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夜漆漆,雷声震震,不似江南往日的小雨绵绵,看来这夜风雨愈大。 霍懋一身深灰麻衣的粗布短打,小跑进了厨房,阿牌正坐在板凳上在灶台里添着柴火,大锅中热水沸腾,水汽氤氲。 “阿牌,你真是能干呢!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哥哥!”霍懋双手端着木盆,脸上有些傻气。 纵然他如今已经和常人无异,可是心思却纯真无邪,像一张白纸一样,只不过这张白纸上布满了有德的名字。 “要下雨了,我想给小德泡脚。”霍懋笑的开心,洁白的牙齿让他像个大男孩儿。 阿牌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有德,忽然生出几分酸涩,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想到方才有德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垂下眸子用葫芦瓢盛出锅中的热水:“够了吗?” 霍懋用力的点点头:“嗯嗯,够了够了。阿牌你早点休息,每日你又要做饭,又要洗衣裳,好辛苦的。等我好起来,我就帮你分担。” 其实霍懋已经好了,可是有德为了不让他出去,便说他身子还未痊愈,要好好在屋里养着,最多在院子里转悠几圈。 像是一只被眷养的宠物,飞不去低矮的围墙。 霍懋端着水回到了屋子里,亲手给有德脱去鞋袜,还特意用手臂试了试水温,才将那双白嫩的脚放了进去。 有德坐在床边,看着他修长的手一点点的清洗着自己的脚,连脚趾缝也不放过,脸上的表情认真的很,好像是在干一件什么大事儿。 “你这样伺候我,若是让旁人知道只怕要说你是个耙耳朵,没有男子气概。”有德微微眯着眼。 霍懋点点头,神色里都是认真: “别人笑就去笑,反正我知道小德是我最爱的人,最重要的人,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真好啊,有德垂下眼眸,是她想要听的答案,不过话说得再好听也没有用,要拿出行动来,她轻笑道:“帮我倒杯水喝吧。” “好。”霍懋走到洗脸盆旁,先是洗干净了手,然后转身去倒茶,就在此刻,一颗石子破窗而入,直奔着有德袭来。 有德面带笑意,看见那颗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石子,忽然眼前冲过来霍懋惊慌失措的脸,下一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同时还有男人的一声闷哼。 血腥味袭来,有德摸到了霍懋后背的伤口,手掌上蹭到了温热的血液,让她有些开怀。 窗外的阿牌看着这一幕,默默离去,脑海中浮现出有德的话: “要玩个小把戏,试一试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死心塌地!” “有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回答我。”霍懋双眼恐慌,里面的担忧和害怕像是要溢出来。 此刻二人跌坐在地,那木盆中的洗脚水洒了一地,可谓是十分狼狈…… 有德看着手掌中的血液,装作害怕的模样:“你受伤了!痛不痛?” 经过她的提醒,霍懋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受了伤,疼痛也紧随而来。 收拾完一地的狼藉后,有德换了身衣裳,拿出金疮药给霍懋包扎,男人的手臂线条流畅紧实,后肩膀处血肉模糊。 霍懋不知实情,还以为有德担心他,立马说道: “不疼的,你别担心。不过,这到底是谁干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石子射到房间里?” 是谁干的?当然是自己让阿牌做的,不然谁这么吃饱了撑的,不过有德可不会让他追究下去: “好了,明日我让阿牌去查。也许是这附近的孩子玩弹弓,不小心射偏了。” 这明摆着睁着眼睛说瞎话,且不说这大半夜晚上的,街道上的铺子都关了门,外面雷雨即将来临,又有哪家的父母会让孩子跑出来。 可偏偏霍懋就信了:“幸好你没事,不然……不然我非要去理论!” 有德在他的伤处大撒上药,用干净的棉布包扎,问道:“你怎么那么傻,也不想想你自己,就那么直愣愣的冲过来。“ 霍懋摇摇头,一脸的凝重:“我可以受伤,但是你不行。若是你受伤,我会比自己受伤还要难过,还要更痛!”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上了有德的手,脸上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面除了她,还是她,再没有别的东西。 忽然,有德站起身一把拉起霍懋,重重的将他推到在床上,还不待霍懋开口,便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灯火摇曳下,橘黄色的光影照在霍懋脸上,白皙的脸颊透着粉红,他双眼开始东张西望,却就是不肯看有德: “小……小德…做什么…..” 有德直接趴在霍懋的胸膛上,感受着底下那颗跳的狂热的心脏,双手紧贴着他的胸膛上的莲花印记,凑到他耳边: “阿懋,你真好。有你在身边…我很幸福。” 那双手触碰到印记的那一瞬间,霍懋脑中浮现出无比熟悉的感觉,好像隔了千年万年那般漫长。 不知曾几何时,也有人摸着他的胸膛,说他是她最重要的人。 电闪雷鸣之后,大雨终于倾盆而下,霍懋已经熟睡,有德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屋外的走廊下。 黑夜中有一道黑影正坐在廊下,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出来,正在默默等待。 “你做的很好!”有德忍不住开口称赞。 怎么能只信男人的嘴呢,大街上那些被骗的姑娘们还少吗?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不能相信他的嘴,还要看他的实际行动。 今夜,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在危急时刻,能够挺身而出,将人护在身后,这是有德对这些日子‘教导’霍懋的一个测试。 而结果却也不出她所料,她很满意。 阿牌伸出手,碰触到从天而降接连不断的冰冷雨水,声音有些清冷: “他把你看的很重要,不应该用种方式去测验他的真心。” 有德抚了抚裙子,也坐了下来,她没有回答阿牌,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明日你出门去探探消息,还有没有人在暗中追查他的踪迹。” “你要做什么?”阿牌扭过头来,薄唇微抿,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但是却有些不敢相信。 有德学着他的样子,也将手伸了出去了,反问道:“你不是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雨声越来越大,整个黑夜都沉浸于此,二人彼此之间沉默。一个知道自己拦不住,另一个知道对方不会拦。 逃仙阁, 李怀安打开露台的窗户,整个扬州城尽收于眼底,青山绿水,花团锦簇,商贩沿街叫卖,乌篷船中的新鲜瓜果,江南水乡独树一帜的风景,令人耳目一新。 刘放在屋内收拾着行李,嘴角的笑一直没下来过,他笑起来的时候有六七分像孔嬷嬷: “公子,我瞧着这江南真是好!比京城还要好勒!怪不得都说扬州是神仙住的地方,要是我有了银子,也在这儿买块宅子!” 李怀安转手‘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一身白衣长袍,好不风流倜傥。 离开了京城之后,他心胸开阔了许多,人也精神起来: “臭小子,这是想让公子我给你买?就你的鬼心眼儿多!” 刘放嘿嘿一笑: “公子从指头缝流出来点就够我一辈子花的了。我娘有多节省,您不是不知道,将来等她老了,伺候不动夫人了。就让她来这儿,也看看这江南的大好风光!” 说起孔嬷嬷,李怀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孔嬷嬷一生操劳,在他心里是比李元途还要亲近的人,将来若能跟着刘放在这里颐养天年,也是好事: “好,一会儿收拾完东西,咱们就去看看宅子!明日再去找殿下!” “真的?”刘放高兴的喜出望外:“我就知道公子最好了,不枉我娘日日都把您夸到天上去!” 江南风景秀丽,最是扬州是人间仙境,李怀安找来房牙子,打断在清水河边寻一套宅子。 清水河畔的宅子皆是些达官贵人,当地的望族高官,又或者是世家所在此。 “那是谁家的宅子?”李怀安用折扇指着隔壁一座宅子,那宅子富丽堂皇,一看就不简单。 房牙子解释道:“李公子,这是咱们扬州知府大人的宅子!他与咱们丞相大人也是旧相识,您若买下,正好做个邻里。” 房牙子也是人精,一瞧李怀安的气度和大方的身手,在一听口音是京城人士,便已经将他的身份猜出个七七八八! 李怀安也没有否认,他虽说这趟出行不想张扬,可是有时候李丞相儿子的身份,的确会带来许多便利! 正说着,知府大人家的后门走出来几个小厮,他们面上蒙着布,抬着一桶泔水费力的走出来。 李怀安不禁用折扇挡住鼻子,对着房牙子说道:“进去看看这宅子的花园。” 其中一个穿着灰衣麻布的小厮听到这声音,脚步不由得一顿,布满麻子的半张脸抬头看过去,正好瞧见了李怀安的侧脸…… “诶哟,发什么愣!赶紧抬啊!”一旁的管家斥骂道。 那小厮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继续抬着泔水桶朝驴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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