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月稳住些许激动的柳雾。 “岩三兄弟寻我之前,我让阿淮的朋友乔装打扮了一番,估摸着瞿夫人的手段,打听了一下。” “应是她暗中下令,这几天不让大家来弄珠玉买饰品。” “你完不成销售额,自然是着急。一能让你昏头昏脑,难以冷静。二是说不定还能离间我们几人。” “当然暗中下令这些都是我们道听途说之言,并非一定是这样,但是唯有一种能确定——” 她继续冷静分析道:“瞿夫人要的是弄珠玉,为的是我的琉璃。” “若我和你一直有契约,当瞿夫人合理地吞下弄珠玉,那就意味着我所作的琉璃都需要给她分一杯羹。” “若我与你的弄珠玉不再有任何契约,那么或许有一丝转机保留住你的弄珠玉。” “雾姐姐,你明白吗?这样所作所为都是以极大限度保住弄珠玉。” 柳雾愣了愣。 “什么意思?我没有理解——” 又止住宋令月的再次解释,道:“我想想,我捋捋。” “瞿夫人绕这么大的弯子就是为了琉璃吗?那为什么不直接找你即可,你能参加大赛不是承了她的情?” 宋令月答道:“雾姐姐,我略施小计直接越过了瞿夫人,所以我承情承的是罗公子的。” 柳雾了然,问道:“若是咱们将这契约共同当面销毁,咱们这琉璃——” 宋令月知道柳雾所担忧的。 自从合作后,琉璃销得好,再加上同行施压,弄珠玉卖金银材质的饰品卖得少了。 若是销毁契约,怕是这弄珠玉要无以为继。 宋令月又拿出另一张契约来,但是这回的东家方是宋令月而不是弄珠玉柳雾。 “雾姐姐,你大可放心,销毁那张契约后,咱们再签这个,就相当于你入股了我的店铺。等解决了瞿夫人,咱们再来谈妥这琉璃的分销。” “若是——若是弄珠玉保不住怎么办?那可是三万两!” “若是三千两就好了。” 柳雾喃喃自语,自怨自艾。 宋令月贴心安慰:“莫要担心,等瞿夫人的下一步动作再看。” “最为难的是,销量这事是你与她口头约定,但这也正是我们的突破点。” “你仔细想想,当时约定时,可有旁人作证?” 柳雾咬紧嘴唇,仔细回忆,最后摇了摇头:“当时只有瞿夫人的侍女,唤作醇玉——她约的是雅座,无人可再为我作证。” “是她的侍女那定是帮她的。” “不过我若咬死销量不多,我能完成的量呢?眼下这协议也只约定了一年。” 宋令月抬眼看了站在一旁聆听的梁疏淮,突然笑道:“实在不行,我们用美男计也行。只要能套出话来即可。” “美男计?什么美男计?”柳雾一头雾水。 梁疏淮瘪了瘪嘴道:“先前那瞿夫人的侍女仰慕我...” 柳雾恍然大悟。 宋令月安排妥当:“雾姐姐,你等会儿把瞿夫人约到店里来,等她进了店便要求她独身进这贵客间。” “梁疏淮你与我当着醇玉的面吵架,然后就说早已欢喜了醇玉。” “转而把她从侧门引进另一个贵客间内表心意,再套话。” “我会与你吵架后怒不可遏地冲进雾姐姐这边,打掩护,等时机成熟——我摔下茶盏后,你再让醇玉把那些话再说一遍,最重要的是让醇玉说出这口头销量自是做不了数,抑或是一个能完成的数量即可。” “我们需要打配合。”宋令月面色严肃。 岩三手中紧抓的抹布,此刻松了松,犹豫问道:“小月姑娘,岩三我没有什么安排吗?” 宋令月笑了笑:“岩三兄弟,你的作用大着呢,等会儿听我与你细细详说。” - 瞿芳这头来了店里。 心中霎时生惑,说来这邀请她来的时间也太早了吧?按照原计划,应是要明日才会得了邀请。 柳雾向前相迎,“瞿夫人,今日邀你一来,主要是民女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请教。” 瞿芳看了整个店铺内只有柳雾一人,心中疑惑愈发加深了,她试探道:“柳掌柜,你这伙计可都躲懒去了?” 她扶着醇玉的手准备跟着柳雾进准备好的贵客间,却被柳雾行礼拦一拦。 “今日店内没生意,我索性放了他们假,免得以后忙起来找我讨假去。” “关于民女想同您请教的事,还望瞿夫人你独自——” 她笑了笑,眼神示意醇玉别跟着。 瞿芳心中知晓柳雾今日邀请此举所为何事,她心中早已有十拿九稳的胜状,索性让醇玉候在门外,等随时召唤。 贵客间的木门轻声关上,杜绝了内外的声音。 柳雾沏了茶水,悠悠地倒入瞿芳的水杯中,笑道:“瞿夫人,我最近遇到两件怪事。” 瞿芳笑而不语。 “一是这和您签了契约后,弄珠玉今日竟无一人光顾,按理说,沾了您的福气应是要越来越好。没人光顾便罢了,可您怎的取消了订单呢?” 柳雾也不给瞿夫人说话的间隙,将茶盏推了过去,在木桌上发出闷沉的摩擦声。 “当然了,这开门做生意,自然时好时坏,您作为老顾客,取消订单自然是由您的理由,我们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一个自愿交易,开诚布公。” “不过——” 柳雾拿出了那一张契约纸,她甩了甩,将折叠的纸甩得平整。 “我还是头一回瞧见这纸上的字呀像是街头卖艺的小子变花脸似的——” “您瞧,原本这里的您的姓居然因为一滴水而消失了,奇怪么?您说。” 瞿芳似笑非笑,八风不动,想瞧着柳雾到底玩什么花样,不过话都递过来了,她也装作疑惑。 从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契约纸道:“哟,柳掌柜,可别折赖我,你看着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里本就没有我的姓。” “那日你莫不是酒喝多了?” “弄珠玉没完成销售额,我怎的还要赔你钱?” “我瞿芳从不做亏本买卖。” 柳雾憋出笑容,一口银牙堪堪要咬碎,她气急但也只再生气也无能为力。 只怪当初自己没有看清这瞿芳的嘴脸,想着她是郡守夫人,自己存了攀爬的心思。 她看着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瞿芳,转而噗嗤笑道:“那许是我喝醉了,只怪瞿夫人您请的那壶酒醉人呀。” “既然瞿夫人您的契约纸上写的也是‘若是柳完不成所定销量则赔纹银三万两’,那我也没有什么可好抵赖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瞿夫人您怎的帮我推广呢?怎的今日里都没人光顾?” 柳雾的话语里终究是泄了一丝生气,惹得瞿芳皱了眉,转而摆出更加生气的模样来拿捏。 “哟,柳掌柜,你怎的说这样的话?我是帮你推广,我也说了弄珠玉是头等,可整个永安郡这么多饰品店铺,我不能一一打点?” “你最初贸然把琉璃素簪定价之低廉已经惹出过非议了。若非你那鹊桥系列出了名,我打点都不服众呢。” “再者,我也是郡守夫人,并非只能,必须围着你这一家弄珠玉转,不是吗?” “最后,推广一事,哪有这么快见效的?今日没人光顾,是不是柳掌柜你做错了何事?” 瞿芳又笑了笑,浅酌一口清茶。 手上的琉璃手镯与木桌相碰下发出清脆响声。 柳雾知道这瞿芳无论如何是不会承认她的真实意图。 柳雾捏紧木椅的手泛白,嘴上还在哄着找补:“是了,是了。是我唐突心急了,能得郡守夫人的推广应是我荣幸。” “不过民女那日的确喝多了酒,您瞧,咱们这契约纸上没有写明销售额是多少,不知瞿夫人您可还记得?”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真诚发问的,疑惑的眼睛,对上了瞿夫人那双看不到底的黑眸。 顷刻间,只剩茶香氤氲,与阳光缠绕,贵客间内一阵沉寂。 - 这头醇玉用手微微抵挡住太阳,瞿夫人让她候在门外看守着。 不过,她的心思却在门外不远处的梁疏淮身上。 他好像和他那个娘子吵架了。 她总记不起小月姑娘的全名,但单单从“小月”二字就比不得“醇玉”二字的。 先前梁疏淮送货时,她就那么一瞥,他就闯进了她的心里。 不像郡守府里和老太太府里那些小厮总是仗着势那般高傲,也不是那么没礼貌的模样。 长得也好看,眉清目秀,也很高,从来都不像那些小厮一般习惯性地驼背。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总是自带贵气,旁人万万是模仿不来的。 醇玉的心思往他俩吵架的内容上流转。 想听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若是能宽慰个六七八九十,也定是好的。 “那天你为什么牵别的小娘子的手?” 宋令月气呼呼的,看多了电视剧和小说,对于男女情侣争吵的戏码她章口就来。 梁疏淮微怔,想起那些朋友们哄骗小娘子的话术来。 立马接上:“为什么牵?我怎的牵了?央央儿,你莫不是看错了,倒打一耙?” 先否认再推责。 宋令月嗤笑:“我看错了?我视力好得很,怎么会看错?你那日分明就是牵了那小姑娘的手!” 梁疏淮学着那些公子哥的神情道:“怎的?就算我真的牵了,你也不至于生气呀?” “就算我牵了她的手,可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呀?” 宋令月:?? 你怎么这么会的? 她的表情冷了下来,开始思考梁疏淮是不是在外面真的有别的好妹妹了。 而梁疏淮见此情形,只得气语求饶澄清:“我都是从别处学来的,咱们这可是在演戏呢。” 他不想好不容易和好——虽然有点莫名地和好——又为了旁人而闹别扭。 宋令月收了心思,索性直接加快速度。 她也不想被这样的虚假又真实的情绪所操纵,道:“你心里爱我却牵别的小娘子的手,我才不要这样的感情呢!哼!” 丢下一句话跑了,她得去看看岩三那边的情况。 梁疏淮心中憋着笑意,这样的对话有些——有些莫名的幼稚。 但他面上却带着颓色和不耐烦,故意往醇玉这边走来。 像是寻求认同一般,生气地说道:“你看,善妒的女人真难办。” 醇玉有些激动,本来男人有三妻四妾是最为正产不过,只要保住自己的正房位置便好。 她附和道:“你别生气了,为一个善妒女子生气没必要的。” 梁疏淮点了点头,叹一口气:“若是她如你这般善解人意便好了——她向来便是蛮横不讲理,凶得很的——” “那日瞿夫人点破你的心意,我已有婚约,自是担受不起。” “还望醇玉姑娘原谅那日我那未过门的善妒的贱内。” 梁疏淮加重了“未过门”三字,眼神往醇玉身上瞟,脸色由先前不耐烦转变为一股欣喜。 醇玉听出了梁疏淮的弦外之意,也看懂了他的神色。 男人贯是这样的,喜欢柔情蜜意的,喜欢小鸟依人的,喜欢善解人意的。 梁疏淮的姿色的确在常人之上,更重要的是,若醇玉能嫁给他总比最后被瞿夫人随手送给某个年老的令人恶心的老头子做陪房好。 她知道瞿夫人有吞下弄珠玉的打算,若真成功了,她有能力把府上的好差事分给梁疏淮。 思及此,醇玉笑了笑:“梁公子莫要自责,都是醇玉一心欢喜公子,没曾想过公子已有婚约。” “可醇玉也没想过公子的那位未过门的娘子竟是善妒之人,凶恶之人,若是醇玉得知,那日不管如何都会求瞿夫人解救公子于火海。” 她又捂嘴装作失言,诚惶诚恐道:“呀,醇玉是不是不该说这样的话?若是破坏了公子与小月小姐的情意倒是醇玉的错了。” 梁疏淮笑得柔情:“无妨。说来——先前瞿夫人说我若与你成为一对鸳鸯,我能在府上谋差事?” 醇玉被这样的笑容迷倒了,在她心里,她觉得梁公子比那些贵女追捧的周玄镜还要帅气。 “鸳鸯?梁公子与小月姑娘的婚约呢?” - 梁疏淮从怀中掏出宋令月准备的假婚契,当着她的面撕碎,“不瞒醇玉妹妹,先前我得知了你的心意后,打听了你,你不管从哪方面都比那宋令月好得多。 “今日她又同我吵架,我索性借此机会撕碎了这婚契。” “她本就是被逐出家门之不孝女,又善妒蛮横,悔婚的理由是足够的。” “不过,我的工契还在弄珠玉柳掌柜的手上,不知有何办法——” 醇玉心中越发激动了。 她如今已是房中最大的姑娘,二十岁整,再拖下去怕是不行了。 她又怕语以泄败,想寻一个隐秘处同梁疏淮讲讲瞿夫人的计划,但又害怕夫人唤自己,自己太慢失了责。 梁疏淮知晓她的犹豫,道:“我知道一处,从弄珠玉侧门进去可以达到一间小房,若是瞿夫人在贵客房中唤你,你也能听见。” 醇玉定了定心,看了一眼满地的婚契碎屑,跟着梁疏淮走去。 - 约莫二十步,两人进了小房。 醇玉存了让梁疏淮“害”了她清白的心思,说话小声低语,两人得以靠近。 “夫人那晚同柳掌柜的喝酒,给她下了套。” “成功的话,弄珠玉便是夫人的,那你的工契不是迎刃而解?” “哦?”梁疏淮不解,他握拳以保持距离,免得真出现意外。“那是什么套?” 醇玉笑道:“你附耳过来。” 梁疏淮咽了咽口水,也环顾了四周,不过他在房梁上对上了一双眸子,彻底放下心来。 他笑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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