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不知这叔叔在说什么胡话。 他忍不住害怕地往梁疏淮背后深躲去。 他害怕再次失去新得到的家人。 梁疏淮微微上手护住,等着宋令月介绍。 “罗公子,您这一生自然是走南闯北的见多了,这孩子是上个月来到我家的,说不定你们是有过一面之缘。” 罗念玉侧倾着身子,向梁疏淮身后探去,将骆云瞧得个仔仔细细。 他摇头:“不对,不对。” “不是一面之缘,我应该见过不止一次面。” “小孩,我问你,你叫何名啊?” 骆云小声小气道:“骆..骆云。” 罗念玉下意识又道:“不对,你不应该叫这个名字。” 众人听闻皆为一愣,这说什么话呢? 梁疏淮能感受到骆云的不解以及害怕,他笑道:“这天可真热,咱们站在这讨论名字,不如进了城,住进了客栈里,解了舟车劳顿,恢复心清不燥,再聊也不迟。” “是不是?罗公子。” 罗念玉自知自己冒失唐突,顺着梁疏淮的话头接了下去,眼神在骆云的脸上流连多次。 他确信,他一定与这孩子见过多次。 - 永嘉二十二年的第一届饰品大赛设在京华城,这个比赛原本是京华城里贵人们闲来无事的消遣,因设置的奖品颇为丰厚,于是引起了大启各地的匠人们赶来参赛,也就从这“消遣”变得正规起来。 而京华城地处偏上,大多匠人车舟劳顿,体力不支。 于是这第二届饰品大赛就选在了江谷州。 “可是,江谷州偏南,虽是水路好走,但万万没有青槐州那般通畅。”宋令月边往城中走着边疑惑道,“怎的就定这江谷州了?” 罗念玉打了个哈哈,糊弄:“许是这江谷州政通人和,向来是聚福之地。虽是偏南,但这地比京华要湿润不少,这边山清水秀之景颇多,可能抵消夏气之闷热。” 梁疏淮自然是知道原因。 第一届饰品大赛的奖品丰厚,参赛的选手又多,来逛热闹的人也多,一来二往的,举办方在从中得了不少利。 梁疏潇亏了一笔钱,盯上了这其中的利润。京华城里碍于护国公府,没人敢跟梁疏潇争权夺利。 江谷州是梁疏潇的根基之地,这大赛自然是挪到了此地。 罗念玉带着他们到了早已定好的悦来客栈,甫一进门,客栈掌柜的迎了上来。 “哟,罗公子,小的没在店门口招待您是小的懈怠了。”王掌柜一脸讨好。 罗念玉摆了摆手,道了一声客气。 王掌柜指挥着店小二过来拿行李,他边屈身边迎送道:“罗公子,已经按您的安排收拾好了天字一号房。” 罗念玉在此刻停住,道:“这三位都是我的贵客,来参加饰品大赛的,还望王掌柜的多照顾。” 又对宋令月道:“我就不上去了。本想安排各位来我这江谷州别苑小住,但我甚是惧内,还望各位体谅,我先走一步。” 宋令月直摆手:“哪有哪有,我们这一路来到此住宿都多亏了罗公子您费心!” 王掌柜的听闻此话,同宋令月他们送走了罗念玉。 此刻一改先前贯口“贵客”的客套,对这三人不免得多看了几眼。 男女两人甚至俊俏般配,后面跟着的孩子—— “咦,这不是路家小少爷吗?怎的到这来了?” - 三人将东西收拾好,安住下来。 王掌柜也帮着忙前忙后,梁疏淮倒了几杯茶水,端了一杯递给王掌柜。 继续先前没有说完的话题。 “这路家啊可算得上是江谷州的大家族,富商之家。这路老夫人膝下两子一女。” “长子和长媳早在十年前意外过世了。” “长女嫁出去后,也莫名地溺亡了。” “就剩了次子这个独苗,成亲后生了儿子,路老夫人心里才好受一点。” “没成想这孙子长到五岁突然失踪了。这路老夫人怎的受得了,一下子就撒手人寰了。” “我们这都猜测,这路家怕不是中了什么诅咒。” “好在路二少又生了一个男孩,如今已有八岁,身形和你这小孩差不多,你们长得可真像——所以我刚才看劈叉了不是。” “不过也是奇怪,这孩子不太像你也不太像她——兄弟你还有妾室?” 王掌柜靠了靠梁疏淮的肩膀打趣。 宋令月尴尬得茶水咽不下去。 梁疏淮也有点尴尬,忍住了慌张,道:“王掌柜莫说笑,骆云不是我们的孩子。” 宋令月小声附和,害羞道:“我们都还算是孩子呢,还没成亲——” 王掌柜也笑了笑,自己闹了个乌龙,生硬地转了个话题道:“正巧了,明日就是乞巧节,二位若是得了空可去这坊市里瞧瞧。咱们这所在雨籁坊是最为热闹的。” - “骆云,说不定你真是路家的孩子。” 王掌柜离去关上门的瞬间,扇动了空气,放大了关门声。 半掩盖过梁疏淮的推测。 骆云憋着小脸,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宋令月的衣袖,翁声瓮气:“你们要丢下我吗?” 宋令月当着他的面给了梁疏淮不轻不重的一拳,宽慰又开导:“为什么要丢下你呀。我说啦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呀,要当我的接班人。” “不过,你阿淮哥哥的意思应是觉得你能找到亲人会更好一点。” 骆云松开了紧捏的衣袖,小手成拳头,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抬头茫然地看向宋令月。 他真的不知道他若是真是路家的孩子,他要如何面对。 虽然他一直在渴望亲情,可他现在已经有了。 他再次捏紧宋令月的衣袖,久久不语。 梁疏淮不知道这孩子怎的反应这么大,若是能和亲人相见是好事。 若他能再次见祖父一眼—— 宋令月知晓骆云的心理,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渴望着亲生父母,但受了太久的苦,她想若是哪天亲生父母真的找来了,自己应是无法接受的。 她伸手抓住了骆云的手,捏了捏,笑道:“别想啦,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骆云语气里带着哭腔,乖巧道:“可是你后日就要参加比赛了——” “比赛怎么了?没人规定比赛前不能去玩呀!再者说,我们来这江谷州,你就不想知道和咱们永安郡有什么不同吗?说不定会有新的灵感呢~~” - 江谷州分为四个坊市,最为热闹的是雨籁坊,比赛也设置在此。 因乞巧节和大赛相近,整个坊市里人头攒动,外地口音和本地口音交杂,好不热闹。 江谷州和永安郡相隔不远,风俗也大差不差。 三人逛累了,寻了一处茶馆歇息。 宋令月觉得无趣,做了总结:“这就是热闹版的新北坊嘛。” “江谷州汇聚了很多外地人,那同新北坊这个因外地人而劈开的新坊市自然是类似了。” 梁疏淮因阿父和梁疏潇的原因,对江谷州了解颇深,风土人情也掌握周全。 “这里的男子喜欢头戴花笠,眼下季节开什么花便戴什么花。”梁疏淮喝了一口茶水解释道。 宋令月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小摊小贩和路人头顶都有花呢。” “那这里的女子喜欢戴什么?”她想到了后天的比赛。 “这里——” 骆云打断了梁疏淮的话,说道:“这里的女子不甚爱戴发饰,反而常常戴耳坠以及,经商之女会在腰间环佩竹子以表坦荡经商。” “竹子?”宋令月寻了一个摊贩上的姑娘望去,的确腰间环佩了竹子。 “可是骆云,你怎的知道?”梁疏淮问道。 骆云双眼在一刻像是起了雾,许久后才回神,他张着嘴,神情惶恐,后怕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何刚才看见那些经商女子我便想到了这些,我也不知道我怎的——我就这样说出来了。” 他说完后,脸上浮现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不会是——你来了江谷州,身处这个熟悉的环境,所以你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宋令月推测。 骆云此刻的内心害怕极了,他害怕万一真的如宋令月推测“身处熟悉的环境”,这会不会意味着他真的有可能是路家的孩子? 他不敢想,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在回避着这个可能,好似一旦坐实了“路家孩子”的身份—— 他内心里充斥着极大的不安。 他转身往外跑去,他想回到悦来客栈,盖上被子躲起来。 骆云猝不及防地跑了,宋令月没拦住,就连梁疏淮身体比想法早一步行动也只堪堪抓住骆云奔跑起来的风。 先前这小子就跑得快,如今吃好了睡好了,跑得越发快了,梁疏淮都没能追上。 他叹了一口气,对宋令月说道:“我跟着他,你早些回客栈。” 宋令月点了点头。 - 没了梁疏淮和骆云,宋令月独自在街头走着。 先前被科普后,她反倒觉得这雨籁坊没有那么无聊了,她仔细地观察着经商男女的不同,揣摩他们的喜好。 “嘭——” 她好似撞上了什么东西,鼻尖痛得刺出了眼泪。 她睁眼一看 ——一双手托着一个喜庆娃娃的瓷面具,可这喜庆娃娃被雕刻镂空了双眼,以便戴着它的人能够自由活动, “你没事吧?” 一名姑娘取下了面具,一脸担忧道。 宋令月虽然疼苦了,但碍于自己没有认真走路,于是她摆了摆手。 那女子见状,笑了笑走了。 宋令月继续往前逛着,遇上了卖糖人的摊子,想着买一个回去哄骆云。 她伸手拿钱袋——空的! 糟了!里头还有罗念玉给她的推荐信! 她连忙转身,发现那瓷面具就在不远处如法炮制地偷下一个人。 她没有声张,小步快速地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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