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帝骏又来了云清府,这回却是安生地等待天将通传,得了应允才入府。 他可不愿再见到昨日那般令人脸红心跳的场面,亦不愿再被扔出府,太过丢人。 甫一入殿,便见着长身玉立的清俊上神,正背对着他,立于什锦花窗前,似是在凝视着窗外繁花。 那处,正是昨日他偷窥之处。 他正欲先发制人,才后知后觉,今日来便是让他为自己解了禁言术。 帝骏未能出声,兀自观景的月尧上神便好似并未听到那阵脚步声,将他晾在一边。 良久后,帝骏才行至书案边,正欲掀桌时,却闻得一阵女子身上才有的幽兰馨香…… 想来定是那名为“青兰”的女仙所有,只是,昨日他偷偷翻了一遍天宫中的登仙名册,却未曾寻到这位“青兰”女仙,相似名号的却不知凡几。 不知是兰花仙还是某个花仙,他暗暗下了决心,定要找出这位女仙,以此拿捏住兄长的命脉。 正在他思绪飘远之际,便听得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寻我何事?” 他浑身战栗了一下,纳闷地腹诽,好歹当了千年的兄弟,又是同父同母,怎地这般冷淡,险些以为这云清府乃是冰封万里的雪域仙山了。 月尧上神半晌未听到动静,这才抬指,解了他身上的禁言术。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他正腹诽到这一句,才惊觉自己已出了声。 话音方落,一道似剑含威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他忙不迭赔笑道:“口无遮拦,兄长别发怒。” 帝无邑转过身,语气微凉道:“昨日,你听到或看到了什么?” 他神色淡淡,似一汪潭水般清冷无波,而那属于上神的威仪却是展露无疑,令听者又是心尖一颤。 帝骏磕磕绊绊道:“没,没什么……”险些把舌头咬了。 他眉如春山,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过去。 帝骏只觉心如战鼓,忐忑道:“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背影,然后……听到你唤她……青兰……” 短短一句话,被少年来来回回咀嚼了几遍,才一字一句吐出。 帝无邑收了身上的威压,翻开一本仙籍,不急不缓道:“记住,她乃是你长嫂,不得直呼其名。” 此举无异于宣示主权,好似生怕旁的男子对自己的珍宝起了觊觎之心,便是连唤得亲近些也会令他不悦。 帝骏忙不迭应下,二话不说便大步流星地出了云清府。 好不容易离开那窒息压迫之地,他又想起某位女上神,便腾云而去。 若是帝无邑知晓,那顽劣的弟弟转身便又欲触他逆鳞,怕是要当场翻脸无情。 几日辛劳下,修为大涨的灼光得了闲情逸致,正在府中修剪花枝,却被不请自来的少年打断。 她挑眉看他,忆起他昨日自高空被抛下的凄惨模样,颇为同情地问道:“伤便好了?” 他以为她说的是几日前的旧伤,喜不自禁道:“好了,我皮实得很。” 说罢,便如孔雀开屏一般,欲展示一套剑法,只是,才挥了一下,便觉尾椎处隐隐作痛,险些握不住剑,正僵持不下时,便听她善解人意道:“回去好好歇着吧。” 不知为何,她明明口气冷淡得很,却让他感受到一股暖流从心间淌过。 收了剑,他便又去打量她的粉面朱唇,真真是美人侧目半遮霞,秋瞳若水素双颊。 他目光痴迷地追随她,令她浑身不适,不由得放下手中鸾剪,沉声道:“如若无事,便请回吧。”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 谁知这少年面皮修得颇厚,腼腆一笑,朝她走近一步后,才轻声道:“你可识得一个叫‘青兰’女仙?” 她闻言,眼睫扑扇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她与你有何干系?” 虽半字未提是否相识,却让帝骏眸色一亮,兴冲冲道:“昨日……”他忽地忆起兄长冷冽的神色,这才收了口,低低道:“那女仙好似是我兄长的相好。” 灼光神色一噎,难以言说心中的窘迫之意,正欲开口狡辩一二,便听那少年咋咋呼呼地“咦”了一声,惊呼道:“你身上的味道,同兄长府上那女仙的味道甚是相似!” 这下,灼光彻底哑口无言了,只觉百口莫辩。 想来他已去云清府遛过一圈了,那里处处都有她与帝无邑的气息,被他嗅到什么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本名为青澜一事,除了帝无邑和她自己,天界并无其他仙知晓了。 莫非是昨日……看来今后得收敛些了,竟被一个少年听了床脚…… 帝骏看她面含春情,美得愈加惊心动魄,不由得被吸引了心神,随后便被一个念头夺去了所有的神智,面色如临深渊般苍白。 是她,竟是她……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彤华府,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心痛得无以复加,一行清泪从眼角淌下,他活了千年,第一回尝到泪水的滋味,原是苦的,竟是那般苦…… 不知为何,等他晃过神来,竟是来到了云清府。 府内天将未拦他,只疑惑他为何一脸苦情,随后便恭敬请他入府,好似早便知他会再来。 不同于他的失魂落魄,帝无邑立于书案前,手持毫素,唇角含笑地看着纸上飞舞的字。 帝骏无心去看他写什么,眼角还坠着泪痕,哽咽地质问道:“那女仙是灼光?” 话音方落,便见他眸色一沉,一股排山倒海的上神威仪自他身上倾泻而出。 帝骏强撑着身子不肯屈膝,唇角却沁出一丝血迹,一开口便喷出一大口鲜血,他却顾不上这些,哑声道:“为何要这般对我?” 只听得一阵巨响,殿内的石柱与地面皆出现数道裂纹,似是要倾覆下来。 帝无邑攥紧手中的纸,抑制住心下肆虐而起的杀意,冷声道:“我与她,数千年前便相识,相恋亦有千年,你又算什么?” 他收起了万年来温润的表象,此刻言语间俱是凌厉冰冷,面上更是阴沉得可怕。 少年大恸,已是面如死灰,如丧家之犬一般,一步一个踉跄,奔向府外。 待他走远后,帝无邑便伸手去抚平纸上的褶皱,眉目渐渐舒展开来,看着上头的字,又怡悦地笑出了声。 整整一大张纸,密密麻麻地写着两字: 青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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