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股怒气在楼照影的胸口中，吐不出来。 胸膛一阵起伏后，楼照影扶着女孩继续下楼。 “今天来接我们上班的人，长得就是一个中年男人，普通的样子。 至于你说的大门口，那是一群来参加送别仪式的家属吧·······” 在短短的十几个台阶下，他说的所有景象都与华采月看见的完全不同。 楼照影进入到噩梦世界后，出现在了宿舍一楼大堂。 并且身上已经穿着黑西装制服了。 后来，他在人群中张望，没有看见华采月的身影，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华采月就出现了。 上车了以后，他透过窗户看见了外头吵闹的动静。 一个苍白僵硬的死人，不顾一切的想要上车。 好在被赶来的殡仪馆员工给制服了，然后她就被带走了。 后来这具尸体从冷冻库出来后，抢夺了101编号的工作证，成为了他的同事。 因为这个变故，所以楼照影一直都对冷冻库中的尸体，不敢掉以轻心。 车子的行驶途中，他除了会看一看外面的路线，也有时会看见华采月与她邻座的男子，低头交谈着什么。 大巴车停下后，所有人都要打卡再进去。 他们中间相差了19个人排队的时间，要不是华采月站在一楼大堂盯着她所以为的纸人欣赏，耽误了点时间。 这才让楼照影能够赶上他们。 一楼大堂人来人往，他们站在花圈旁，没有人交谈。 华采月就站在这群人中，等他靠近后，才听到这两人在讨论纸人画眼睛的问题。 所以他出声引起华采月的注意。 故事讲到这里，他们已经到了地下二层。 华采月眼睛看不见了，但鼻子还能闻到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 与消毒水混合的是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华采月不确定是不是眼眶中流出的，那味道太过浓烈了。 她听见楼照影在跟人说话的声音，之后她被放在了一张椅子上。 “别留下我一个人。”华采月伸手在黑暗中摸索，没有安全感的说着。 一双温热的大手握着她，让人心安的声音说着：“我在。” 黑暗中，椅子不断的被推着不知道去往何处。 直到一阵门响的声音，有人阻止不让楼照影入内。 “手术室，无关人员不能进入。” “哎呀，130号你放心吧，咱们都是殡仪馆的员工，肯定会特殊照顾的。” 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她能感觉到手被放开了。 华采月害怕的说：“我不要自己一个人。” 然而再没有人回应。 被冰凉的针扎进手背，一阵凉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之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等她再次醒来，她就发现自己可以看见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睡姿奇怪，怎么离被子那么的近。 又能同时看见天花板。 “醒了？那就起来看看，这对眼睛你满不满意。要是不满意，还能换。” 有人在一旁招呼着她起身，华采月也想看看自己的眼睛恢复的怎么样。 然而手刚撑在床上，她就被一种尖锐的刺痛给痛得缩回了手。 “我的眼睛好疼。” 她朝着手掌心不住的吹气。 可怕的是，她看见了自己鼓起的嘴巴，还有蒙着纱布的脸。 “为什么我能看见自己的脸？” 华采月惊惧不已。 声调被吓得变形。 然后她的手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拉了过去，拿着手电筒照了一会。 “各种反应都很正常，眼睛恢复的不错。” 女人说完，就开始赶着华采月，让她赶紧回去上班。 无法形容的荒唐，又不得不接受，手掌心中多了一对眼睛。 她的手掌心相对，就能看见眼睛的样子。 黑溜溜的，随着她的好奇，还有疑惑而浮现出相对应的情绪。 华采月从进入手术室，到出来最多十五分钟。 由此可见这地下二楼的医生对于摘除器官，移植、嫁接的技术之高超。 楼照影一直在门外等着她，见她走路歪歪扭扭，嘴唇发白的样子。 脸上还蒙着面纱，以为她是还没恢复好。 “没事的，等出了这里，眼睛的伤带不到现实中。”楼照影努力的安慰着她。 可是女孩置若罔闻，她一直低着头，双手做出捧着东西的样子。 楼照影想要开解，所以用着缓解对方情绪的语气，哄着道：“你手里捧着什么，是医生开的药吗？要不要我帮你拿。” “拿？”女孩轻轻的说着，随后开始呜咽，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还要再拿走我的眼睛吗？” 她哭的时候，脸上蒙着的纱布就晕染出了红色的血液。 手掌心的眼睛，并不会流泪，因为是对着自己的脸。 所以她看见了自己这悲惨的样子。 越看就越觉得自己好可怜。 “对不起，我不知道……”楼照影不知道，破除对方的认知思维，会让女孩的眼睛没了。 是他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就让女孩遭受了这样的痛苦。 他也很自责。 华采月不想再看见自己脸上可怕的沁血纱布，她翻转了手掌心对着楼照影。 “你看，这是我的新眼睛……” 女孩哭哭啼啼的展示着手掌上的眼睛。 那双眼睛对上楼照影后，仿佛在炫耀自己长得有多么的好看。 明送秋波，眼波流转。 楼照影语塞。 半晌：“我去找他们。” 楼照影气势汹汹的带着女孩，一副要闹事的样子。 006号医务室管理员站在前台，有些不知道这两人在生什么气。 “你就说，眼睛能不能用。”他理直气壮询问111号。 “看……的很清楚。”不可否认，这双眼睛的视力超级棒。 就连走廊尽头，角落里那只阴暗爬行的蛆虫，脸上长了张人脸都看的一清二楚。 006 语调上扬，骄傲挺胸，“那不就行了。” “可这样怎么工作，她是化妆师。”楼照影没有被说服。 006号被这两个无理取闹的人给气笑了，他反问111号，“你不会不知道可以戴手套吧？” 手掌心的眼睛无语的表演了三百六十度旋转，翻白眼。 “我是想问，为什么不把眼睛装到脸上？”华采月连忙把掌心朝下，她本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不雅的动作。 “嚯～就这个事？”006号终于知道他们在闹什么了，他笑了几声，无赖的说着：“有指定位置，要另外收费的。员工福利不包含这些。” 华采月：？ “收费？” 地下二楼的医疗场所，显然还藏着许多秘密。 但任凭两人怎么询问，006号都不再继续跟他们交谈。 看这两人赖着不走，他直接拿起电话，说要向上头举报，两人消极怠工，偷懒不回岗位工作。 被威胁到两人只好先回去工作。 往回走的过程中，华采月的情绪逐渐缓解。 大概是失去光明的时间不长，她委屈也只是因为眼睛没在对的位置上。 现在她更多的是对掌心的这对眼睛感到，好奇！ 华采月找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视角，将两只手都放在脸上，以此来模拟从前看东西的感觉。 再一次回到二楼，楼照影让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打电话给他。 华采月都点头同意了，至于其它事情，想必还是要等到下班后，在找机会去探索整个殡仪馆。 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华采月打起精神用着全新视角，与下午的每一具尸体，打着周旋。 掌心的眼睛容易成为那些尸体的攻击目标，但每每他们才刚有动作，华采月就已经提前做好了抵挡的反击。 这一切都要归功与那双眼睛的动态视力，所有尸体的攻击速度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就像慢放。 有优点，自然也会有缺点。 因为这双眼睛，很会嘲讽和挑衅那些打不过她的尸体。 这无疑让下午的每一位顾客，都非常生气，并且狠狠的打了差评。 华采月感到有些心酸，因为她很认真的在完成工作了。 不想要努力被白费，华采月会翻转掌心，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保持好微笑的表情。 然后耐心的与对方商量要五星好评。 好声好气的沟通，无用之后。 眼睛会闭起来，并对着华采月恨铁不成钢的表示：何必与他们浪费口水。 直接让他们接受爱的教育吧！ 眼睛的想法传递给了华采月，嘴上说着不好吧，毕竟是顾客。 但实际上，她手就没有停下那些打一星差评的，都难逃改造。 头发被剃光，就连全身都要被抹上金闪闪的小玩意。 还要听华采月发自内心的劝说。 双手摆出慈悲的拈花指，一上一下两手相对。 华采月满脸庄严虔诚的说着：“何必执着皮囊上的瑕疵，这些与你而言都是身外之物。” “十分钟后，顾客您连带着盒子，不超过两斤。” “所谓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顾客，您就成全我吧” “五星好评，请在这里签字。” 408顾客、409顾客、410顾客、411顾客评语： 就现在，快把我推进去烧了。 别念了，求你。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社会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听懂掌声。 发疯外耗之后，她感觉好多了。 工作顺利的送完第四具尸体，看着时钟已经是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食堂公告上说了，晚上的用餐时间是18:00-19:00。 这会上去，正好。 与掌心的眼睛，通过一下午的相处。 她也开始适应，熟练使用眼睛的功能了。 左右手交换着举，哪怕只有一只眼睛也不影响她的视野，还能不那么累。 而且因为好奇，她还尝试一只手对着前面，一只手对着后面。 同时看见前后两种景象，是一种特别的体验。 也让她从中找到了点乐趣。 “周旺旺，一起去吃饭吧。” 被同化的周旺旺对于名字没有任何的反应，华采月只好叫着他的编号。 “112号管理员，一起去吃饭。” “哦哦，你喊我啊。”周旺旺收好登记本，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真快啊，又到晚饭时间了。” 看见她手掌心位置的眼睛，周旺旺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爬楼梯的过程中，周旺旺就像会闲聊的同事，开始说起领导的坏话。 “他居然让我今晚负责值班，真的好倒霉啊。” “值班？” 他们的员工手册上并没有提到这个信息。 “是啊，每个部门都要留人值夜班。你们主管没说，估计你不用吧。” 值夜班，听起来就是一个可以找线索的好机会。 华采月立刻就决定，吃完饭，她要找领导主动请缨。 今晚的食堂依然是人满为患，大家都很安静的在排队。 楼照影直接就在食堂里等她了，甚至已经贴心的帮她打好了饭菜。 华采月受到照顾，有些小感动。 只是，“为什么不让我看饭菜，是看起来不美味吗？” 双手都被楼照影给牵着，她只能看见对方的掌心。 楼照影欲言又止，她中午被眼睛欺骗影响了认知，看见的都是好看美味的形象。 根本不知道实际上饭菜的外表，是多么的让人倒胃口。 “总之，你先别看。”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解释。 食堂公告上，写着不能挑食。 华采月中午之所以吃的那么香，是因为她中午眼中看见的都是食物正常的样子。 所以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吃。 但，现在她的认知已经扭转回来，看见就会是，会游动的绦虫面条、焦香烤人脸、头骨盖饭。 听他这么为难的语气，华采月听话的把双手放在桌下，然后她听见了对面筷子碰到餐盘发出的声响。 接着是一阵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不知道楼照影在吃什么，这么嘎嘣脆。 “咕咚”吞咽下食物后，楼照影换上对方的餐具，夹起一筷子焦香烤人脸，喂到华采月的嘴边，“张嘴，这个吃起来还行。” 华采月从三岁以后就没有再让人喂过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以自己吃的。” 楼照影垂下眼睫，看着盘子的玩意，“你的眼睛距离食物太近了，会让你视觉污染。” 他一再的强调食物外表，已经达到会让人视觉污染的严重程度了。 华采月也就没有再坚持，因为那双眼睛着实是比较调皮捣蛋的性格。 哪怕它答应了会闭着，让华采月使用筷子吃饭，但华采月知道它绝对会偷看的。 越不让它看的，它越要看。 张嘴吃下了对方喂的食物。 看不见，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焦香又酥脆的口感。 有点像是锅巴。 “是什么？吃起来好香 。” 吞咽之后，华采月回味着口感，好奇的问着。 “煎饼。”楼照影猜的。 “煎饼居然做的那么好吃，这里的厨师做的都很合我的胃口。” 要是这里是现实世界的餐厅，估计厨师已经被她请回家做饭了。 听出她的话外之意，楼照影不赞同的摇头。 这要是在现实世界餐厅，做出这样的卖相，绝对要倒闭。 吃过晚饭后，只要再工作一个小时就能够下班了。 当楼照影提起下班，华采月连忙与他说： “下班？我们不能走。 我从周旺旺那里听说了，这里每个部门都会安排值夜班的。 这是个找线索的好机会，我要去找领导让她安排我值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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