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园殡仪馆（1 / 1）

姜银砚气得血压飙升，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收拾男孩，霍闻川从后面拉住她，“我们去他的房间找。”

听到要去他的房间，男孩脸上捉弄人后得逞的笑容瞬间消失，丢掉游戏机就向两人冲过来，“你们不许去。”

姜银砚眼疾手快地抓住男孩的胳膊，“闻川，我制住他，你进去找。”

霍闻川转身进去后，男孩气急，对姜银砚又打又踹，但他那点劲，根本不是姜银砚的对手。

见打不过姜银砚，男孩张口就要大喊：“妈妈……”

姜银砚早有预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他的嘴，再把人拖到秋千的位置，腾出一只手，霍地拽下一根假藤，卡住男孩的嘴，绕后脑勺缠缚两圈。

男孩不断地挣扎，但抵不过姜银砚动作麻利力气大，将他双手反剪到身后，又扯下一根假藤，捆住他的手腕，把他与秋千绑在一起。

被姜银砚制服后，男孩仍不死心，还想再喊人，但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姜银砚顺手拿起电视机遥控器，退出游戏，切回动画片，将音量调大两个度，单手叉腰，用遥控器指着他，“早知道你这么不老实，最开始就该把你绑起来。”

男孩愤怒地瞪着她，眼神像要咬人似的。

姜银砚不再继续跟他费时间较劲，将遥控器往秋千上一丢，拔腿便往男孩的房间跑。

霍闻川刚关上衣柜门，忽见姜银砚跑进房间，侧身往她后面看去，“他呢？”

“我把他绑起来了。”姜银砚简短地回答后，又火急火燎地问：“找到日记本了吗？”

霍闻川：“刚找完衣柜，没有发现。”

姜银砚径直走向书桌，“我们一起找。”

两人正翻着，蓦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姜银砚快步走到遮挡严实的窗前，将窗帘轻轻拉开一角，却见是傅平湘和蒲耀正被秦姐拿着一把菜刀狂追。

“应该是王齐东回来了。”姜银砚话音刚落，霍闻川迅速奔出房间，以迅雷之势锁上外面的防盗门。

下一秒便听到“咚咚咚”的砸门声，之后是掏钥匙的声响，霍闻川又返身回到男孩的房间，锁上房门，“阿砚，我们快找。”

姜银砚的心猛然悬起，当即加快动作。

防盗门很快被王齐东打开，男孩的“呜呜”声也随之拔高。

“嘭嘭嘭……”，王齐东疯狂地拍打房门，力气之大，仿佛用不了几下就能把门拍烂。

情势愈发紧迫，但日记本仍然不见踪影。

突然间，“哐”地一声巨响，砸得房门当场一震，王齐东应该是找了什么坚硬之物在跟门较劲。

姜银砚登时方寸大乱，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耳边齐鸣。

而她越是紧张就越手忙脚乱，刚刚找过的地方，竟浑不觉又去找了一遍，直到霍闻川清冽的声音传来：“阿砚，冷静下来。”

一刹那，心间有如凉泉淌过，抚平姜银砚火烧般的焦躁。

这时，薄薄的木门已经被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而王齐东还在持续发力。

房间里每一处地方都已经被他们找遍，犹然一无所获，姜银砚愁得双眉紧锁，“难道也不在这里吗？”

“哐……”，木门的破洞瞬间扩大两倍，姜银砚也由此看清，王齐东手里抡的是一把铁锤，照此情形，至多不过五下，那扇木门将被彻底砸开，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霍闻川的视线扫到墙上挂的一副目测有四厘米厚的彩色木板画，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将它取下来，利落地拆掉后壳，日记本果然被封在里面。

“哐……”

洞已经被砸出铁锅那么大，王齐东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外，一只手从洞里伸进来，一秒拧开房门。

霍闻川将日记本拿在手里，有着法官当庭宣判时的庄严，“最后一件物证。”

“哐哒……”

王齐东手里的铁锤落地，刚才仿佛要就地锤杀两人的气势眨眼间烟消云散，态度也由此大转：“我承诺，将如实回答两位探员的问题。”

姜银砚顿时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得到缓解。

霍闻川捏住日记本，“我们去楼下说。”

不但王齐东态度改变，连小孩也不似先前那般闹腾，坐在秋千上，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三个大人。

姜银砚心一软，连忙走过去给他解绑，“再不许捉弄人了。”

男孩乖巧地说：“谢谢姐姐。”

“小锐，你自己在楼上玩，我们还有事。”在同男孩说话时，王齐东脸上始终挂着慈父的笑容。

几分钟前，傅平湘和蒲耀被秦姐用菜刀赶出来后便躲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背后，观察聚源饭店的动静，行为颇有些鬼鬼祟祟。

“也不知道姜姐姐和霍帅找到日记本没有，一想到王齐东刚才怒冲冲地赶回来，一副像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我就替他们担心。”傅平湘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蒲耀从树脚捡起两块碗大的石头，递给傅平湘一块，“再等两分钟如果还没有看到他们出来，我们就冲进去。”

傅平湘拿过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冲进去跟他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就不信我们四个人还打不过他们两个人。”

蒲耀掐算着时间，两分钟一到，拿石头的手顿然收紧，“走，我们过去。”

两人杀气腾腾地冲进饭馆，傅平湘振声吼道：“王齐东，给爷滚出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话音刚落，王齐东掀开帘子从后面出来，傅平湘和蒲耀同时冲上前，高举石块，正准备动手，帘子再次被掀开，这回出来的是姜银砚和霍闻川，身后跟着秦姐。

刚才秦姐拿刀死命追他们的画面登时浮现在傅平湘脑中，便下意识以为姜银砚和霍闻川也受到了秦姐的暴力胁迫，他猛地将王齐东拉到面前，用石头抵着王齐东的脑袋，挟持他做人质，“放开他们。”

不曾想，胆小如斯的傅平湘竟在此刻表现出惊人的胆气，令姜银砚刮目相看的同时也很是感动，“平湘，放开王馆长，我们没事。”

蒲耀：“你们找到日记本了？”

霍闻川将日记本举到胸前，“找到了。”

傅平湘这才放开王齐东，但手里仍然攥着石头，以防出现什么意外，不过心情已经欢喜起来，“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霍闻川：“还不行。”

傅平湘一秒蔫成霜打的茄子，“为什么找到日记本了我们还不能离开？”

蒲耀问：“还有别的证物没找到吗？”

“日记本就是最后一件证物，只是我们还需要弄清楚李书月的真正死因，再等到入夜之后召唤出亡者之灵，以及……”姜银砚说到这里时不由得打住，眸光一瞬黯然。

傅平湘急切切地追问：“以及什么？”

“运回郑暧的遗体。”霍闻川替姜银砚说出最后一句话。

气氛再次伤感起来。

接下来，四人开始翻看李书月的日记本。

日记内容的时间跨度很长，从小学到高中。

但她不是每天都写，只是遇到格外开心或者异常难过的事才会写几句，因此篇幅都很短小。

李发平和周琦芬结婚十几年都没有孩子，但两人又希望有一个孩子，便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女儿，她就是李书月。

最开始，夫妻两人对李书月的确喜欢的紧，可随着时间一长，两人始终觉得李书月不是自己的血脉亲生，养得再好也是别人的孩子，因而对李书月逐渐冷淡起来。

在福利院生活过的李书月却并不这么想，她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父母，也很渴望得到他们的爱。

纵然李发平经常在酗酒后殴打她，纵然夫妻二人时常很晚才回来，留李书月一个人在家，但她每每半夜醒来时都会立刻跑到养父母的房间，看他们回来没有，她害怕再次被抛弃，也惧怕孤独。

长大后，李书月更加懂事，家务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假期还要出去做兼职补贴家用。

但李书月的乖巧不但没有换来渴望已久的亲情，反而使得李发平和周琦芬越发觉得理所当然。

李书月也有快乐的事，例如和小慧姐姐在河边捡到一块小熊形状的石头，考进班级前三名时老师的夸赞，聚源饭店老板和老板娘对她的关照。

只是，快乐的记载在整篇日记本里寥寥无几。

翻到高中阶段，日记的内容里多了一个人，王齐东。

那个时候，李发平和周琦芬换了工作，新的工作地点是白华园殡仪馆，负责清洁事务。

李书月高中开始住校，一日三餐几乎都在学校，但李发平和周琦芬每次给她的生活费都很少，导致李书月不得不每个周末都去殡仪馆问两人拿生活费，顺便被两人当工具使，打扫殡仪馆的卫生。

也就是在那里，李书月遇到王齐东。

李书月长相清秀，个子高挑，在一次给王齐东打扫办公室时，被突然从外面回来的王齐东撞见，便是那一次的偶遇，埋下了罪恶的种子。

年逾四十、未婚的王齐东被青春正盛的李书月吸引，后来打听到她是李发平夫妻之女，便开始对两人多加关照，以达到接近李书月的目的。

身处事件当中的夫妻二人自然清楚王齐东的想法，他们欣然领受王齐东的所有好意，同时逼迫李书月也接受，甚至不断地给王齐东创造机会。

放在王齐东办公室的那张照片，便是一次王齐东强行带李书月出去时拍摄的。

后来，随着李书月抗拒情绪的强烈，甚至以死威胁李发平夫妻，情况才终于有所好转。

在李书月以为王齐东将从她的人生中消失时，却猝不及防地被李发平夫妇彻底推进深渊。

李书月高考的前一年，周琦芬意外怀孕。

夫妻二人眼见多年夙愿终将达成，自然喜不自胜，但他们的经济情况却不容乐观，思来想去，索性再次利用起李书月。

他们知道王齐东对李书月依旧还有好感，便时常以李书月的名义问王齐东借钱。

从最开的三四百，逐渐增加到一两千，最后到一万。

日记本里夹着一张借条，借款人是李发平，被借款人是王齐东，借款金额一万元整，还款日期是2015年4月13日，如到期未还款，则以爱女李书月抵债。

这笔款自然是还不上的，不只是这笔，之前的每一笔都没有还上，窟窿越来越大，凭李发平夫妻的能力根本无力偿还。

2014年4月13日这天，李发平夫妻突然把李书月叫到一间饭馆，说要带她吃一顿好的，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对借款之事毫不知情的李书月以为养父母这么多年终于良心发现，于是开心前往。

在饭馆见到养父母时，两人对她一阵嘘寒问暖，并将菜单拿给她，让她点自己喜欢的菜。

李书月高兴地点完菜后，周琦芬拧开一瓶饮料递给她，李书月拿过饮料就喝了起来。

菜吃到一半时，李书月突然感觉脑袋发晕，周琦芬称是她学习太累，准备扶她回家休息，李书月不疑有他，便任由周琦芬扶着，之后便没了意识。

等到李书月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赤.身躺在一家酒店的床上，被同样赤.裸的王齐东抱在怀里。

李书月的惊叫声吓醒了王齐东，当她质问王齐东时，王齐东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借条丢给李书月。

看到借条的内容，李书月当场崩溃，带着借条，飞快地逃离酒店。

李发平夫妇的养育之恩像荆棘一样绑住了李书月，她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回到学校，强迫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更加刻苦地学习。

压垮李书月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临近高考的两个月前，她发现自己的例假已经一个月没来，她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多年累积的怨气终于爆发。

她请假来到殡仪馆，怒斥罪魁祸首。

王齐东得知此事后，兴奋得不能自已，当场便要带李书月去医院检查。

李书月也想去做检查，她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她拒绝王齐东陪同，而周琦芬忙着在家里带刚出生的儿子李米良，所以只有李发平可以陪她去。

到医院的检查结果是，李书月怀孕已有四周。

李书月当场就想打掉胎儿，但由于她尚未成年，需要家属的同意，而李发平在来医院之前受到王齐东的委托，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孩子，所以他直接拒绝了李书月的请求。

从医院回去后，李书月精神开始恍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像具行尸走肉。

之后，李发平便到李书月的学校去给她办理休学，又和周琦芬一起劝她安心养胎，王齐东不会亏待她。

那时，李书月已经心如死灰，日记的内容充满绝望的哀鸣。

她的最后一条日记是：我绝不留下罪恶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