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竟遥心想楚沁还挺谨慎。
他并非特意跟着楚沁, 而是他也得去换新粮票。
楚沁和售货员的对话倒是提醒了他,好不容易来趟县里确实得早换早安心。
粮油门市离供销社离得有点远,和供销社简直就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即使是绕小路快步走也需要走上将近10分的时间。
新开的门市其实和供销社并不属于一个部门, 所以它并非是从供销社中独立出来的。
它属于哪个部门?
属于粮管所。
说实在话,粮管所的岗位简直是楚沁的梦中情岗啊,这里就是每个公社的公粮在县里最终要到达的地方。
它不但管着收粮, 还管着分粮。
县里供销社从前售卖的粮食和油就是粮管所给的, 现在因为灾荒的原因, 农村人倒罢,有山有地的,能活下去的可能性比城里人大。
可城里人没田没地,靠的只有粮票粮本。
为了使更多人存活,不管是市里还是县里干脆都把粮票先给暂停了,买粮必须用粮本,而粮本只有城里人才有。
这种作为并非是不管农村人,其实这阵子在秋粮收上来后, 公社中有几个实在难以存活的村子已经有救济粮发放了。虽然不多但能救命, 也不晓得是怎么挤出来的。
楚沁快到粮油门市, 下意识回头看,那位副厂长果然还跟在身后。
后半截路时她就已经猜到,副厂长大约也是来换新粮票的。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粮油门市门口, 看见门口有六七人正在排队。
粮油门市在粮管所旁边,粮管所的大门非常气派, 两边有两米多的围墙,大门是铁门,铁门上挂着“粮管所”三字。
而旁边有间面积较大的平屋, 还没有挂牌名,但从里面的一个个粮桶中就能看出这就是粮油门市。
楚沁自觉地站在队伍后等待,纪竟遥同样如此。
队伍慢慢移动。
随着太阳西斜,阳光渐渐离开楚沁所站的区域,她也往前走。
快到她时,她掏出口袋里的粮票。
不多时,轮到楚沁。
办理换粮票的地方有个柜台,柜员一话不说直接让给粮票。
“三张明年2月到期的粮票,总共……五斤四两对吧?”柜员确认问。
楚沁:“对的。”
“油票有没有,油票也是这里换。”柜员很是尽职尽责,再次询问。
楚沁摇头:“没有。”
说完,柜员特别利索的给楚沁两张新的粮票,像是新印出来的,一张3市斤,一张2市斤5两,拿到手上后一股油墨的气味儿直冲鼻子而来。
楚沁拿到后就自觉走开,转身时余光一瞥——
嚯!副厂长就是副厂长,一沓的票。
她顿时就放慢了脚步,只见柜员也不禁愣住片刻,然后才接过票开始数。
“您是军人?”柜员问。
纪竟遥:“退伍军人。”
柜员点点头,表示懂了:“难怪这么多军用的流动粮油票。同志,你这种粮油票能直接购买部分,现在需要买吗?”
纪竟遥还真不知道可以如此,要早晓得他早带军用的出来了。
他点点头:“能买的都买了吧。”
于是另外个柜员前来帮忙。
不多时,慢悠悠走着的就看见纪竟遥拎着两袋不知是什么粮食的粮食出来。
她有些羡慕,她觉得他肯定有换油,人家粮油票比粮本还好使呢。
但这羡慕几秒后也就消散了,毕竟自家存货充足,除菜籽油少些外,她也不缺别的必备物资。
纪竟遥腿长步子大,很快赶上楚沁。
只是让楚沁没想到的是,纪竟遥竟然还认识她。
“你叫楚沁。”他忽然说道。
正在琢磨着去哪儿搞点菜籽油的楚沁差点被吓到,转头看他,然后点点头继续走。
他说:“我叫纪竟遥,是乐水公社的。”
楚沁心里暗暗疑惑,但面上没表露出来,终于开口:“我知道,您还是机械厂副厂长,我们扬子沟也传遍了。”
纪竟遥:“我听闻你在市里的钢铁厂干过几个月的活?”
其实他想问的倒不是这个。
他想问的是楚沁是不是真的一人能单挑好几个壮年男人。
许是因为兰姨给他介绍过楚沁的原因,纪竟遥这阵子在旁人提起楚沁时总会多注意那么一些。
楚沁也是附近名人了。
最有名的事迹有三:
一是拿满工分的能力,据说她在干活这途属于全县无敌手。
一是一人抓两贼的能力,这事属于附近人常说常新的话题了。
但凡提到哪家姑娘最厉害,楚沁总是要被拉出来溜溜的。
纪竟遥就从其中听说过楚沁不仅抓到两个男贼,还把人家兄弟打得半死的事迹。
他佩服非常,没觉得人家哪里跋扈。
三就是她提刀砍砍砍,把来村里偷玉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反正只要犯在她手上的全被她用刀子捅出个洞来。
这件事使得楚沁名声不太好。
特别是经过那些被捅的人的家人一传播,楚沁如此行径甚至被别人说成恶毒非常。
但纪竟遥觉得认为捅得好。
同时从里头得出楚沁的三大优点,够狠心够果决,还有刀法够好。
瞧瞧看,捅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是重伤或者失血过多的,可见她刀下有分寸。
这是什么?这是人才啊。
她甚至还精力旺盛体质好!
是完全能够担任机械厂巡逻队队长的人才啊。
得知这些事后,纪竟遥再想起楚沁时就不是兰姨给他介绍楚沁的事了,而是楚沁的种种优点。
时间应该快三点了,楚沁脚下脚下加快速度。
听闻纪竟遥问的是钢铁厂,楚沁点头:“其实是代工,而且还是在后厨代工。哦,铲煤炭也铲了几日,干两三个月就回来了。”
楚沁本以为纪竟遥会继续问钢铁厂的事,谁曾想他话题一转,说道:“乐水公社的小满姨是你大姨。”
楚沁惊讶,瞅他一眼:“对。”
他语气肯定,明显是知道的,那还问她做什么?
纪竟遥却没再继续说下去,楚沁心里直嘀咕奇怪。
两人后面又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话,到达一处分岔路口时就一人一条路地离开了。
纪竟遥直接回家,而楚沁得再去趟运输队。
运输队。
楚小叔还在苦哈哈地学习,他反正是没想到原来学车这么难。
这事急不得,快到三点半时杨小舅也回来了,三人便急急忙忙回家去。
一路猛骑,最终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家中。
—
楚家。
楚婶儿特意没去食堂,在家里等着楚小叔的归来。
见到楚小叔连忙跑上去,兴奋问:“学的咋样,你学会了吗?”
楚建只躲在屋里偷笑,深觉得自己老爹和从前刚开学没两天的自己重合了。
都得被追问学得如何。
楚小叔仿佛被吸了精气般,整个人躯壳还有力,但是精神被掏空。
像极了刚考完试的楚建。
嗯……
对此状态非常熟悉的楚婶儿不禁怀疑地盯着他:“没学好?我可是花了几斤粮几斤肉的,你得好好学!”
楚建捂住嘴巴,疯狂拍被子,怕自己会狂笑出声。
楚小叔有气无力坐在凳子上,因为屁股长时间抖动还“嘶”了声。
“学了,咋就没好好学。”他提起精神说,“这玩意儿又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我瞅着楚沁学的不错,要是这个冬天我还学不会,往后就找楚沁学。”
楚婶儿白眼一翻:“原来是你没学过楚沁,难怪整个人跟打蔫儿似的,无精打彩,半死不活。”
“啧!咋说的话。”
楚小叔不乐意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憋半天问:“咱家的肉都腌完了没?”
楚婶儿都无语了,找话都不会找。
她点头:“还用你问,等你想到这事,黄花菜都凉了。”
又说:“我问过楚沁,楚沁说她不需要腌,我就去娘那边腌了,毕竟娘家屋子大,又有阁楼没人会注意到,不像咱们家,上午刚腌下午全村就得知道。”
楚小叔松口气,再问她:“那野猪肉都分完了吧?”
楚婶儿掰着手指头数:“我妈那边给五斤,然后妈给咱们红糖和红糖年糕。我大哥一哥三哥家也是五斤,一家给毯子,说是供销社买的错了色的毯子。一家给小米,还有一家给的是米粉,我寻思着毯子咱们用不到,楚沁小舅那边好像快要生了,许是需要用,就给他换点粮食来……”
杨小舅有粮,楚婶儿能猜测得到。
“再有就是小米分三份,楚沁一份,等她舅母生的时候随礼给一份,咱们自己剩一份。米粉倒是可以留着,也没多少,我看楚沁那边也有地瓜粉。”楚婶儿又道。
楚小叔听了点头,至于媳妇那边的其他亲戚?
因为隔了一房两方,给猪肉时人家直接就用钱来换了。
但人家也感谢啊,这年头愿意卖给你粮和肉的都算大大的好人了。
楚小叔还没回过神,就见楚婶儿忽然又扬起笑容来,“扯开话干啥,去吃饭吧。”
说着她笑呵呵,拿起碗筷往门外走:“我寻思着或许得等到楚沁当上司机,她领着你当她的学徒,你才能当上司机让我也吃回公家粮。”
说完,优哉游哉离开。
楚小叔:“……”
又提这事干啥。
还有啊,啥叫学徒,他是她叔!
被激起斗志的楚小叔忽然站起身,但感受到手臂的酸疼,就又泄劲。
想了想,得,还是吃饭吧。
这也算最后一顿大锅饭了。
哦,是今年的最后一顿,往后大概率还是会重启的。
而此时楚沁也在食堂里,端着饭盒准备食用今年的最后一顿大锅饭。
她隐隐有些激动,最后一餐,真的最后一餐,明天就能自己开火了。,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