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地（1 / 1）

男人血红色的瞳孔恢复成了原本的金瞳，他看起来是那么正常，正常到鹿翎觉得之前的屠杀是自己的幻觉。

媚影匍匐着身体，满脸绝望：“不要…不要……尊上……不要…”

下一刻玄墨轻轻吻了吻毫无生命气息的有德：

“浮华半世，一生难得，你说你是浮生门的人，可我这一生却哉到了你手里。如今，全都了却了吧！”

胸口诅咒的黑纹已经从脖颈蔓延至面部，蓝色的火焰将他们二人团团包裹住…….

“不！”

媚影声嘶力竭的哭喊，看着玄墨慢慢消失在火海之中，忽然大笑起来：“尊上，别抛下我！”

说着便拔出胸前匕首往脖子上抹去，却被鹿翎一脚踢开。

媚影愤恨的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看着我！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希望我去死吗？”

鹿翎看向她，目光中居然带了些可怜和同情：

“是，你为了一己私欲害死那么多人，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不过如今，我不想你死了。因为你的下半辈子，会过的生不如死！带着愧疚，悔恨去赎罪吧！”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夕下，鹿翎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

她的声音就如这夕阳一般苍老：

“再后来这妖族就慢慢落败了，天选妖王再也没有出现过，各方势力争来争去，我便寻了个山头住着，不过总有人来扰我，我就使了些小手段，吓得他们不敢再来。”

“无聊了，我便看一看老祭祀留下来的竹简，还特意查了查浮生门是什么地方。这个浮生门真有意思，于是我就想，你也许不会死，会有一日来找我，果然把你盼回来了！”

鹿翎的语气中还带着年轻时的狡黠，仿佛又回到三万年前。

可有德却听的眼眶发酸，她在山上设置的那些关卡，有百里矐，有暗影，有暗影，都是以前熟悉的面孔，说明这些年来她的日子该有多孤寂。

“这座山…是思羽山？你是不是还没忘了赤羽？”有德紧紧握着她的手。

鹿翎一哽，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能忘呢？她用傀儡术造出了百里矐，暗影，甚至连媚影都有份，再做一个赤羽也是容易的事情。

可是她就是不做，只因越是在乎的，就越是不敢触碰。

明月悬挂于高空，清风吹拂着面庞也送来阵阵蔷薇花香，七奇在院子里追着蝴蝶嬉戏。

露天的灶台上柴火烧的正旺，菜香味在猛火的操持下越发浓重，有德坐在葡萄藤下的秋千下，有些贪恋的看着这一幕。

就像以前的万物阁，不管夜色如何深重，鹿翎和七奇始终为她亮着一盏回家的灯。

“你可有口福了！我都几百年没下过厨了，今日高兴，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若你吃着不错，明儿我继续给你做！”

鹿翎手脚麻利的饭菜盛盘，再把竹瓢中的清水倒入锅中，清洗着。倒还真有几分大厨的意思。

有德一听她说明日，原本扬起嘴角的笑忽然一滞，而后慢慢低下头去，嘴唇蠕动了许久才蹦出来一句：

“我觉得玄墨…他没有死，又或者像媚影说的，我可以把他救回来。”

说完，她有些忐忑的看着鹿翎。

鹿翎拿着笊篱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那好，我再多做几个菜，今天多吃点。明日，我就送你下山！”

有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就不觉得我是个疯子？觉得我…我在无中生有？”

鹿翎摇摇头，将铁锅刷洗干净，语气认真：

“我们是姐妹，你做什么都会支持你，哪怕是错的。更何况，媚影对尊上的执念太深，以至于她真的从浮生门找到了你，她要让你救尊上，也许是真的有希望。再说了，我觉得你没死，即便过了三万年，不是也把你盼回来了吗？”

两人四目相对，里面有信任，坚定还有默契十足的笑意。

翌日，天还没大亮，山路上便有了两个人影，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要不要带着七奇？这些年他很想你。”鹿翎问道。

有德蹲下身抚摸着七奇的皮毛，却还是摇摇头：

“我此去还不知道何时能归来，再说，你俩相伴三万年，让他继续跟你作伴。不过，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就算去凡间换个环境，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鹿翎叹了口气：

“不了，以前我瞧着百里矐长得好看，还对他动了些心思。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喜欢原不是看他长得好不好看的。等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太晚了，以前都是他守着我，如今换我守着他！”

有德一时伤感，拍了拍鹿翎的手，披着火鼠氅背着小包袱朝着山下走去。这一次，她没有回头，回头只会徒增不舍，

等着她吧，她一定会回来！

荒集山，又或者可以称它是曾经的龙渊。烈日当空，黄土大地干裂成块，火辣的日光照下，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

有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步一步朝着好似没有尽头的大地前进，从她离开妖族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去向何处。

只因她忽然想起了在妖族的那个结界，如今回想起来那些画作正正好好对应了后面故事，半点不差。

玄墨本是高高在上的妖族之王，却因遇见了她，动了情，触发诅咒。即便她选择自我了结，却还是逃不开宿命。

但有德并不轻易认输，因为她始终记得那句话，每一次选择都是另外一种结果，三万年前是宿命，三万年后，她要自己选。

鹿翎为她准备的干粮和水不多，喝完最后牛皮水囊中的最后一滴，有德便坐在了地上，清了清嗓子：

“无尘！出来！无尘，出来…..无尘….”

她来这里自然也是有缘由，当年荒集山中无尘一脸神秘的对她说过：荒集山一直都会在，他也会一直都在。

如今看来，这条死龙是早就看破了之后的事情，暗示她会再次来到荒集山。

喊了半刻钟，有德的嗓子已经沙哑，原本这个鬼地方就不是人呆的，如今连水也被喝没了，他却还不出来。

有德怒极，冷笑一声：“既如此，那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了。”

她心中不知道憋了多少气无人诉讼，如今倒是可以指桑骂槐，也不顾嗓子哑不哑，噼里啪啦的大骂一通：

“别装模作样的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出来，你出来！是个男人就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儿，我知道你在这儿。难道你没有心，连裤当里的东西都没了？”

“快出来！快出来！快快快快快出来！”

“你真是后背梁长疮骨脐眼流脓 —— 坏透了，百岁老太太喝粥-太无耻！黑心肝的东西，像看热闹一样看着我与玄墨，等他活过来，我一定让他掏了你的龙蛋！”

骂了好半晌，有德嗓子冒烟，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此刻头顶热辣的太阳被乌云遮蔽，有德身后不知何时长出一颗苍天大树，为她遮阴挡日。

一道带着笑意的温润之声缓缓响起：

“我好容易才睡着，却被你一通臭骂吵醒了。你可真是个….无赖！”

无尘依旧是一身白衣，清润如玉，眸子澄清，眼底透亮如三月溪水，举手投足如人间出尘绝世的贵公子一般。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杯泛着凉气的清水贴心的递到有德身边。

有德接过一饮而下，撇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消气了不少，被她如此辱骂，不生半点怒气，甚至还能给她倒杯水润润嗓子，天地之间，只怕也只有他这个无心之人能做到吧！

无尘见她不说话，笑道：

“怎么我出来，你又不说话了？”

“嘴疼！”有德撇撇嘴。

无尘勾起唇角，对她抱有怨气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倒也不甚在意：“那你就歇一歇，就当是陪着我了！”

真是个好脾气，有德更有些憋气了，如此一来倒像是自己无理取闹，骄纵放肆一般。

算了算了，不与他计较。

“咳咳咳…咳..”有德挠挠头：“快告诉我怎么复活玄墨？”

无尘眨眨眼，有求于人还理直气壮，这应该吗？他也不知道，毕竟没有心。

“他中了诅咒，且已经死了，你凭什么认为能够复活他？”

有德眉头拧成了麻花，拳头快要控制不住：“你…是你说的，你一直在这里，不就是让我来找你的意思吗？”

“我的确是一直在这里，这个毋庸置疑，你也可以来找我，这个也是你的自由，毕竟我们相识一场。不过，这些跟玄墨有什么关系？”

无尘眨眨眼，好似是真的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死龙！你不要太过分！”有德眼角抽搐，额间内的那条大筋不停的抖动。

怎么办？好想跟他同归于尽！

无尘看着她额间青筋直跳，满脸通红，觉得很有意思。这里总是他一个人，他就算对着镜子呲牙咧嘴，也做不出她这样的效果，很是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