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二比一，他们两个人同意留下母鸡，刘青萍也就不再反对了。 她弱弱地点头，目光掠过周泽也挽起的衬衫袖口，白色衬衣袖口被挽在羊毛衫外面，沾了一道灰印子，已经不再是纤尘不染的白。 原本缠着手掌的白色纱布不知何时也已经被取掉了。 刘青萍脑中忽然蒙上一层阴霾，心头猛地抽紧。 不会有后遗症吧。她一向很背，很多事都会有后遗症，心里不免生出担忧来。 遂故作随意地问道：“手好了吗？” 这么多日终于被看到了，周泽也略感欣慰地点头：“好了，谢谢关心。” 刘青萍原想回一句应该的，可又觉得太过矫情，便没再回话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她今天要给自己的衣服和以后的厂子取名字。取名字，何不让眼前这个大学生取呢。 “丽丽，帮我打桶水洗个手。” 院子里传来周泽也的声音。 呵，这时机来的。 “我来！”刘青萍阻止了马丽丽提水桶出去的动作，接过水桶出了门。 满手泥巴的男人站在井口旁等着水洗手，见出来的是刘青萍心口泛起蜜来。就这么直直望着她朝自己走过来，虽是面无表情，如这冬日里的天气冷冰冰的，却也控制不住看她的人春心荡漾。 “谢谢！” 声音难得的酥软听得刘青萍起一身鸡皮疙瘩。裁缝店的傻儿子来这里吃苦头，你妈要是知道了还不心疼死了。 他就这么乖乖的，手伸在半空，等着刘青萍打水，然后往他手上扑水。眸光整个笼住刘青萍，想要把她永远地拥抱在目光的怀抱里。 “手弄的这么脏，在院子里挖宝藏呢？”刘青萍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随意扯了个话题。 “宝藏就在眼前不用挖。”他俯身在她耳旁轻声说。 刘青萍倒水的动作瞬息停滞，不仅是因为他说的话，他在她耳旁温润的吐息，使得她的耳廓酥酥麻麻，这阵酥麻伴随着血液直达心底。 刘青萍面不改色心不跳，轻抿粉唇，不疾不徐道：“大学生给取个名字呗？” “什么……名字？” 撩拨居然没有效果，对方从容淡定的模样让周泽也深感挫败。 这可是他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不害臊地对异性发起进攻。 他内心翻江倒海，用力克制。她却是波澜不惊，还能清醒冷静地问他问题。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周泽也真是又急又恼，讲话也变得不利索了。 “哦，要是给女性服装取一个品牌名字。你觉得用什么好。”她的眸子清澈明亮，认真地看着他，把他的思绪也从遥远的地方给拉了回来。 “佳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注1。”。 对方今天应该是吃错东西了吧，还没到春天呢就开始发/情。这天是没法聊了。 刘青萍将水桶往地上一扔，丢下一句：你自己打吧。转身跑走了。 晚上和马丽丽张罗完，刘青萍拿出之前写的小卡片，在上面加了几个字：佳人服饰。 第二天上午刘青萍去了趟工商局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下午按照约定去大华百货商店赴约。 站在门口，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里面有谈笑声，看来真不止一人在里面。 刘青萍抬手敲门，里面的人说了声请进。 推开门，屋里几人的目光都朝门口进来的人身上聚拢过去。 刘青萍只认识陈经理，她朝陈启明颔首，礼貌问道：“陈经理现在是有其他事在忙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在外面等一会儿的。” “方便，方便。就等你了，那个青萍同志你的衣服呢？”陈启明从位置上站起身，目光在刘青萍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处左右打量。 空手来的？ “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要看你做的衣服的吗，你没带过来我们看什么呢？”陈启明面上露出不悦之色，口气也变得烦躁起来，“女同志，你这样是不守信用，第一次就不守信用，咱们后面还怎么谈呢？” 另外几个坐在旁边长椅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了刘启明。 这让刘启明有些下不来台，他干咳一声：“那个青萍你住的地方离这儿远吗，要不去拿一趟？” 嗯，当官的还真喜欢使唤人呢。而且你也不跟人介绍你的这几个朋友什么身份，人家凭什么要听你的。 刘青萍垂目，十分歉意地说道：“陈经理真是不好意思，我那个衣服昨天留在大华百货商店的经理办公室了。”忽而又抬头，睁大了眼睛，放声说，“昨天我跟你提过的，那边刘经理是我本家，也想要看我那衣服，正巧他昨天不在，我就给留他办公室了。” “轻点，声音轻点，别大喊大叫的。”陈启明听对方一惊一乍的，忙抬手让刘青萍轻点说话。 现在四五个人坐在办公室也尴尬。廖厂长和另外两个服装厂的技术工啥没看到，脸上略显出几分沮丧。 特别是廖厂长，他在电话里已经被陈启明勾起了兴趣，这要是看不到东西，回去恐怕也睡不好觉。 况且他也看出来陈启明大概是被眼前这姑娘给耍了。人家先给你看东西，让你心痒痒，然后又把东西给了别人。嘿，现在你要怎么办。 放弃还是力争？ “陈经理，其实东西你昨天也看了。要是诚心想要那我们就谈谈，要不然我待会儿就去大华那边了。”刘青萍拉了拉衣服下摆，又整了整袖子，一副我要出门了的架势。 “等等。”陈启明烦躁的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扔了一只给廖厂长，自己也点上一只，猛吸一口，开口接着说，“我要是要货，你是马上就有货还是需要等些时日。” “陈经理如果真心要货，那我们就好好谈谈具体事项签合同，要不然就不太方便吧。”刘青萍说着故意朝旁边人扫了一眼。 陈启明原本只是打算让廖厂长过来看一下款式，给他点方向，根本没想跟刘青萍谈合作。现在目的落空，又想先随便买几件过来给廖厂长做样版用，谁晓得对方还要签合同。 但凡签合同总是有点数量规模，或许其他约束的条件。看来要从对方手里拿到衣服却是有些难度。 “陈老弟，你有事，那我们就先走了。”廖厂长听出了刘青萍话里的意思，起身准备离开。 看来今天也只能如此了，陈启明抱歉地说：“那我们改天再聊，不好意思啊大哥。” 把人送走后，陈启明折回办公室，他淡漠地看着刘青萍，很想脱口而出说货我不要了，可转念一想，货他不要了就会进大华的柜面。那个老百货商店早就应该倒闭被他的大庆所替代。 苟延残喘到至今还不是因为有刘志华的老丈人在背后撑腰。 大华百货就应该像个垂暮老人一样枯槁死去，怎么能有新鲜时髦血液进去。 “那我们来谈谈合作事宜。”陈启明吸完手中的烟，把烟蒂捻进陶瓷烟灰缸里。 一只烟抽完需要一点时间，这期间刘青萍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等着。等着他说“合作”两个字。 “好，我想知道你准备在我这边定多少货。就我上次带过来的那两套衣服。”刘青萍没等对方说请坐，边兀自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凳子上。 既然要合作，总不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跟汇报工作似的。他俩得是一个平等的关系。 “先大小两个码子各20套。要是卖的好我在追加。”陈启明手按着脑门，手肘支在办公桌上，掀起眼皮瞅着刘青萍，“你不拿个笔记一下？要不然等下怎么写书面合同。” 刘青萍淡笑：“就这么几套，没有复杂繁琐的数据，脑子够用。那如果我期间有新款开发，你会定吗？” “新款就看时髦不时髦了。要是跟现在卖得款式差不多的话我是不会找你的。” 说的这么直白也不怕伤人心，也罢。刘青萍心里明白，她就是款式致胜，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优势，一旦款式不够时尚大华这位经理就会立马抛弃她。 “款项问题，我需要你先付一半的定金给我。我需要买面料和养工人。” 陈启明支在桌上的袖肘一个重心不稳朝左边滑开了。他的头也随着支撑的不稳重重往下砸去。 “你怎么不去抢！”随着这句话的脱口而出，陈启明撑起腰身，两手环抱胸前，转了个九十度，别过身子不在看刘青萍。 原来快接近三十岁的男人也会摆这种小家子气的动作。 刘青萍解释道：“刚开始嘛，我不得要回笼点资金，陈经理也要为我想想不是。既然我们已经是合作关系了总要长远考虑。” “那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着钱跑了。”陈启明扭头看她一眼。 刘青萍说：“嗯，签了合同，你去我那地儿看看，我家在那跑不了。跑了你就把我房子收了。我那房子可比你定金贵。” 谈好了主要的几个条件，陈启明在办公室起草了一份合同。明天也打算去刘青萍那实地考察后就给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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