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骤然被推开,屋内的人都觉得冒犯,只是看到来者,又都说不出话来。 刚才还在高声怒斥的孟大老爷最先回过神来,“弟妹,你、你与大侄如何来了?” 孟夫人由孟大公子孟子修搀扶着进屋,冷眼瞧了一下孟大老爷,稳坐正堂之上。 “我与阿浔比你们早些时日到,听说你们靠了岸,想着来打声招呼,不想却是扰了你们议事!” 孟夫人一向温和,方木然从未见她说过什么重话,这番言辞听着虽是温柔,却带着质疑,铿锵有力。 方木然不懂这孟家究竟谁更尊贵,只想着隐身最好,努力学着阿荣低头不闻。 身边飘来一阵凉风。 孟子谦问道:“你如何来了?” 他的声音刻意放轻,却还是犹如一道惊雷在方木然头顶炸开。 她抬头看向阿荣,依旧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恭敬模样,却叫方木然心底发寒。 阿荣请她来时说的是主家有请,孟子谦对此却是全然不知。 孟家三房都各自出了一两位主人家共同来进行娄家港的生意。 二房这支只出了孟子谦一人,他却不知。 这其中关节,还应细细推敲。 只是方木然总觉得自己都自身难保,秋日渐冷,她竟打起了寒颤。 努力稳住心绪,她轻轻摇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孟子谦看着恨不得将自己裹起来的方木然,有一丝心疼划过眼底。 他不知方木然在门口呆了多久,自己与大伯的争论她又听去了多少,单单见她如此落寞的神情,就叫他后悔不已,也许他再忍忍,再想想别的法子,也比如今要强上许多。 堂内的对话愈演愈烈。 “二嫂舟车劳顿,何不多歇歇,都是自家人,又不急在这一时。”三老爷孟清礼见大哥还在气头上,赶紧出来打圆场。 二哥走的早,二嫂只剩两个儿子在身侧,从小宝贝得很就算了,大哥也一向宽宥,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怒斥的时候。 张合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怕再升战火,也在一旁附和,“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倒是二嫂怎么来了?一路上定是辛苦了。” “大哥,听你言语中,说我儿要拿孟家的产业去赌,可有此事?”孟夫人似乎不肯放过,抓住孟大老爷的语茬不依不挠,“您且与我说说,若我儿果真如此风险行事,莫说大哥生气,我也是要让他在家思过的。”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是惊讶。 在家思过,若放在寻常人家,不过是小惩小戒,放在孟家可就是大惩了,只因行商之人皆需在外行走,或维持关系或交易货物,若不参加这交易,那成交后的利润也就没有分成。 别说思过个把月,就是在家三日不理商事,那都是大把的银子流水样的消逝。 孟夫人话说的严重,孟大老爷虽觉得她小题大作了,但是为了一家人的和谐,还是开口妥协:“不过是子谦要投一个新的生意,但我们都觉得风险有些大了。” “新生意?”孟夫人抬眼问孟子谦,“子谦,可有此事?” 孟子谦正站在门口,听见母亲的询问,上前一步,“确有此事,母亲。” “哎,这生意上的事我一妇道人家不便过问,只是这生意若真是风险大,不做就是了,大哥又何苦发这么大脾气呢?”孟夫人接着说道,“子谦你也是,不过是桩小生意,何苦还惊动你大伯呢?咱二房又不是没有底子给你去挥霍。”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孟夫人可谓是将这轻拿轻放之计拿捏得恰到好处,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叫人冷汗的话。 孟家的生意向来都是一起做,各方按功分成,孟夫人这言下之意,分明是要孟子谦自顾自的去投那生意,也是说明了赔还是赚二房自己担着与其他两房无关。 “叔母,此话严重了,这生意上的事本就是在商言商,不过是意见相左罢了,还可以再谈、再谈。”孟子言连忙挽回,其实早前听表弟的描述,他心里也觉得这生意风险有些大了,可这风险越大说明回报越高,他心底是支持的。 “是吗?还可以再谈?”孟夫人看向孟清德,眼底无辜不解,仿佛是真的在问孟子言所说是否为真。 但屋里这些人谁人不知,孟夫人如此问不过是在等孟大老爷一个态度罢了。 谈还是不能谈都是次要的,可孟清德若是再斩钉截铁的反驳,那便是摆明了跟二房闹脾气,毁了一家子的和气。 孟清德能被尊为三房之首,自是能屈能伸,当即回道,“自然、自然。” 屋内皆是松了口气,刚才还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了下来,张合连忙出来缓和,“哎呀二嫂舟车劳顿,又赶来迎我们,说了这许多话。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先去休息,晚些时候咱们边吃边聊。” 孟夫人不言,起身出门。 * 方木然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迈出孟大老爷的院子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屋中,孟夫人伸手握住方木然,她才回过神来。 “可是吓到了?”孟夫人依旧温柔,浅笑着看向方木然。 方木然脸上还有些发烫,但还是笑笑,没有言语。 孟大老爷和孟子谦的争执还在脑中萦绕,她一边感愧于孟子谦那般维护她,一边又对孟清德的冷漠无情感到哑然。 虽然她一向把自己当做孟家的外人,可真的被孟家人说成是累赘,还是有些难过。 原来自己的付出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方木然心中苦笑,整理好情绪问道:“夫人如何来了?如此山高路远,可真是辛苦了。” 不料孟夫人竟是叹气,“若非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如此折腾过来。” “你们可还记得走之前,天降大雨、三日不绝?”孟大公子孟子修在旁边补充道,“骤雨初歇不过两日,就传出了时疫。” “时疫?!”方木然与孟子谦皆是惊呼。 “没错。”孟子修继续说道,“一开始只是皇城外一个小村中传出来,郎中也及时判断出这是时疫,该烧的烧,该毁的毁,也将得了病的隔开单独住一个屋子。” “皆是按照流程走的,谁料第二日在另一个村子又报出时疫,然后宫中也报出时疫,一时间人心惶惶。” “我们在你们走后第二日出发,那时城中还未有听说谁人感上时疫,可今日刚落脚便得到消息,城外那两座村子的人皆是死的死亡的亡,还被一把火给烧了,如今只剩灰烬。” 听罢,方木然不免唏嘘一番,想来临走那时欧阳先生和言归帆匆匆进宫,也是与此有关了。 “如今我们逃了出来,倒也无事,说了我们半天,说说你们吧。”孟子修来了兴致,“刚才隔老远就听见弟弟和大伯争执,弟弟向来好脾气,什么事能让你都感顶撞长辈了?” “不会是...”方木然疑问的看向孟子谦,得到的是肯定的点头。 能牵扯到她的生意,只有一个,那就是之前与孟子谦约好的,陈皮生意。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孟子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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