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身陷诡诞怪梦之中的姜银砚被霍闻川唤醒。 她睁开朦胧睡眼,半坐起身,眼底浮现出一片清晰可见的青影。 霍闻川站在床前,微微俯身,注视姜银砚,“阿砚没睡好吗?” 姜银砚揉揉太阳穴,微笑抬头,“还好。”随即掀被下床。 简单地洗漱过后,两人来到楼下,一抬眼便看到傅平湘和宋翔鬼鬼祟祟地趴在对面四单元107的门口,窃窃私语地交谈。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银砚冲霍闻川比出个嘘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向对面。 姜银砚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后,在两人的肩膀忽地一拍,“你们在干什么?” “啊!”傅平湘骇得缩肩惊嚎,宋翔也吓得一抖,两人齐齐转过头来。 看到是姜银砚,傅平湘气急败坏地喝道:“姜银砚。” 姜银砚没想到两人的反应会如此大,心中越发好奇,“你们在冯叔和唐浪的屋外干什么?” “你小点声。”傅平湘紧张兮兮地说:“我们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了。” “看到他们?”霍闻川在玩味傅平湘的话。 宋翔也出言证实:“看到他们从屋里出来。” 十分钟前,酣睡中的傅平湘忽然被宋翔叫醒。 “傅平湘,傅平湘,快起来。”宋翔边推边唤。 傅平湘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天亮了?” 宋翔:“冯叔和唐浪出来了。” “你说啥?”瞌睡当场飞到九霄云外,傅平湘一骨碌爬起来跑到窗前,从窗帘缝里往外看,果见冯禄寿和唐浪无比鲜活地出现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地向外面走。 傅平湘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确实是他们。 宋翔在旁边低声说:“我刚刚在这里练扩胸运动,才做到一半,就看到107的门开了,冯叔和唐浪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是,等冯禄寿和唐浪走远后,两人便悄悄来到他们屋外,想看看里面的情况,结果是什么也没看见,却被姜银砚吓了一跳。 “你们确定没看错人?”姜银砚不敢相信。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看错人,就是他们。”傅平湘腮帮紧咬,语气坚定。 宋翔也说:“我也肯定。” 沉吟片刻,霍闻川忽然问:“胸针在不在他们身上?” 傅平湘和宋翔大眼望小眼,相继摇头,当时的冲击太大,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胸针是否还在。 “没看到蒲耀吗?”姜银砚刚问出这句话,骤然听到一阵开门声,四人同时循声扭头,竟见蒲耀从113走出来。 五个人面面相对,愣在原地。 “蒲耀?”张晴和突如其来的声音蓦然打破楼下诡异而僵滞的气氛。 “你们好!”蒲耀言语依旧礼貌,但眼神却像是在看一群陌生人,给姜银砚和傅平湘一种宛如回到那晚在殡仪馆外和他初见之时的生疏感,心里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怆然。 大家同时注意到,原本别在胸膛左侧的狴犴胸针,已经从蒲耀身上消失。 “那个人是蒲耀吗?”姜银砚小声问。 宋翔一本正经地回答:“长相和蒲耀一模一样。” “我去找他聊聊。”霍闻川说罢便抬腿冲蒲耀行去。 姜银砚三人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观察蒲耀的举动,张晴和跟高茴则迅速从二楼下来。 只交谈两分钟,蒲耀便离开宿舍区,霍闻川也返身往回走。 “他说什么了?”姜银砚迫不及待地问。 霍闻川:“他说他和唐浪一样,都是冯叔带到罐头厂的新职工。” “冯叔带来的新职工?”傅平湘听着耳熟,“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张晴和收回目送蒲耀远去的视线,“来的那天,王秀芬说过,我们都是冯叔的助手。” “在迷案之地,人死还能复生吗?”高茴在震惊的同时也感到疑惑不解。 “有的案子比较特殊,灵探组的人在案件中死亡后会成为里面的npc,填补空缺。”担心大家听不明白,霍闻川又扩展语意,“可以理解为,一张原本完整的拼图因为某种原因导致缺少了几张图块,物主便又单独买了丢失的部分填补进去。虽然单买的图块是新的,但不影响严丝合缝地拼全整张图。” 姜银砚理解道:“也就是说,事发当天,的确有十个新职工住宿舍,但他们都侥幸没死。” 霍闻川:“嗯,是这样的。” “等等,我发现了一个盲点。”傅平湘后知后觉地说:“蒲哥不是被我们抬到107了吗?怎么是从113出来的?” 霍闻川解释道:“拼图法则,每一张图块都有属于自己的固定位置。” 傅平湘如饮醍醐,“蒲哥属于113,所以就算我们把他挪到107,他还是会自动回到113。” “现在蒲耀、唐浪和冯叔都已经出来了,任芊是不是也……”姜银砚望向113。 霍闻川:“任芊和蒲耀三人的死亡时间相差24小时,今晚十二点过后,任芊才会变成npc。” 进来是十个人,两个晚上过去,就只剩下六人,时间在悄然流逝,案子却还没侦破,每个人心头都闷沉沉如蒙阴云。 “吃早餐吧,饿了。”张晴和声音清冽,透着冷静。 六人来到食堂,恰撞见刚刚吃完早饭的冯禄寿和唐浪,在疏离的对视中,与他们擦身而过。 食堂里喧嚣不止,多的是熟悉的面孔,鲜活得仿佛一场热闹的梦。 傅平湘在人群中看到丁羽,依然和她的好友陈心兰坐在一起,他连饭都顾不上打,步履如飞地跑到二人跟前打招呼:“丁羽,陈心兰。” 丁羽和陈心兰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却蓄满生分,“你是?” 傅平湘被问得愣住,“你们……不认识我?” 丁羽把他上上下下端详一番,摇摇头,“不认识。” 傅平湘愕然,“我是傅平湘啊,你们不记得我了?” 陈心兰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你是今天新来的职工吗?” 傅平湘感觉陈心兰问得莫名其妙,“我是新来的,但不是今天,是昨……” 话犹未完,傅平湘的嘴倏然被一只纤软的手捂住,接着又从丁羽和陈心兰面前把他拖走。 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人是张晴和,他们也同样察觉到昨天还在一起上工的人,今天却完全不识得他们。 傅平湘一头雾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现在还不知道。”张晴和右手在傅平湘的衣服上擦了擦,嫌弃之意尽显。 见到张晴和的动作,傅平湘连忙抹了一把嘴,“我没喷口水吧?” 姜银砚环视人群,“他们昨天的记忆好像被清除了。” 高茴眉心紧拧,“冯叔他们不记得我们,连厂里的人也不记得我们,我们在这个案子里的角色到底是啥?” “阿砚,我记得你昨天说过这里的豆浆很香浓?”霍闻川突然问了句跟案情毫不相干的话。 姜银砚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啊。” 霍闻川的视线落在打饭窗口,“今天的豆浆想必也很香浓,想尝尝吗?” “今天的豆浆?”姜银砚看向打饭窗口,早餐品类和昨天的一样,都是馒头、包子、花卷等等。 宋翔:“早些年代的食物都是纯天然无添加剂,味道很纯正。” “我们去打饭吧。”姜银砚目光移到笼屉上,不经意间扫过菜单小黑板,却惊然看到上面的日期仍然是十一月三日,“黑板的日期还是前天?” 这话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傅平湘不以为意地说:“忘改了吧,他们昨天就忘改了。” “我也觉得是食堂的人忘改了,可能就是个摆设,重要的是菜单。”高茴赞同傅平湘的说法。 黑板上的菜单虽然也没变,和昨天的一样,但早餐通常都比较简单,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姜银砚直觉不是食堂的疏忽或者偷懒,便问霍闻川:“闻川,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只见霍闻川迈步走到最近的就餐桌旁,俯身问正在喝粥的男人,“请问,今天是几号?” 男人捧着饭盒,眼珠转了一转,“三号嘛。” 答案揭晓,几人同时愣在原地。 “他记错了吧?”宋翔当即否认男人的回答。 姜银砚二话不说,也连忙拦下一个正往外走的人,得到的答案同样是三号。 张晴和思忖须臾,“时间循环。” “对。”霍闻川走回来,“这便是他们都不记得我们的原因。” 傅平湘恍然明白过来,“丁羽前天说要给我带冬枣,但昨天我再见到她,她不仅没有提冬枣的事,看我的眼神还有点陌生,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害羞。” 高茴茫然不解,“为什么我们昨天没有留意到这个问题?” 姜银砚语气沉沉:“如果不是经历昨晚的事,我们很难留意黑板的时间,就算留意到,也只会认为是食堂的人没有更新。” 张晴和看着食堂里一排排埋头吃饭的人,“照这样看,不出意外,三号就是事发当天。” “可是,”高茴继续提出疑问:“路克行和黎云培为什么记得我们?” “路克行是活着的人,黎云培……”提到黎云培的名字,霍闻川眼角便不由自主地沾染冰霜,“原因不知。” “路克行一直都知道他们在时间循环里。”姜银砚心情莫名其妙的有些复杂。 “我的妈呀,这么大一间罐头厂,就他一个活人。换我,我得吓死。”傅平湘单是设想一下就后脊背发凉。 六人中最早起来的宋翔冷不丁说:“今早好像没有看到路克行出来。” 姜银砚也想起清早下楼后不经意看到的情形,“晴和昨晚把路克行的门窗全部打开来通风,早上那会儿我瞟了一眼,好像又关闭了。” 霍闻川脸色瞬即一沉,“我们需要立刻回一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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