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春猎,天气正好,和风习习。 崇文帝銮驾出行,后头依次跟着一众妃嫔和皇子公主,再往后是朝廷众臣及其家眷,禁卫军有序地在两边随行,队伍绵延几里,很是壮观。 顾让和顾嘉善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顾让抱着臂,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顾嘉善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从出发起就没怎么变过的姿势,有些百无聊赖。 无他,顾让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聊天对象,她说十句,顾让才往外蹦一个字。 渐渐的,她也放弃了交谈。 顾嘉善不是闲得住的性子,她拉开车窗的帘子,探头出去:“索阳哥哥!” 姜索阳一身劲装,驱马踱到马车一旁,与马车保持一样的速度前行。 “公主唤臣有何事?” 顾嘉善吐了吐舌:“没什么,就是找你说说话。和顾让一起我都要被闷死了。” 她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来,姜索阳专注听着,时不时就回一句。 二人聊得正开怀间,队伍前面传来一阵响动。 顾嘉善好奇地往前看,可惜马车挡得严实,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她好奇问道:“前面怎么了?” “臣去看看。”姜索阳一拉缰绳,策马往发出动静的地方去。 他不一会儿回来了,透过车窗看了正阖着眼的顾让一眼,道:“五殿下突然不住地咳嗽,刚刚太医进了五殿下的马车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 听到顾敛的名字,顾嘉善下意识回头看向顾让。 果然,顾让已经坐直了身体看向姜索阳。 姜索阳道:“六公主不必太担心。臣刚刚问过太医了,太医说是因为近来天气干燥,五殿下又是头一次远行,坐久了马车身体有些不适。” “多谢。”顾让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包,递给姜索阳,“烦请姜少将将它给我兄长。” 姜索阳接过来,也不多问,只道:“微臣分内之事,公主客气了。” 顾让道:“有劳姜少将。” 姜索阳朝顾让抱了抱拳,驱马往顾敛那边去了。 顾嘉善有些好奇包裹里是什么,她这般想着,便这般问出口了。 “梨膏糖。” “你特地给顾敛准备的?” 顾让嗯了声,重新闭上眼靠到车壁上。 顾嘉善见状撇嘴。 队伍行进一整天才到达城郊的围场,帐篷早一步被下面的官员士兵搭好了。奔波了一整天,众人都有些累了,一到围场便到各自的营帐去休息,禁卫军有序地轮守周围。 马车一停,顾让便立马下车往外走,顾嘉善跟都跟不上。 顾让走到顾敛的马车边上。 沈禾修作为顾敛的伴读,春猎时也要伴顾敛左右。他这时已经下车,和福吉福远一起候在马车旁,见到顾让朝她躬身行礼。 顾敛掀开马车帘子,一看见顾让便有些高兴:“让让。” 顾让顺手把他扶下来,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敛笑道:“没多大事,就是刚刚喉咙有点痒,吃了你送来的梨膏糖已经好多了。”他看向沈禾修,“禾修,这一路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禾修谢过,便回了沈家那边。 皇家的营帐与朝臣的不在同一个方向,顾让和顾敛向皇家营帐方向走去,福吉福远提着灯笼跟在他们后头。 因男女之防,皇子公主的营帐中间分了一条小道,各自挨在一处。 两人在岔口停下,顾敛看了看顾让身后:“真不用福吉跟着你吗?我有福远一个就够了。” 这次出来,顾让一个伺候的人都没带。原本内务府是给顾让分派了两个贴身伺候起居的宫女,但顾让一个人惯了,直接就让两个宫女回去了。 顾让摇头,示意自己不用,她看了一眼顾敛的营帐位置,一顿。 只见紧挨着顾敛营帐的一个营帐前站着一个人,正盯着他们这边看。那人见顾让看过去,似是无声冷笑了一下,便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顾让辨他身形,认出那人是顾谦,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顾敛注意到:“怎么?” 顾让:“这几日小心顾谦。” 想了想,又吩咐福吉福远道:“你们也多注意顾谦的动静,一有不对便来找我。” 福吉福远知道他们与顾谦之间的嫌隙,他们二人已不像最初那般愣头青,做事很是机灵,顾让对他们还是比较放心的。 福远应道:“奴才们晓得了。公主,那您呢?” 福吉接道:“是啊是啊,公主您放心,奴一定帮您照看好殿下。但是您当初……奴怕三皇子更记恨您。”六公主打伤三皇子的事,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 顾让只道:“不必担心。” 顾敛知道她行事有分寸,但依旧免不了担忧,便道:“我会注意的,你也多加小心。” 顾让应声,“明日围猎,不要逞强。” “我晓得。” 二人就此分开。 一夜无事。 翌日春猎正式开始。 第一日是集体围猎。白日皇帝、皇子、官员以及官员家的男眷都会参加,妃嫔、公主和女眷们则在营地等待。到了傍晚,御厨们则会用白日猎的动物摆酒设宴。 顾让待在自己的营帐内。顾敛今日跟着崇文帝一起狩猎,就算顾谦想要对顾敛动手,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因此她并不担心顾敛的安全。 正无所事事间,顾嘉善掀开门帘走进来,见着顾让便道:“哎呀,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一回,你怎么还待在帐里不出去。” 她伸手拉顾让:“走走走,出去逛逛。” 顾让其实不太想动,但拒绝顾嘉善又是一件费口舌的事,便干脆随着顾嘉善走出营帐。 围场内女眷众多,或坐或立地聚在几处说笑,见到她二人纷纷行礼问好。 春猎是顾嘉善一年中为数不多能出宫的机会,她随意摆摆手让众人不必行礼,拉着顾让一面逛猎场一面四处张望,很是兴奋。 正闲逛着,迎面走来一位女子,后头跟着女婢。这女子一袭轻纱粉衫,身姿窈窕,模样秀丽端正,瞧着与顾嘉善年岁相差无几。 顾嘉善见着她,眼睛一亮,踮起脚尖朝她招手:“染霜!” 那女子走到近处,朝顾嘉善福身:“臣女见过公主。” 顾嘉善拉起她:“你再和我讲这些虚礼,我可就要生气了。” 姜染霜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规矩还是要守的呀。对了,这位是?” 她偏头看向顾让。 顾嘉善一拍脑袋:“忘了介绍了,染霜,这是我妹妹顾让,顾让,这是染霜,索阳哥哥的妹妹。染霜小时候经常进宫来陪我,你们应该见过几面的。” 姜染霜一听便向顾让福身:“原来是六公主,臣女失礼了。” “无碍。” 姜染霜见顾让面上冷淡,有些无所适从。 顾嘉善将她拉到身边,“顾让就是表情少了点,不怎么爱说话,人很好的!你不用太拘束。”她戳戳顾让,向她确认:“对吧顾让?” 顾让只好点点头。 姜染霜见状便放松了些。顾嘉善挽着她的手:“上次宫宴你怎么没来?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你知道我不爱出门的。” 姜索阳是姜家三代独子,姜明宏膝下只有他和姜染霜一双儿女。姜明宏对待姜索阳很是严厉,对唯一的女儿却是宠到了心窝窝里,恨不得把最好的给她。也不知他怎么养的,姜染霜虽出身将门,性子却很是文静,与她哥哥简直是两个极端。 顾嘉善闻言一乐:“这点你倒是和顾让一模一样。” “好了,不说我的事了。你同我哥哥怎么样了?” 顾嘉善闻言脸一红,眼神飘忽:“什么怎么样……你说什么呢……” 姜染霜捂嘴轻笑:“你同我装什么?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一口一个索阳哥哥叫得比我这个妹妹还亲。” 顾嘉善恼羞成怒,轻打了一下她:“你,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她们二人说着小女儿家间的话题,顾让默默地走在一旁,经过皇子营帐的时候,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人影。 那是……戚风? 他没跟着赵开去狩猎吗? 顾让脚步一顿。 顾嘉善疑惑地转头看她:“怎么不走了?” 顾让:“我有些累了,想回去再睡一会。” “这才走几步……”顾嘉善道,转念一想,顾让确实是第一次参加春猎,昨日舟车劳顿后有些累也是有可能的,再说顾让也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于是摆摆手,“那你去休息吧,我和染霜逛就行了。” 顾让就回了自己的营帐,等顾嘉善和姜染霜走远了,便又出来。 赵开的营帐同皇子们设在一处,不过在最后方。皇子们都跟着崇文帝去林场里围猎了,营地里留下看守的禁卫军不多,倒是方便了顾让行事。 她从营地后方绕到赵开营帐边上,压低声音:“赵开?” 帐篷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赵开掀开帐帘,见着顾让面上有些惊喜。 “你……”他一顿,“进来说。” 等顾让跟着他进到帐篷里,才接着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还以为她会和之前一样,大半夜没人的时候再来找他。 顾让觉得他的问法有些怪,但没多想,道:“我看见戚风了,你没出去狩猎吗?” 赵开摇了摇头,略略提起衣摆,露出脚上的镣铐:“陛下倒是许我去,我去了也是让人看笑话。” 顾让看了一眼,伸手从腰后取下一个双拳大的包裹,打开后赫然是一对一模一样的脚镣。没注意到赵开的呆怔,她放到一边,蹲下身用银针解开了他的脚镣。 脚镣被随手放到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碰撞声。 那对新的脚镣被赵开拿在手里,他掂了一下,发现这副新脚镣极轻极轻,简直不像是铜铁制的。他低头看着蹲在他身前的顾让,嘴唇动了动:“你从哪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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