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话（1 / 1）

顾清越侧头看他，视线落入他灼灼的眸光里，在黑暗中静静对视了很长时间，久到外面的雪都已经停下，风簌簌地吹过车窗，也吹过遥远的时光。

没怎么多想，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人拉过来吻了上去。

唇舌碰触那一刻彼此呼吸霎时变得急促炙热，她吻得不得章法，几乎要将他的唇角啃咬撕破，他就由她去，像是互相都急切需要一个情绪出口，连空气都在微颤。

一呼一吸间她缓缓睁开眼，入眼是他眼底流动的笑意，索性抬手挡住了他的双眼，凑近了他吻得更深，暴烈又温柔。

直到真的尝到了在口腔内扩散的血腥味，顾清越微怔了下，轻轻松开了已经攥得起皱的衬衫衣领，感受到迟来的嘴唇发麻，头脑昏胀。

秦默喉间逸出一声轻笑，按住她的后颈柔挲，彼此间距离仍是呼吸可闻。

“爽么？”

顾清越若无其事地往后靠回椅背，与他隔开点位置出来。

舔了舔破损的下唇，沉默许久才恢复语言能力，“嗯？爽。”

面上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懒声开口让他开车，上车时挡风玻璃上扫下去的雪如今又已经覆满，车窗内构成了另一个世界。

各自无话的一路开得很慢，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开了半小时，别问，问就是雪天路滑。

下车前顾清越没半刻犹豫就想推门，秦默眼疾手快地直接落了锁。

“？”

不熟悉的饭局令人身心疲惫，车上的暖风吹得顾清越有点困，只想赶紧收拾好上床躺着。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秦默随手解开了安全带，撩眼看过来。

地下车库灯火通明，照见他的唇角已经撕裂开一个小口子，渗出一点血丝，衣襟凌乱，透出点隐秘的性感。

“说什么？”打开扶手箱摸了下眼药水，“你的嘴确实挺好亲的。”

秦默直接被气笑，情绪不及眼底。

“顾清越你好样的。”

理所当然地不欢而散，互不相让。

顾清越拿起车上的水喝了一口，唇间依然残留温软的触感记忆，一直坐到了车上温度散尽，这才伸手推门回了房间，这一次已经记得提前换了枕头，想必今晚定能睡个好觉。

*

自上次棚内录制三十六位编剧按名著选择两两分组之后，他们已经两两共享一套班底将第一轮的短片全部完成，今天的录制就是身后观众满场的配置了。

吸取了前人的教训，此次五位专业评委审收掉了所有特权，没有直通卡，也没有反转结果的能力，唯一有的是与大众评审一样的投票权。

而三百位大众评审里定向邀请了三十位专业编剧以及五十位专业影评人。

顾清越到现场妆造完后棚内观众席已经全员齐整，没有留时间吃午饭匆匆上场，经过秦默身边时互相连眼神都没给，态度极尽冷淡，倒让旁边的陈道正看激动了。

“你们俩吵架了？”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

秦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面上表情又冷了几分。

见他这反应，陈道正暗骂了声：“你来真的？”

“想多了，”秦默敷衍一句，“没睡好。”

苏西昨晚已经提前将录制流程跟顾清越对过，其实也就是相当于看片会加映后分享的形式，而且节目组为了保证效果，一整天只安排了三组，六部短片，对于在场喜欢电影的人来说这个强度都不算什么。

开场后的两组都中规中矩，互相没有太多的亮点，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场上五位专业评委已经在这两组后逐渐拉开了阵营——

永恒不变的主题：究竟是选择市场化还是个人化表达。

如果从互相之间的关系来看阵营划分的话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但细想想几人一贯的倾向又很合理。

程芷夕作为制片人的身份其实正是在矛盾之中调和的角色，一方面需要对作品主创负责，另一方面投资人与市场的压力也不会小，她的选择对于节目初衷来说很现实，也很有用。

而陈扬去年刚刚写出登顶国内影史票房榜的大热商业片，后续找他的工作都直接更上一层楼，吃过这一套组合红利后，这个行业的未来风向他显然已经知道该怎么把握。

但余下的三个人是什么情况呢。

陈道正是那个从年轻时起就被狠批知识分子作风的反骨导演，有艺术水准却常常罔顾观众，他已经站在了行业的巅峰，许多事已经不需要他来全盘考量。

秦默是个演员，剧本的导向直接决定了他的表演内容和维度。程序化类型化的剧本必然导致演员道具化，一定程度上表演受限制是必然的。

而顾清越是一个最不受制于人的文学创作者，最初对影片的审美塑造来自于法国新浪潮，她当然希望能在不同的作品里看见不同的个人意图。

这三人，尽管站在了同一阵营，哪怕说的是同一流派的观点，也完全没有谁附和谁的言语，却有种暗潮涌动的意思。

第三组改编《小妇人》的两部短片先后放映完毕，引起了很大的争议，b组短片一结束顾清越几乎都能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惊叹和谩骂，有人喜欢，当然也有人觉得这是垃圾。

陆叙宁第一次在台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拿着话筒看向站在身边的两位编剧：“这两部《小妇人》完全是两种不同风格的片子，请问两位在创作的时候都是怎么考虑的呢？”

a组的赵倩很官方：“《小妇人》是一部世界范围内的名著，这些年来已经被翻拍过无数次，证明了本身的故事架构都已经经受过市场检验，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力还原。”

她的短片的确也像她所说的一样呈现了出来，学院派，非常工整，每一步都走在意料之中，与往常看过的《小妇人》原著，甚至说过去几个版本的电影，都没有作出太大的改变。

b组的孙黎显得有些狂：“正是因为已经翻拍过太多次，所有走向在观众心中都已经顺拐，可能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出奇制胜吧？”

她话音刚落观众席就传出一阵起哄，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做到了她的预期。除了尊重了原著对于女性的刻画，几乎完全放飞了自己。

尽管她的非线性叙事结构和私人风格化表达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剧本能做到的一切，但这与《小妇人》的原著画风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将故事完全重构了，很新鲜，但也太过于新鲜。

而这样的选择当然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一些质疑，但也同时获得了话题度。

陈扬说得很温和：“写得很好，剧本结构接近完美，文本内容也非常扎实，但名著有名著存在的意义，如果这轮是原创剧本我一定投你一票。”

陈道正一贯心直口快：“改编剧本本身是一种再创作的过程，名著存在的意义并不是文本照搬，文字艺术和视听艺术分属两种艺术形式，我想编剧在名著改编上需要做到的就是帮助掌镜的人读懂再译制。”

一段话指向性非常强，隐隐有点硝烟味弥漫。

顾清越含蓄一些：“编剧需要讲一个好的故事。”

秦默更含蓄：“导演才需要考虑讲好一个故事。”

程芷夕看场上的局势变化依然选择充当和事佬的角色，“这一轮内容是名著改编，究竟怎么解读这个题目，尊重名著还是大手改编，其实没有什么正确答案。或许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不是如果坚持内在的表达势必会丧失一定的观众呢？”

陆叙宁及时跟上，“大家拿好手里的投票器，马上开始投票，喜欢哪一部短片就按下对应的数字，那我们倒计时开始喔！”

幕后大屏的投票结果是分类显示出来的——

专业评审：2:3

编剧：12:18

影评人：15:35

大众评审：157:58

谁胜谁负其实也是一目了然，大众评审里尽管有弃票的情况存在，但这将将超出对方的零头还是有些公开处刑的意思。

基本也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顾清越没什么反应，反而因为午饭没有按点吃胃部开始造反，无意识皱了眉，表情有些控制不住，全都被镜头一一记录了下来。

程芷夕从旁边撞了撞她的手递过来胃药，背开了镜头却被身后的观众悄悄拍了下来。

节目第一期在录制完前六组五天后就直接上线Air视频平台，分上下两集播出，播出后就开始录制第二期，最大限度保证在节目出街之前没有更多的竞赛结果泄露，业内只有Air这种家大业大又自恃专业的公司敢用这种方式，留给录制和后制的时间都压缩到最短，但凡有一个环节出了岔子就得开天窗。

第一期果不其然靠《小妇人》组引燃了舆论，尤其业内评价和普通观众评价完全相反的结果直接让讨论度飙涨到榜一。比起同类型节目赛制将最后决定权交给业内，本次《编剧》倒在观众群里狠狠拉了一波好感，理性讨论氛围空前的好。

【孙黎也觉得自己在包顿饺子喂猪吃？】

【错，大错特错，人家知道猪不吃饺子】

【这个结果也很合理啊，业内看技法，观众看故事】

【孙黎的剧本写得真的好，名著不改编我为什么不直接看名著本身】

【等一下，你们都在认真看节目？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嗑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