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请办事的效率很高,只过了两日,第三日清晨,他便遣人来请柳元初与楚湘然。 两人到时,方请正在等候,身后还站着难得穿了医谷弟子服的祝青鸾。在二人面前的桌上,放置着一个长方形的梨木盒,盒子敞开,里面是一株碧绿色的,与杂草十分相似的植物。 柳元初拿出引魂珠靠近过去,引魂珠竟然逸散出淡淡的草绿色光芒,颇有被点亮的趋势。直到她合上盖子,那团光芒才暗淡下去。 果然是引魂草。 柳元初对着方请行礼道谢:“今日医谷之情,我们记下了。来日若有需要之处,此情必偿。” 方请抬手:“姑娘不必。” 他双手将玉牌奉还于柳元初:“师尊听我讲述了你们来意,应允将引魂草予二位姑娘,可随之附加的,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方请看了一眼祝青鸾,医谷小少主眼中隐隐露出一抹喜色。他叹了一口气,轻声无奈道:“师尊说,引魂草乃是医谷圣物,其用法也记载于医谷典籍之中,需慎之又慎,所以命我与师妹二人与两位姑娘一同回返,协助为病人施针用药。” 这个条件让柳元初听得愣住了。 “你们医谷......给药还免费送大夫的吗?” 祝青鸾在方请身后拧眉不满:“我师兄亲自去施针,你们就偷着乐吧!” 确实该偷着乐。 医谷大弟子与医谷少主亲自随行,引魂草使用成功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不管医谷谷主做出这个决定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于师娘都是一件好事。 柳元初真心为此感到高兴:“那就,有劳二位了。” · 医谷少主长这么大,首次离谷出行,自然应该气势充沛。祝青鸾从她的见月小筑里打包了一堆东西,有的没的都想带上,除了随侍的侍女。 她说:“我平常在谷里你们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现在我要出门了,你们还跟着,不嫌累赘啊!” 那些跟着她从小跟到大的侍女们纷纷担忧少谷主离开医谷可如何生活,七八个姑娘聚在一起,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己,让柳元初和楚湘然实实在在的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大户人家”。 真叫人羡慕啊。羡慕又害怕。 从医谷回去比她们来时要方便,有飞舟可以乘坐,不必绕路,从医谷直达太微。 柳元初在飞舟上问花卷卷:“你要跟我们回太微吗?” 花卷卷用力点头:“嗯!” “我没有家。”她说,“我想跟着师父父!” 柳元初这才放下心来,确定这个小姑娘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跟着她们走。她们萍水相逢,虽然算得上是有缘分,可若非心甘情愿,总会成为恶缘。 祝青鸾穿着符合她医谷少主身份的服装,从二人身边走过去,走出去几步,又倒行回来:“我们医谷也很好的。卷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抛弃你师父,跟着我?” · 飞舟只行了两日,便从青州到了央州与泾州相交的地界,半空之中可以遥看见太微学院中央广场上的巨大雕像。 一只传音符如流光从远方飞来,悬落在柳元初面前。柳元初捏住传音符,发现音符的边缘沾了零星血迹,还未干涸。以五行之气催动音符,便只有孤零零的两句话。 “我在泾州。” “来接我。” 楚湘然正坐在柳元初的对面吃早饭,用筷子把豆沙馅儿的包子皮撕开,蘸了点馅料放在嘴里尝。她听清这两句话,和话语里陌生的少年音色,心中便有几分了然:“任云生?” 柳元初轻“嗯”了声。 “挺猖狂啊小子,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命令你。”楚湘然用筷子把一整团豆沙馅捣碎,没好气道,“他去泾州做什么?” 柳元初拿起自己面前的豆沙馅包子,咬了一口包子皮:“他的修行到十阶了,外出至九州游历,抽中的地方是泾州。” 楚湘然“哦”了一声,准备继续吃自己的豆沙馅,却发现柳元初咬着包子站起身来,似乎打算向外走。 她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不会真要去接这小子吧?” 柳元初点头:“我们已经取到引魂草,又有方请和祝青鸾这对师兄妹跟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带他们先往太微,我去一趟泾州,捎上云生,下午便能到学院了。” 楚湘然感到震惊:“柳元初,你有没有觉得,你对这个徒弟有点太好了?” 柳元初停下来认真想了一会儿:“没有啊。”她歪头看着自己的小姐妹,“如果是卷卷受了伤,我也会去接她,这难道不是身为师父应该做的吗?”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楚湘然一时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她只能将筷子放在碗上,拉着脸道:“那你去吧,记得早回来,别误了时间。” · 柳元初循着传音符的指引,一路找到任云生时,他正躺在不知谁家的后院里,身下是堆得厚厚的稻草。 少年的模样十分狼狈,脸上划了两道,拳头和手臂也擦破了皮,衣上沾泥,蓝白色的弟子服已经破破烂烂,没法入眼。 柳元初蹲在墙头看了他一会儿,随手拾来一颗小石子砸他:“怎么搞成这样?” 任云生的目光原本警惕又凶狠,听见柳元初声音的时候却如雪遇水,迅速融化,掩藏得干干净净。 他看向石子来的方向,看见与他穿着同样蓝白色弟子服的少女,和她腰间系着的,随风飘扬的水蓝色束带,乌黑眼珠中露出纯粹而明媚的笑:“师父。” 柳元初从墙头上跳下去,站在稻草堆边上,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拉他。 任云生握住她的手。 十八岁的少年,手指修长而有力,指腹虽有薄茧,掌心却也有温热的暖意。他抓着柳元初的手,随她拉扯的力道而坐起身来,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一样,眼睛都亮晶晶的。 “跟人打架了。”他抹去脸上两道血痕渗出来的鲜红颜色,任由柳元初拍打他背后的杂草碎石。“他们说我是灾星,是丧家之犬,说你收我为徒不过是可怜我。我生气,就揍了他们。” “揍别人,把自己揍成这个样子?”柳元初示意他站起来,把他腿上的杂草也摘掉,“你不是学了五行术,也到十阶了吗?怎么不用?” 这些年他长得很快,当初同柳元初一般高的小少年,如今已经高出她一整个头,身姿也出落得欣长。若非总是以这种野蛮的方式与旁人斗殴,也该成为一个温雅大方的世家公子模样。 任云生默了一会儿:“他们不配。” “嗯嗯嗯。”柳元初敷衍着应和,抓着他的手腕从后院小门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叨:“等回了学院,赶紧给我去洗澡,然后把你身上那身衣服换了。” 泾州边界距离太微算不上遥远,却也算不上近,若单论脚力,即便是修行了五行术的人,也要走上整整一日。为了快些回去,柳元初雇了一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柳元初靠在窗边看车外的风景,任云生便靠在她肩膀上睡觉。 三年的时间,已经让这少年的五官完全长开。细长的眉,微微上吊的眼,眼型如桃花,里面眶着两颗眼珠乌黑,看起来总是单纯又无害。 柳元初低头看着任云生睡着的模样,轻轻捡去他发上沾着的一片草叶,心中有些叹气。 任云生常常与人打架,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哪怕在太微学院中,这小子也从不收敛,发起疯来比谁都狠。可他在她面前却总是一副乖巧模样,让她挑不出错处,甚至不知该如何生气。 柳元初的目光放空,想起收任云生时师尊柳子濯对她说的话。 “他幼时曾受诸多苦楚,性格偏执乖戾,若你收不住他,只会给自己带来劫难。” 收他为徒,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便要尽到应有的责任。若是他能够开心,便这么懵懵懂懂的一路无知下去也好。反正有她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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