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挨不过去。 庄桐画睁眼到天亮,她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应该困得要发疯,可头脑还是一片清醒,简直可以做完十套高考数学题。 裴允的告白在她脑中盘旋一夜,次数多到她可以全文背诵的程度。 庄桐画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床头的夜光闹钟显示现在不过四点半,鸡都还没起床的时间。 乡村本就没有夜生活可言,大妈们甚至连广场舞的兴趣爱好都没有,十点一过,在外活动的只有彻夜不休的蝉鸣和蛙叫。 手机还被节目组没收了,没有小说看,没有短视频刷,简直度秒如年。 “真要命啊......” 裹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条春卷儿,庄桐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开始第28次数羊行为。 好消息是,这次她成功了。 坏消息是,孩子们七点半就来砸她房门,要她一起出去玩了。 庄桐画只睡了短短三个小时,此时头疼欲裂,起床气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情绪,即将喷发的起床火山才是最正确的形容。 哪个不长眼的大清早扰人清梦! 她张嘴就想骂娘,仅存的理智让她马上想起,不长眼的是跟在她身后、叫了她整整七天姐姐的孩子们,于是火山被一盆冷水泼灭。 “来了......” 庄桐画有气无力,长发凌乱地垂在眼前,像贞子降世,她也无心去管,行尸走肉般穿好衣服,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夏天就是温暖的风,明朗的月,蔚蓝的天空和晚上七点的太阳。 可现在是早上七点,太阳浓度达到了致死量。 庄桐画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右手挡在额前,满脸“我没睡醒我很不爽别来烦姐哈”的警告。 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怨气几乎快要实体化,于是裴允知道,把吵闹的孩子们哄走才是当务之急。 “小乖,你们先去吃早饭,我和桐画姐姐马上就来。” “好~” 裴允犹豫了半晌,问:“去洗漱吗?” “嗯。”意料之外,庄桐画应了。 她随手将长发束在脑后,眯瞪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水,刷牙洗脸,全程都是魂飞天外的状态。 天身肤白的人毛发颜色都不深,栗色的马尾在阳光下微微泛红,发尾处还打着俏皮的小卷儿。 庄桐画白得有些晃眼,可裴允却无法移开视线。 他斜倚着深红砖墙,近乎贪婪地想把庄桐画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晶莹的水珠挂在她褐色的眼睫欲落未落,也在贪恋庄桐画身上的温度。 等庄桐画的洗漱工作将近尾声,裴允才问道:“昨晚没休息好吗?”黑眼圈深的像被人打了一样。 清凉的井水总算让庄桐画的起床气消散大半,理智回笼,昨夜的事情再次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现,让她的头又隐隐作疼起来。 导致她失眠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面问出这样的话,庄桐画不想理他,转身去吃早饭。 还以为她把昨天的事都忘了呢。 裴允无奈,紧跟其后,安慰自己:好歹没有装作无事发生,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 “真的要去山里玩吗?” 看着身旁一双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庄桐画做着最后的挣扎:“姐姐昨晚真的没有休息好,能不能改天再去啊?” 钱乐不满:“不行,桐画姐姐,你们就休息这一天,今天不去哪还有机会去?” 庄桐画不死心:“下午呢?” “下午太阳就更厉害了,出不去的!” “是呀桐画姐姐,我们就玩一会会儿,你可以下午再回来睡觉呀!” 说得有理有据,庄桐画无从反驳,况且孩子们也算是尽心尽力帮助她完成了七天的任务,她没有理由拒绝他们这个小小的请求。 “好吧,那就下午再回来睡过吧!” 庄桐画拍板作出决定,全副武装过后踏上上山之路。 山路崎岖狭窄,右侧是陡峭的山壁,草木丛生,绿意盎然,更往上的山坡上,映山红漫山遍野,开得热烈,开得张扬。 左侧则是一个水库,夏季降雨量大,水库的水位陡然上升,绿汪汪的深不见底,看着就令人胆战心惊。 羊肠小道堪堪只能三个孩子并排行走,庄桐画担心孩子的安危,老妈子似的督促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靠边行走,换来孩子们敷衍的应答。 庄桐画无奈,回头看裴允:“你跟都跟来了,能不能发挥点作用?” 裴允摊手:“他们对这路熟悉的很,有几块石子都一清二楚。与其有这个闲工夫担心他们,你还不如担心下自己。” 庄桐画气结,又不禁庆幸,就算昨晚当面告白了,裴允也没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连他的嘴欠都显得可爱起来。 快要走到半山腰,一个刺猬头男孩蹬蹬蹬跑来:“裴允哥哥,我们可以去水库游泳吗?” 裴允正色:“不可以。” 男孩不服气:“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过有大人陪着就可以去水库玩吗?” “玩和游泳是两件事,有大人陪着你们可以到水库边逛逛,钓钓鱼,但是游泳绝对不行。” 庄桐画补充:“是啊,现在还是夏天,上下水温不同很容易导致腿抽筋,我是个旱鸭子,就剩你裴允哥哥一个人,根本看顾不好你们的。要是真的想游,等我们回去找找看,换个安全的地方再去游泳,好吗?” “哼!”男孩见无法说通两个大人,恨恨转身跑开。 “唉......”庄桐画阻拦不及,询问裴允,“不要紧吗?” 裴允摇摇头:“小成跟我提过好几次要求,都被我拒绝了。下山之后,我去找他谈谈,让他阿婆也看他看紧点,就怕他自己又偷偷溜来水库游泳。” “是该多关注关注,去水库游泳实在太危险了。”庄桐画说,“给他们找点儿事做吧,不然我担心小成要鼓动孩子们一起闹你,你也不好受。” 裴允深以为然,高声招呼起孩子们:“今天我们比比谁摘的映山红最大最漂亮,赢的人有奖励!” “我一定是第一名!” “我摘的才是最好看的!” “等等我,我也要去!” 孩子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起,各个都往山上跑去,小成也跟随着大部队,没有提起去水库游泳的事情。 庄桐画稍稍放下心,这才发现她和裴允几乎是肩抵着肩站在了一块儿,她抿唇不语,加快脚步向前走去,非要跟裴允错开好几个身位。 裴允刻意落后几步,无奈问道:“没必要吧,前几天相处的不是挺自然的?”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前几天大家还能心照不宣的装傻,你要非把话挑明了,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庄桐画打着除要紧事外绝不搭理裴允的念头,闷头走得更快更急。 裴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往里走点,快掉下去了。”哄孩子一样。 庄桐画不语,只是依言放慢了脚步,行走路线也更贴近了山体。 见状,裴允也不再说话,跟在庄桐画身后三步的范围内,默默注视着她的动作。 为了录节目,庄桐画的行李箱里装的都是简洁方便的运动服,和成套成套的防晒、晒后修复护肤品——再晒不黑的人也是会被晒破皮的。 就算是昨晚的庆功宴,庄桐画也是简单出席,裴允想,他好像从没见过她盛装打扮的模样,连在她参演的网剧中都没见过。 她今天穿了一套铅灰色的运动套装,外罩一件白色的防晒服,马尾随着身体的起伏左右摆动,汗珠沿着雪白后颈滑落,滴进灰色短袖,洇出更深的一圈印记。 记忆中,庄桐画从来都吃不胖,高中时他几乎一天一个小蛋糕的投喂,也没见她长一两肉。 但她也不过分瘦削,骨肉停匀,纤秾合度,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唇红齿白,像他幼时在橱窗中看过的洋娃娃,精致美丽,却毫无生机。 来了东沿村不过一周,她却瘦的厉害,脸上多年微消的婴儿肥都褪去不少,看得裴允心痛不已:惦记许久,他还没掐过呢,怎么就这样快没了。 可他看得出,虽然嘴上抱怨,庄桐画是真心享受着在这里的一切的。 她像一只终于挣破牢笼的金丝雀,离了无微不至的爱护照顾,反而在广阔天地焕发出别样的生机,更让人移不开眼。 但金丝雀离了人,确实会活得比较艰难。 睡了三个小时的庄桐画本就精神头不好,再被太阳一晒,防晒服一闷,更加头晕眼花。 这走多久都一个样的山路产生了催眠效果,眼前几乎有了重影,孩子们都向前方跑得没了影,她得尽快赶上去。 庄桐画拖着千斤重的脚步向前迈进,一个不留神,脚没完全抬起,重重撞在半凸起的石块上。 十指连心,脚尖传来的钻心疼痛让她陡然清醒,却也来不及改变自己快要用脸亲吻大地的结局。 身后,有人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掌宽大而温热。 庄桐画惊讶回头看去,裴允一脸“我就知道”的运筹帷幄,万般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他纵容地笑着,说:“小心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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