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奕宁调整了下手表的位置，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最后还是选择直接将手机摊开来分享内容。 就在十分钟前事件再次升级。 早晨时分圈内一位小有名气的已婚男演员私生活混乱被曝光，猎奇的“车后座热吻喂红酒”吸引了网友们的全部目光，临近午间热搜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抄袭相关词条，epcot的广场也被书粉净化干净，零碎有几个人跳出来质疑也不成气候。 在这种一切都在降温即将归于平静的时候—— 《双姝》女主之一的周婧媛却突然点赞了作者抄袭的微博。 而且显然不是吃瓜手滑，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她也还没有取消的意思。 舆论一时哗然，毕竟周婧媛就是凭借《双姝》才一举跃升成如今的四小花旦的。 “你这是什么体质啊？”莫宁目瞪口呆感叹出声。 事情进一步变得棘手，这顿饭没人有心思再吃，齐齐放下了筷子关注舆论风向。 顾清越拿过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缓了缓心口的憋闷拿起自己的手机。 《双姝》拍的是两个女生的四幕故事，陆叙宁饰演的陈喻在度假时遇见了周婧媛饰演的喻晨，两个来自不同成长环境拥有不同生活方式的姑娘一起度过了人生中的几年，尽管选择不同走向不同，却都是最美好的样子。剧情有起伏有共鸣，两位主角也都很有发挥空间，这也是最后两人纷纷拿了演技奖的原因。 市面上女性作品一直稀缺，质量不错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双姝》虽然在归类上算是文艺片，但口碑起来之后也收获了不俗的票房。 电影拍摄时的顾清越在影视化作品方面完全是个新人，娱乐圈捧高踩低也是常态，没有人在乎一个没有话语权的原著作者，在剧组里乐得当一个小透明。与众星捧月的女主角周婧媛谈不上有什么接触，怎么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值得她惹一身骚也非要出来踩一脚。 微博上的言论分成了三个派系。 一方当然是数量不算少的epcot拥护者，坚决咬死不可能抄袭，反盘需要时间。 另一方就是指责她搅乱原创环境，仗着名气大欺负小作者的。这一派本就来势汹汹，在周婧媛站了队之后她的百万粉丝们当然也无痛融入，本来还算勉强势均力敌的场面一下一边倒了起来。 最后一方就是觉得周婧媛白眼狼的，要不是epcot的作品也不会有她的今天。但相对来说人数稀少，几乎也都被粉丝骂得删了博，还误打误撞帮周婧媛舞了个耿直irl的人设。 顾清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如果说昨天只是针对作品的谩骂，今天这一出就已经完全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甚至没有底线开始造黄谣。 【爱普考特女士被说抄袭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都敢抄还不准人点赞了？】 【她就是运气好吧，每次影视化都爆了。书么写得一般，结果每次班底都很好，谁知道是不是陪谁睡出来的】 【谁懂啊？终于可以说了，她就是写得很烂，哦不，抄得很烂】 【所以原著抄袭的电影都能拿奖？内娱没救了】 【顾我则笑一直不卖版权就是怕人家看出来是抄袭吧？我是不是破案了】 …… 数以万计的恶毒辱骂，微博评论区被爆破，私信不断的血腥暴力图，就好像她真的罪大恶极。 如果不是至今没有露过脸，大概P遗照也是必经环节。 不看还好，一看就有些受不了，谁受得了。 《顾我则笑》是她执笔以来最不愿被污糟染指的故事，甚至已经隐隐成为她维护自己内心的一道防线，只要这本书还安然地躺在书橱里她就能够一直假装这些年无事发生。 可事实是她正在遭受千夫所指，她的作品也被人踩进泥尘。 半天没有动静，莫宁看她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对劲，眼角都微微泛红，当机立断站了起来把她的手机抽走按了关机。 “我去催苏苏的反盘。”一边搂着她单薄瘦削的背安抚似地顺着。 转头朝向陆奕宁，话音咬牙切齿：“你回头找人去问问周婧媛在发什么疯。” “暂时联系不上。”沉默已久的陆奕宁摇头。 他早在刚得知此事就着手处理了，在手机上的敲击没停过，电话也一个接一个。 但周婧媛有意躲人，就算他也没辙。 眼见三人都束手无策，李茵出声安抚：“我找她，这面子她得给我。” 莫宁看顾清越，试着提议：“你要不去休息会儿？” 顾清越摇了摇头伸手取下了插在头顶的发簪，齐腰的卷发散了下来，侧影融在阳光的阴影里明明暗暗，表情很冷，看不出情绪。 事件还在持续发酵，信息时代速度惊人。 没过一会儿营销号流出epcot未出版新书《指间》影视化的项目信息，细节详尽，连带着李茵和秦默都被挂上了热搜。 而《双姝》双女主缠缠绵绵捆绑营业这么久，陆叙宁也早早被扯进了风暴中心。 那也不差再上一个#陆叙宁 秦默#回忆过去了。 …… 这件事牵扯到秦默是最糟糕的走向，顾清越陡然记起开年后决定回国的契机，也恰好是一次抄袭事件。 不同的是这次舆论长鞕抽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个好像还近在昨日的春天，多年来已经习惯了NYC的春寒刺骨。 那时内娱出了件大事—— 冷盘下狂揽40亿票房的类型片《秦棋》原著抄袭被告上法庭，一夜之间沦为众矢之的。 首当其冲被此事影响的是男主秦默，一时遭受诋毁不断，几乎整个三月都挂在热搜上被花式审判。 在《秦棋》之前秦默大小奖项不少，但资源几乎集中在走电影节拿奖路线的文艺片，票房频频遇冷，空有一身演技却没有大众号召力，但是此后连唯一的短板都弥补上了，自然有人眼红。 被踩选本粗糙也算合理，但连国内top1的母校平大也被拖下水，直接被指名道姓教育出来的学生没有是非观支持抄袭，无限上升到价值层面，真是不知道能上哪说理去。 风波没有间断，本来要进组的电影被迫延期，他暂停了所有工作，人生短暂陷落低谷。几乎一直沉寂到前一阵新作品入围欧洲三大才逐渐恢复曝光。 漫天的质疑持续了一段时间，即便作为公众人物享受了社会红利接受外界的评价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秦默更是一向心理强大，但顾清越还是忍不住想他究竟得有多难受。 她清楚地知道十几岁已经远得像是上世纪，彼此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抱着过去不放。 只是这么长时间了，如果看不见他的消息也就罢了，偏偏他站在了最光亮处。看着自己无论多努力忽视都始终被重重拨弄的情绪，她终于意识到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好像永远都放不下了。 这才着手准备回国，辞了职，处理好了房产，选择孑然一身回到举目无亲的申城。 …… 相似遭遇的认知并没有让她好过一点。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只是一桩简单的抄袭指控了，涉及利益的各方势力下场混战，在漩涡中心的顾清越如何破局尤为重要。 看完事件最新进展，莫宁摸了摸顾清越的头。 “还好吗？”她的一头长发顺着手指轻轻被拨动。 沉默半晌，顾清越勉强扯了扯嘴角跟三人道了谢。 李茵和陆奕宁等了半小时同时收到了周婧媛经纪人的消息，双双告辞准备一起去处理这件事。 莫宁盘着腿陪顾清越坐在地板上发了一会儿呆，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褚彬蔚因为顾清越手机关机着急得不行现在已经在机场准备飞平城，找到苏苏才辗转问到莫宁的联系方式最后要到了地址。 一整个下午莫宁借口锻炼先生单独带孩子的能力没离开，陪着顾清越窝在沙发上看了两部法式轻喜剧，这才见她情绪有所起色。 如果说与秦默的故事被诬告抄袭顾清越更多是心酸，被恶意攻击也不过是低落，但是看见褚彬蔚拎着保温盒跨越一千多公里站在她面前，嘴里碎念着一些家常，突然眼睛就酸涩了起来。 “都快误机了我妈非要给你烧红烧肉！” “我问她平城人民是不是不吃肉，她说你就喜欢吃她烧的。” “属于是为了让你吃上这顿肉我还上演了一出机场狂奔。” “你们都不知道安检看我的眼神多么微妙！” “吃不完我高低得给我妈告一状！你自己跟她解释！” 眼泪还没积攒到位，顾清越转而被她密集的抱怨逗得笑了笑。 申城这个时候还不算太冷，但平城已经是近乎零下，褚彬蔚急着出门只穿了个单薄的风衣外套，从机场过来十指冻得通红，拆保温盒的包装都有些不利索。 “宁姐你先吃一点儿，午饭都没吃肯定饿了。”眼见这都已经到晚饭的点，天色渐渐暗下来。 顾清越牵过褚彬蔚的手捂了捂，蹙眉道：“我带她洗个澡。” 莫宁也是真饿了，落座挥了挥手：“快去快去，别感冒了。” 进了房间褚彬蔚就被塞进了浴室。 除了红烧肉什么都没带可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顾清越找了套自己的睡衣送进去。 隔着玻璃和哗啦的水流声，褚彬蔚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 “你知道的，微博本科率百分之四，骂你的人可能根本没看过你的书。” “那你还跟他们对线？”顾清越靠着盥洗台有点想笑。 褚彬蔚“啧”了一声：“说这些，他们又吵不过我。” “其实没什么，别说你没抄，就是你真抄了！反正也没人认识你啊，换个笔名又是一条好汉。” 完美演绎了褚小姐的帮亲不帮理处世哲学。 “……重说。” “真相大白就等着打脸吧他们！”立刻改口。 别的不会，识相超会。 “这还差不多。” 等褚彬蔚洗完澡之后苏苏那边的反盘也终于有了进展，给了回信说做得已经差不多了，核对完最迟天亮前就能好，莫宁放下心来，见顾清越有了人陪这才想着回家。 苏苏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尽管时间紧急，但反盘质量没有打折扣。顾清越将手中所有的证据过了一遍，即便无法说服所有人，也已经能够洗清大部分嫌疑，剩下的只能诉诸法律。 “这件事还挺蹊跷的。”褚彬蔚拆了扎紧的头发晃了晃头，靠着沙发翻手机。 “这个寻觅闹这么大一出总得图点什么，什么热度也没蹭到吧，她也没有引流，现在订阅也没涨几个，想跟她谈谈连人都找不到。” “看你不爽非得上来找一下晦气吗？” “想不通的。” 顾清越递了刚刚煮好的姜汤给她，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头绪。 但隐隐约约有一点直觉—— “像是认识的人。”随口猜了猜。 对方书里写到的一些场景她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她从前眼高于顶，常常不将任何人和事放在心上，无法一一对照。 “算了。”没什么可想，想来想去也是捕风捉影。 话音一转：“你今晚跟我睡吗？” “好像没有多的被子。” 褚彬蔚才刚视死如归地闷了姜汤，口腔鼻腔都充斥着辛辣。 反应过来拍了拍胸口很仗义地说：“胸肌给你靠！” 空气登时寂静下来，顾清越眼神往她胸前瞟。 ……？ 无论如何，持续了两天的闹剧总算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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