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照面，冯辉忽然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好东西，拿到就不肯撒手了？” 洛琼顺着师父的视线低头一看，才发现左手里陆尘塞进来的那把剑没顾上放下，被她直接拿了出来。 即便如此，洛琼也不是十分理解师父为什么忽然是这个反应。 明明前两次对方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她主动去给师父禀报，对方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会儿她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师父却忽然有些反应过度。 想想师父跟陆尘好像很熟的样子，再想想之前听陆尘说的故事，这柄剑不会真是故事里的那个吧？ 洛琼请选择真诚请教：“陆尘说想跟我交朋友，这把剑是他的主动送我的礼物。师父您若是觉得我不该收，我这就给他送回去？” 冯辉又是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该不该收的你现在都已经收了，再让我叫你还回去又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拆散你们呢！” 这话就……怎么听怎么不对…… 洛琼干脆更直接了一点：“师父，这柄剑可是当年陆尘为了开食摊当掉的那把？” “什么当年当掉的那把？”冯辉闻言一皱眉，仿佛根本没听过那个故事。 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古怪地问洛琼，“是谁跟你说的？都说了什么？” 洛琼一脸坦然：“是陆尘他自己跟我说的，说他当年身无分文，为了摆小食摊不得不将自己的剑卖了。” 听完这简单两句话，冯辉的脸色又古怪到了另一个新高度：“他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他”和“真是”这两处，都被冯辉咬得极重。 洛琼当然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在冯辉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个样子。 她不由又仔细将当时陆尘给她讲故事的画面仔细回想一遍，觉得自己应该并没有哪里理解错误。 “难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吗？” “那小子，身无分文也许是真的，但他绝对不可能穷。”冯辉用力摇摇头。 “当初他身上带的剑，谁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把。反正他当初卖的时候，光你师父我就买了10把。” “你应该也见过吧？当初酒楼缺银子的时候，都拿去当铺当了。应该也值那么几十文？” “你知道我当初是花多少银子买的吗？一两银子一把，不二价！” 洛琼还真努力回想了一下。 当时当铺里确实有不少把剑，也不知道哪些是师父从陆尘手里买来的。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发展得那么快？就靠小食摊赚的那么一点儿钱？嘁！” 洛琼万万没想到，当初听起来那么悲惨的一个故事，背后竟是这么一番真相。 就好像当年听到那个段子，说同学为了上学卖了家里的牛，细问才知道家里养了上万头。 那她手里这把…… 低头一看，洛琼又觉得不对。 就算他已经记不清当初在当铺里那些剑都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哪些出自陆尘之手，但还是清楚得记得那里一定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也就是说，大部分是灰色，偶尔有白色，连一件儿绿装都没有，更别提上品阶了。 而手里这一把剑，虽然等级还是不够看，却已经达到了玄品，比那天浮云山庄给铁笔书生做的机关笔还要好一些。 洛琼也不清楚师父到底知不知道这柄剑的属性跟他之前买的那10把不一样，但她却十分明白自己最好不要再刺激他。 于是她默默把剑收到身后，十分狗腿的对师父恭维道：“当然还是师父您做生意最诚信。” 冯辉明显对这话十分受用，却还是要谦虚一番，大手一挥说道：“什么生意不生意的？我就是想好好做菜。你也是，基本功练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始跟师父学习？” “不是为师说你，既然酒楼的生意已经上了正轨，有些事情就放一放。咱们做厨子的，不说各大菜系样样精通，起码得有一道拿手菜吧？” 最后这句话洛琼倒是十分认同。 她就是打算先只练习一道拿手菜。 至于正式开始学习这个事情吧……她现在从生理到心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唯独技能等级还没有准备好。 “师父您看，酒楼的生意是有些起色，但最近不是还要筹备酒楼的百年店庆……” 见冯辉皱眉，不等他说什么，洛琼紧接着补充：“您来这里开酒楼不就是为了完成师祖的心愿？他一定是希望自己当年就一直在这里开一个酒楼。经过百年传承，变得越来越好，然后闻名天下。” “虽然这中间出了些波折，但只要我们做得足够好，师祖的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 “您就等着瞧吧，这次百年店庆过后，天下人一定都知道我们浮云城这里有一座传承百年的天下第一大酒楼！” 洛琼这张嘴，开启画饼模式的时候，很少有人能不心动。 冯辉显然是不在这很少人之中。 想着反正这个徒弟的厨艺培训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见成效的，再等她一段时日也无妨。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管怎么样，基础练习可不能落下。” “那是当然！您看我那边还练习着呢！”洛琼抬手指向还在院中还在工作的灶台。 冯辉见到那灶台的模样，反射性地一捂鼻子。 过会儿见没有什么异样，故作无事地抹了把脸，挥挥手回厨房去了。 洛琼去灶台那边检查一番，重新添加过一轮材料，找了个稳妥的伙计去给隔壁送酒。 想想又回屋给楚离写封信，这才收拾了东西，重新回到灶台边坐下。 等到一整本菜谱修补完放到书房，天色已经有些暗，酒楼也到了该打烊的时辰。 洛琼起身抻抻懒腰，准备去吃晚饭。 走到前堂门口，恰好遇到一个伙计正要出来。 见到洛琼，对方没有像往常那样打招呼，而是冲她做了个手势，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到后面谈。 洛琼顺着他的意思又重新回到后院。 直到两人退到离前堂最远的角落，伙计才压低声音禀报道：“东家，前面有位客人喝醉了。我们准备打烊，试了几次都没把人请出去，要不您去看看该怎么办？” 有这么棘手吗？ 酒楼的生意上来之后，为了预防类似这样的意外情况，特意又聘了几个武艺不俗的伙计。 就算伙计都打不过，后厨还有两位一流大侠呢。 之前有一次醉汉闹事，就是小掌柜直接让伙计请出他们来处理掉的。 怎么这次直接找上了她？ 或许是因为浮云山庄的名剑大会快到了，已经有江湖顶尖高手过来了？ 看看之前众人猜测她是隐士门派弟子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高手存在的。 洛琼神色凝重下来，点点头，迈步走向前堂。 一进前堂，洛琼就知道为什么伙计一定要拉着她跑到最远的角落才开口。 满酒楼只剩一位还没走的顾客，正坐在离她最近的一桌。 她似乎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位客人棘手到小掌柜让伙计直接找了她。 不是什么顶尖高手，也不是什么隐世大能。 这位客人是真的，真的真的很能哭啊！ 洛琼这时候就有些后悔自己把楼内楼外的隔音做得太好了。 此时这位客人的哭声被酒楼的四面墙壁笼住，简直哭出了3D环绕效果。 而且他还一边哭，一边唱戏似的诉说着什么。 洛琼努力分辨了半天，愣是没听懂哪怕一个字。 酒楼的伙计们已经收拾好了其他地方，正不知所措地坐在一起看向这边。 这种情况他们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洛琼索性回回手，让他们照常下班。 伙计们当然是很听话地走了，非常干脆关门落锁。 而她自己作为打工人兼老板，却是没有办法逃避现实的。 洛琼走过去，坐到那位顾客旁边，试图跟他搭话：“兄台贵姓啊？” 这位大兄弟有没有听到她说什么暂且存疑，身边有什么不对劲应该是感受到了。 哭声和唱戏声都是一顿，转头看来。 他似乎是认识洛琼的，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人影，还有些不可置信，伸手在眼睛上摸了几把。 等完全看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动作很大地背过身去，双手飞快的在脸上揉搓起来。 再度转回身时，已经是一副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的模样，面带微笑，十分客气有礼地跟洛琼打招呼：“您就是洛掌柜吧，真是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洛琼尴尬地回以一笑。 这次沟通说顺利也不顺利，说不顺你也不顺利。 从对方的态度来讲，看起来似乎是十分正常的，但…… 这位仁兄显然醉得不轻，似乎忘记了他之前徒手吃了不少小龙虾。 经过刚才那么一番紧急的“仪容整理”，那色彩明艳的汤汁和调料已经十分均匀地涂抹到了脸上的各个部位，甚至头发上。 对着这样一张脸，洛琼简直是用出了十分的专业素养，才勉强没有笑场。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道，是应该直接强行送人回去休息，还是再尝试一下进行沟通。 对方的沟通意愿却表现得十分强烈。 “洛掌柜，相逢就是缘分，既然你都赏光坐在这里了，要不就一起吃顿便饭？” 说着，抓起桌上的筷子就要往洛琼手里塞。 “不必破费了，我还不饿。”挺着正等待晚饭的肚子，洛琼违心地说。 “那就喝点酒吧，这里的酒真的十分不错！”对方还不肯放弃，又热情地拿起了桌上的酒坛。 这一拿就发现不对劲了——嗯？怎么感觉这么轻呢？ 再用力晃晃，里面根本就没有液体晃动的声音，明显已经空掉了。 为什么空掉了？ 好像是他自己喝完了。 为什么把酒都喝完了呢？ 想着想着，不由再次悲从中来，直接把洛琼丢到了脑后，“哇”地一声继续嚎啕大哭。 洛琼一皱眉，不由再次感慨，有时候耳目太过灵便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时候该研究研究怎么减弱自己的五感了。 此时她只好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把对方的哭声压制住：“兄台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或许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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