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厂位于一片宽阔空地上, 四面环山,然而有两处山相连的并不那么紧密,便空出条大缝隙来, 地势瞧着竟然有点像畚斗。
就是和扫把配套清洁垃圾的畚斗, 也和抖稻谷里的杂草灰尘的簸箕差不多。
楚沁从山间小路来到此处时,心里蓦地生出股遗憾。
太可惜了。
因为这个“畚斗出口”并不是向着他们扬子沟公社这一侧的,而机械厂的道路交通建设却主要都放在地势平坦开阔, 一马平川的“畚斗出口”那侧。
楚沁心中暗暗猜测:大概率就是因为地势如此, 后期建设容易, 省里市里才愿意舍弃大城市的人才优势这个显著优点,把机械厂定址在他们这个山坳坳处。
她凑到楚小叔旁边,疑惑询问:“叔,那条大路通的哪里啊?”
四面环山,除这条大缝隙形成的大路外,其他山间唯有小路,这种地势使得其他地方堵死了没办法建设,除非把山给挖了些, 还得开隧道架大桥。
所以道路建设都集中在开口处, 如今放眼望去, 那里有条宽阔的大路直通山外,楚沁视力如此之好都无法看到尽头。
楚小叔在机械厂做工许久,当然晓得, 他有心在侄女面前显摆一二,指着远处说:“通的是咱们县城和隔壁市。”
楚沁惊讶:“原来这条路还能去县城, 那去县城的时间要多久?”
如果更短,那么往后完全可以走这条路去县城。毕竟人家机械厂修了大路,大路肯定是要更好走的。
楚小叔哪里不晓得楚沁在想什么, 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说:“看你用啥工具,单单靠那两双腿没有六七个小时到不了。如果是驴车,别说去县城了,就是从咱村到机械厂的这段路都走不了,因为太过狭窄。不过你家有自行车,倒是可以从这边走,我自己估算了一下,时间大约和咱村到县城差不了多少。”
楚沁恍然,看来机械厂的交通建设对扬子沟公社没啥益处嘛。
不过她往后或许还真能从这条路走,毕竟从原先的路走需要经过好些公社和村庄,你买了些啥人家瞧不出来,但你买了多少东西总会被有心人记着。
楚小叔看楚沁听得认真,便边走边继续跟她说:“还不止通县城,从这条大路出去后开车半小时就会碰到一个岔路口,岔路口左边的路是去咱们县城的,而右边的路去的是隔壁华阳县。从华阳县那条路走,再开两三小时,能通去隔壁市。我听说机械厂现在许多材料都是从隔壁市运来的,说是隔壁是有大公路呢。那家伙!货车一辆接着一辆,娘啊,场面真大啊。”
他眼里带着羡慕,楚沁还以为他是羡慕厂里有车,谁晓得他又道:“啧啧,那些司机可真是威风。我要是啥时候能当个司机……哎,就好了,到时候车想咋开就咋开。”
楚沁:“……”
她嘴角抽抽,很是无语:“小叔您想当司机好歹字先认些吧,您连自个儿名字都写得缺胳膊少腿的哪里能当成司机。”
别说,她觉得楚小叔说不准还真能碰上当司机的机会。但能否抓住机会,她表示存疑。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本地人,他对本地路况熟嘛,只要有开车技术在身,机械厂很有可能招他来试试的。
楚小叔愣了愣,橘子皮般的脸竟然浮现出些许不好意思来。
搓搓手,避着其他人小声问楚沁:“你觉得真成吗?”
不等楚沁说话,楚小叔又道:“今年年景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话,放旧社会时就连地主家也没余粮,他们城里过的还不如咱们呢。我听说你小舅有个朋友在运输队,我就寻思着能不能花些粮食,托你小舅牵个线,找人家学门开车的手艺,然后去机械厂试试。”
楚沁心中惊诧,没想到她这得过且过,有点钱就抽烟喝酒外加打牌的小叔竟然有如此机智的想法呢。
看来自打身上的钱被楚婶儿收缴管理后,楚小叔真的变了许多。
她感慨万分,点点头:“我觉得叔你这想法很不错,就算机械厂没成,学会开车技术也算是赚了。那我有空时去和我小舅说声,然后你再去跟他聊?”
楚小叔点点头,总不能让楚沁这个小辈夹在中间帮他聊。
说着话,到达厂门口。
哇——
没见识的楚沁张大嘴巴,怎么觉得面积比钢铁厂还大呢。
现在的厂还仅仅只有个厂样,围墙尚未围起,怕是也围不起了,毕竟面积实在大,但几座主楼已经建设完毕。
整个机械厂,占地一千多亩,可谓是豪横至极。其中不仅有厂区,还有生活区,不过这时只有部分厂区刚建设完。
楚沁抬头,望着眼前那红砖砌成的五层高楼,心胸澎湃。
天,这么多砖头啊,她以后也得住这种楼房。
五层高楼在当下就是顶级楼房了,不过也不是全都是这么高的,还有不少栋都是面积大的两层楼房。
楚沁心想,这种占地宽广的两层楼房不是礼堂就是食堂。
机械厂人来人往,建设的工人几乎有上千人,楚小叔到达这里立刻就去找管事的,几分钟后便投入工作中,没时间管楚沁。
楚沁本想进去瞧瞧,但没法靠近,只好在周边转悠观察。
午后阳光炽热,有点夏末时的模样。
姗姗来迟的秋老虎时不时让楚沁感觉到天气的错乱,毕竟早晚冷得她需要盖冬日盖的厚棉被,中午热得她又恨不得穿上短袖薄衫。
楚沁转悠一圈,花费半个多小时。
挺好的地方,有山有地的,说不准往后这里的员工还能开几亩地种种呢。
不远处。
纪竟遥快到机械厂时自行车掉了链子,稍微修修,直到这会儿才到机械厂。
“你是?这里不能靠近,有事进去出示工牌或者条子。”
看守人员拦着他。
纪竟遥推着车,松开只手,掏出介绍信:“我是刚来上任,工牌还没办。”
看守人员惊讶,原来是新来的副厂长。
话说机械厂这般大,整个厂的员工预估都有上万人,领导层人自然也多。
厂长一位,这是大领导。
厂里还有书记,这也是一位,同样的大领导。
副厂长就多了,整整六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各有各的任务和职责。更别说这个主任那个主任的了,站一块怕是连名字和人脸都得记混了。
这段时间领导层也见过几位,但这位可以说是里头最年轻的。
他检查完后把介绍信递回去,说道:“您从这里进去后左转,遇到路口再左转,有栋黄色的小楼,306室就是办工牌和等级的地方。”
纪竟遥点点头:“谢了。”
说完,推车往里走。
黄色夹杂在红色群里还是很显眼的,登记完办好手续后,就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纪竟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心情颇好。
嗯,这里很清净。
他的办公室在四楼,办公室中两面皆有窗户,从这里能看见厂里绝大部分的地方。
只是他当兵当惯了,连哨兵也当过两年,扫两眼就发现里头有个晃晃悠悠鬼鬼祟祟,明明没在干活却在四处观察的人。
纪竟遥多看两眼,见她一直在厂外,没进来就也没再多管她。
只是在离开厂,出门时对着看守人员道:“那是个奇怪的,我瞧她晃悠好久,若是往后还有来你们多注意注意,有必要的话就先按住审问,确定没事了再放走。”
看守人员有点为难:“您指的是那姑娘?”
纪竟遥点点头。
在一群热火朝天干着活的人里,就她闲着没事干还四处走动,不指她指谁。
几十米外的楚沁忽然顿住脚。
怎么回事,她转头四周看看,眉毛蹙起,怎么觉得有人在看她。
看守人员道:“那是附近村子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没可能是奸细。
纪竟遥抬眸看他一眼:“你叫啥名?”
看守人员昂首挺胸:“杨必先。”
纪竟遥又指指楚沁:“你认识她,她又是哪个村的。”
杨必先察觉这位新厂长的语气有点不对,嗫嚅片刻,说:“我是静水庄的,那位是高树村的楚沁,她很有名。”
纪竟遥心里明白,原来是邻村。
他没说什么,骑着自行车离开。
楚沁面色奇怪,当然看到有人指了指她,她心里嘀咕两句,看着人离开后,跑到杨必先旁边,纳闷问:“哥,那人谁呢?”
杨必先是静水庄的人,还姓杨,他爹是原主母亲的堂哥。
因为静水庄亲戚多,于是楚沁现在只认准两样,静水庄和姓杨,但凡都占了,那大概率就是亲戚。
杨必先把她拉一边,皱眉问:“你往后轻易别来了,惹人注意了晓得不。”
楚沁不解:“我没干啥啊。”
“你就是没干啥才引人注意。”杨必先压低声音偷偷道,“那位是新来的副厂长,我看介绍信那位可是部队出来的,你走来走去又没干活他注意到很正常。”
楚沁“哦”了声,心说自己这是被当奸细嫌疑人了,往后不来就是。
她怕被抓,赶紧找楚小叔说个话,瞅眼天色就急忙回家。
回家时是一路小跑着回去的,比起乐水公社,高树村距离机械厂近许多,所以楚沁到家时纪竟遥还没到。
楚沁到家,把这事抛在脑后。
她琢磨着明儿去趟县里,把先前从黑子身上摸来的票给花了。
没办法,再不花就得过期了。今年去县里去得少,有些东西得添置。
最关键的是现在新粮上来,不管怎样都比先前青黄不接的时候好些,现在不去难不成还等到明年开春又快饿死人的时候去?,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