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降临,无极殿内是整个王宫中最省灯火的地方,视线晦暗,窗边明纸斑驳的图案透过灰蓝色的微弱天际。 有德捂着胸口的冰凌晶,趴在软塌上睡的正熟,从荒集山回来她简直累极了,身体早就疲惫不堪。 玄墨此刻黑色的面具下,金瞳注视着她纤细的脖颈,那么白,那么细,只要轻轻一掐,便可以结果了她。 他有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脖颈处,有德似乎察觉到不舒服,哼唧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然后继续熟睡。 ‘哈,你就对孤没有一点防备吗?’ 玄墨的指尖轻轻触碰着白雪细颈,感受着温热滑嫩的触感,还有血肉下活跃的脉动,这一切让他眷恋。 他收回手,紧攥成拳。目光移向大殿中那条盘旋白玉柱的黑龙身上,心底默语:‘师父‘ 龙族深受诅咒,却又改变不了本性,便有一位长老提议,将还未孵化的幼龙送往三界各处,由道心坚定的成年龙族长老分别守护教导。 希望以此能保留一丝龙族血脉。 师父与老妖王早年间有过救命之恩,他们便就此留在了妖族,本想过平日的日子。 可是天意弄人,当他破壳而出时被金光笼罩,冥冥之中被选中成了一任妖王。 随着老妖王陨落,师父尽心尽责,淳淳教导与他:莫生情执,莫起执念,坚守道心。 甚至还不惜以身犯险,为他从昆仑之巅取来了万年寒冰床。 万年寒冰床不仅能帮助修为提升,更能清心杂念,不被欲望所染,心澄明亮。 可是……那个天天教导他莫生情执的人,却偏偏泛了情执,不能自拔。 稚气未脱的少年,一身白衣,手执寒光四射的宝剑,眼中杀意尽显,看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 “就是你,勾引我师父!” 那女子一双大眼睛噙满泪水,楚楚可怜,颤抖的声线暴露了她此刻的恐惧: “我没有,我没有!我对他没有真情,我是骗他的。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 少年眸中杀意更盛,仿佛其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骗?那你就更该死!” 说着,手中的宝剑凌厉的朝着其胸口刺去。 一道寒光闪过,‘铮‘刺耳的声音尖锐发出,握着宝剑的手臂被一股强大的外力震的酸麻无力,宝剑被截断,甩飞了出去。 少年不可置信的看向来人:“师父……” 男人高大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扶起地上的女人,语气心疼:“莞娘,你没事吧?伤到了哪里?” “师父!” 少年瞳孔中有不解,有委屈,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师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会没命的,让我杀了这个女人。只要她死了,你就可以平安无恙!” 名叫莞娘的女人此刻才后知后觉,这两人竟然是师徒,而自己今日的杀身之祸,竟然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 莞娘猛地将面前的男人推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此时满是厌恶仇恨: “是你!都是你!若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杀我?你这个灾星,离我越远越好!你滚开!我真是倒了霉,不过是玩玩儿,怎么还能要我的命?” 男人面对莞娘的拳打脚踢,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莞娘也开始变本加厉,忽然一股掌风袭来,将其击飞摔倒在地。 “你今天必须死!”少年收回掌风,周身肃杀之气浓重。 “住手!” 男人挡在莞娘的身前,语气哀怮带着恳求: “放过她吧,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情之一字,最为复杂多变,难以捉摸,纵然我时刻谨慎小心,却也还是逃不掉。” 看着面前半大的少年郎,男人眼中有些湿润: “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的日子,我想和莞娘一起度过,你我师徒数年,就当为了完成我的心愿吧!” 少年的双眼变得赤红,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杀了这个女人,师父就能活命。可是为什么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杀了这个女人。 直到最后,男人还是没能完成他的心愿,莞娘不过是凡间的一个烟花女子,真心早就丢了,她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百般投巧。 可即便是这样的女人,男人也奋不顾身将她挡在身前,口吐鲜血,满怀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放莞娘走吧,她骗我也好,贪图银钱也好,我都甘之如饴。如今我也明白了,龙族的厄运与诅咒,逃不掉。逃不掉……” 大殿内的视线越来越暗,正如天边的那一缕夕阳注定西沉。 玄墨伸手摸着冰凉生冷的龙鳞,目光却看向软塌上的朦胧睡影,莞娘与她都如此可恶,但是师父和他,却都又甘之如饴。 有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旁边空无一人,双腿被压的酸麻无力,微微一动就疼的她刺眼咧嘴。 一股冷香淡淡传来,她才发现身上盖着黑色的披风,是玄墨的。 不知怎么的,她却忽然感到鼻头一酸,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炝的她眼眶要落下泪来。 她形容不出这是种什么样儿感觉,只有一个念头,想要迫切的见到玄墨。 有德拿起披风,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于是一瘸一拐的朝着内殿走去。 她原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因为万年寒冰床的环顾,会越来越冷,可是越往里走,却发现温度并没有改变,只是有丝丝寒气袭来。 寒冰床的光影上盘腿坐着一个人影,绣花鞋有些潮湿,是水?有德低头一看,这水竟然是寒冰床融化而来。 而那道黑影周身的妖气漆黑,正是这股黑气侵蚀了寒冰床。 有德捂着想要惊呼的嘴,慢慢的退了出去。 走出无极殿,迎面而来一股凉风,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喂,你怎么出来了?”赤羽走到她身边,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有德撇撇嘴:“赤羽,你知道吗?你的长相露出这种笑,真的很可怕!” 他长得为人方正,一张脸四四方方,浓眉大眼,正气凛然。如果放到凡间,定然是个大将军。 赤羽并不在意有德奚落自己,反而笑的开心: “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陪着尊上?难不成尊上又把你赶出来了?” 有德觉得他有病: “我和尊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他是没什么?可我的名声就毁了!” 赤羽觉得她这话说的好笑: “你和尊上共处一室的时候多了去了,谁不知道尊上在意你?跟我就别装了!也许以后,你就不是大祭司了,而是……嘿嘿…” 前几日他与鹿翎一起看凡间的画本子,这才茅塞顿开,如今他已经认定将来有德就是他们妖族的王后了。 有德听着这话,心中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容消失,拉着赤羽往前走了几步: “你…觉得尊上对我如何?你怎么知道他在意我?” 赤羽白了她一眼,觉得这就是个傻问题: “你觉得尊上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冷酷,强悍,沉默寡言,高傲冷漠,喜欢猎杀凶兽满足自己的变态,可是却对子民,对凡人,甚至是仙界,从不滥杀无辜。 勤政,且底下人皆忠心于他,可见他的确是个好君主。 赤羽脸上也没了嬉皮笑脸,而是严肃正经道: “尊上独来独往惯了,从不接触女色,寡言少语。可你是唯一一个他下令到无极殿伺候的人,可以随意出入他的寝殿,可以近身。而且,那日参选大祭司……” 有德心头一跳,忙追问:“怎么?” 那日,赤羽看着有德下场,见她连招式都没用,吓得倒在地上,花容失色,眼见着七奇一步步朝着她靠近,马上要被吞入腹中。 赤羽看向玄墨,上前想为有德求情:“尊上,她……” 他清楚的看见那双掩盖在袖子下的手,隐隐紫光浮现,对准的位置正是台下的七奇。 直到后来,七奇并没有伤害有德,甚至还认她为主,赤羽才看见玄墨的手慢慢松了下来,暗暗长呼出一口,这才后知后觉的转过来看向他: “怎么,你刚刚叫孤有何事?” 赤羽摇摇头,这才知道尊上对有德的在意,已经紧张到旁若无人的地步。 夜色如幕布遮天,赤羽的每一句话,想都是一把锤子,将有德的心敲敲打打,满腔懊悔和苦涩。 回去的路上,有德耳畔一直回荡着赤羽的话: “你一定要好好对尊上,不然我就第一个不饶你!” 脚下的石子路磕磕巴巴,有德不禁想起以前的相府也有这样一条路,那时间她走在前面,阿牌就跟在她后面,就像他一直是她的支撑和依靠一样。 他将她视为生命中唯一的光亮,直到那日在山洞中,听她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那时候阿牌一定很伤心吧,所以才会背叛她,不让她完成任务,永远留下来。 可她只想完成任务,以为自己死了霍懋就能痛不欲生,其实真正痛不欲生的人是阿牌,是玄墨。 从一开始便搞错了人,到如今已经一步错,步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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