假意咳嗽两声,中断令高茴气愤的话题,“路克行现在自杀了,说明他不是黎云培的同伙。” 对傅平湘想当然地将黎云培判为凶手的言辞,张晴和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强行克制住吼他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需要黎云培杀害邹清雨的证据才能破案。” “证据的话……”傅平湘挠头,忽而灵光一现,“黎云培的屋我们至今还没进过,说不定凶器就在他屋里。” 撇开黎云培是否凶手不谈,单说他昨晚邀请她进屋却不开灯的行为,姜银砚也很难不怀疑他屋里是否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白天进不了他的屋,要找机会也只能等到晚上十二点。” 高茴未雨绸缪道:“他说屋里的灯坏了,等我晚上开间屋子,拧一颗给他。” “哪用这么麻烦,多拿几个电筒就行了,把光开到最强。”傅平湘拿出兜里的迷你手电。 几人在谋划如何进黎云培的屋时,霍闻川不紧不慢说出的话就好像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进去过:“他屋里没什么东西。” 傅平湘转手电的动作一顿,“霍帅,你进去过?” 本以为霍闻川的结论有什么凿凿的根据,岂料他的答案只有虚无缥缈的两个字:“经验。” 虽然无实际证据,但几人都选择相信他的“经验”。 霍闻川接着说:“今晚我们要找机会进的是路克行的屋,他是整个事件的主角。如果昨晚邹清雨在他面前出现过,或许能留下蛛丝马迹。” “另外,”张晴和直来直去地说:“下午找宋菊打听线索的事,让高茴来做。” 被寄予信任的高茴:“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被不信任的宋翔:“……” 下午上工后,高茴和宋翔彼此调换了活计。 聊天当中,高茴发现宋菊不喜欢聊家长里短,而是对厂里的工作更有兴趣,也很乐于给新进厂的人分享自己琢磨出的一套高效率方法。 高茴顺水推舟,装作啥也不懂的样子,以请教为名和宋菊搭话,循序渐进地铺垫了半个小时,话题才终于转到广播站上。 “宋师傅,”宋菊很喜欢高茴这样称呼她,“广播站的那个小伙儿你熟吗?” “你说的是小黎吧?”宋菊一边和高茴谈天,一边熟练地干着手里的活计,两边不耽误。 “嗯,是他,黎云培。”未免厂里还有别的黎姓之人,高茴特地把黎云培的名字补全。 宋菊笑眯眯地说:“厂里的人我都熟。” 听到这话,高茴便觉得接下来的打探基本稳了,“咱们厂就他一个广播员吗?” 宋菊将一把刚刚去完籽的山楂丢到盆里,“广播员是邹清雨,不是他。清雨昨天回娘家去了,他给替几天工,等清雨回来,他又回厂房干活儿。” 原来邹清雨是回娘家了,高茴紧着问:“宋师傅,你跟邹清雨熟吗?” 宋菊:“我和她打小就一块玩儿,认识好多年了,她和她那口子都是我介绍进厂的。” 路克行居然也是宋菊介绍进厂的,高茴倒是有点诧异,“她丈夫也在厂里?是谁啊?” “路克行,大作家。”听宋菊的口气,邹清雨应该没有告诉她《秋收冬藏》的事。 “我昨天还见过他来着,不知道他是个作家。”高茴将话题引到最终目的上:“邹清雨今天会回来吗?我有一盘磁带,还想放来听听。” 宋菊:“清雨请了三天假,估计明晚能回来。你找小黎,他能给你放。” 下工铃甫一响起,六人便迅速来到一号厂房。 听完高茴的叙述,姜银砚便猜度:“邹清雨明晚回来,罐头厂是今晚出的事。有没有可能,邹清雨回来之后发现出事了,难以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从而悲愤自杀?” “悲愤自杀。”傅平湘站在邹清雨的角度思考了一下,丈夫的埋怨,孩子的身亡,“倒不是没这个可能。” 张晴和从路克行的线推理:“路克行今晚也没在厂里,留下五岁的安安一个人在房中。但他出门之前,在屋里烧了一盆炭,所以这一家三口,只有安安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没想到啊,黎云培居然不是凶手。”傅平湘自以为捋顺的思路被邹清雨回娘家这一信息全线剪断。 宋翔眉头深深皱起,“本案案情实在是非比寻常的复杂。” 张晴和两手半插在裤兜里,“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邹清雨的自杀方式和安安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证据。” 到现在,安安和邹清雨的死因都是诸人的推测,安安的尸身未出现,邹清雨的死亡方式也不明确,离彻底破案还缺少直接或间接的证据。 半晌未发言的霍闻川不动声色地说:“等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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