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顾清越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全都跟秦默有关。 而每一个梦里,无一例外,他都是冷漠疏离的,大量的情绪挤压得整个人无法安眠,辗转反侧多次都没能睁眼,伸手触碰不到荒芜的边界。 最后是被褚彬蔚的电话吵醒的,这才终于从梦魇中脱离,浑身都被汗湿透。 ——原因是他们的饭局被拍到了,仰赖秦默的热搜体质连夜就将她的全身高糊照全网推送了。 昨夜平城的空气糟糕透了,南风加持下愈加严重,晚饭结束后外头的能见度已经不超过五十米,但依然没能影响记者们的镜头捕捉。 好在外人可能看不出来照片里是谁,没有影响到她的现实生活。但怎么瞒得过对她的头发丝都了如指掌的发小,这不一早就按捺不住熊熊八卦之心。 “顾清越你也算好姐妹了这么大事你不告诉我!”听筒里传来褚彬蔚的嚷嚷。 “……什么玩意儿?”顾清越掀起被子捂住脸。 对面怒气更盛:“你!和!秦!默!” “你最好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地跟我交代一遍!” “……” 本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含糊敷衍完十万八千问版褚彬蔚,顾清越挂了电话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 基本开头一张图,内容全靠胡扯。 @GossipGod:【#疑似秦默恋情曝光#昨日,刚结束拍摄工作飞回平城的秦默不顾疲惫驱车两小时与女友同行聚餐,俊男美女很是般配。据身高来看不是此前与影帝传出绯闻的当红小花陆叙宁,会是谁呢?[思考eji]】 没有引起什么粉圈舆情—— 李茵这么大一个导演在场,还选在闹市区的餐厅,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是工作聚餐。 整个广场和话题下和谐得不得了—— 都在齐心协力骂营销号。 还有零星几句夸她长得好看的—— 这也很正常,毕竟她确实长得很好看:) 时间尚早,顾清越放下手机在床上滚了几圈却再也没有睡意,索性坐了起来翻外卖软件准备吃个早饭。 什么都想吃。 皮蛋瘦肉粥,小油条,虾饺,还有平城不会有的粢饭糕。 最后点了一杯咖啡一个牛油果鸡蛋三明治。 …… 门铃被按响时顾清越才刚从浴室走出来,随手点亮了手机屏幕看比显示的预计送达时间足足早了二十分钟。 多年被国外效率折磨竟然对此有些不习惯起来。 只是完全没想到拉开门门外会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非常有辨识度的眼睛,瞳孔偏浅,眸间含着微微笑意,熟悉他的人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是谁。 还无比娴熟地在她面前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了纸袋把人打发走了。 两人足足站在门口对视了半分钟,顾清越伸手拢了拢浴袍的衣领。 秦默拉下口罩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又不是没看过。” 顾清越平静地反驳:“你没看过。” 这不算是一段愉悦的经历。 事情发生在顾清越高二那年秋冬之际,竞赛与艺术节时间撞车,多方兼顾下忙中生病。与秦默一起在学校图书馆准备资料时直接晕在了书架旁边。 送到医务室后校医情急之下解开了两颗她的扣子拉开上衣听心音,无意之中露出了一角款式简单的内衣。 并不是什么香艳的场面,秦默那会儿其实也根本没有这些旖旎心思,更顾不上。 但顾清越悠悠转醒时看见坐在床边皱着眉头专注敲电脑改莎翁剧本的少年,突然意识到他升上高三之后学业压力本就骤增,学生会的大小事务也需要一一过问他,如今还要将她的工作揽上身。 从前总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无所不能,可现下窗外已经夜色浓重,他不时按按眉心,眼下也攒起一片青黑。 ……想逗逗他。 浑身上下诊室四壁都滴溜溜扫了一圈,才总算找着这么一个点,房间里充足的暖气烘得整个人燥热得不行,被子也已经掀开大半。 “你怎么不帮我把衣服扣起来?”顾清越伸出手指小小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见她醒了,秦默合上电脑站起身拿杯子倒水,还转了转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僵住的手腕,顶光打在侧脸映出清晰的下颌线。 似乎是没想好怎么回答,犹豫半晌过后才真诚地解释:“噢,怕你热。” 随后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无比自然地转移话题:“剧本我帮你改得差不多了,你好一点再看。” 语气十分稀松平常,完全是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顾清越摆烂道:“又不是没看到。” 秦默默了一瞬,把水杯递过去:“我没看到。” 这件事他记得,她当然也记得。 话音戛然而止,秦默走近一步,两人间的距离几乎呼吸可闻。 “不请我进去?”他抬了抬下颌示意。 阴沉沉的天气没有阳光,长廊里显得有些灰暗,秦默背光处的轮廓被模糊得有些柔和,顾清越不说话,他也不太着急。 “你怎么来了?”隔了几秒她淡淡开口。 似乎对此一问早有准备,他随手晃了晃捏在左手的纸袋,搬出李茵:“李导闪送喉糖。” 全城闪送也不过几十块钱,她又何德何能。 顾清越恍惚地想起他今天在渝城的路演都已经炒到大几千一张,见他一面尚且这么困难,李茵不愧是他的恩师,面子巨大。 但也没多纠结这个,闻言伸出手,“给我吧。” 还不忘瞟了眼他的另一只手提醒:“噢,还有我的外卖。” 那这就是没有要把他请进家门的意思了。 “过河拆桥啊。”秦默看着她弯了弯眼,也不生气。 又将两个袋子换到了一只手,往门框上一靠,调整了个舒适随意的姿势,大有不怕僵持在此的意思。 顾清越双手抄在身前,微微抬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你要干嘛?” 她刚洗完澡,全脸素净,嘴唇莹润,甚至额间还挂着一点蒸腾起来没来得及消散的水气,整个人显得柔软又松驰,看起来对他没有防备,但也少了起伏。 “想喝一瓶波子汽水。”秦默垂下眼睫,情绪淡下来。 从前高中时顾清越每天下午的固定日程是自习课去图书馆,十回得有八回在经过途中的篮球场时见到秦默在不遗余力挥洒汗水。 半下午的阳光刺眼,天气炎热,她作为一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怠动星人根本没办法理解他的热情,也从来没有完整看过他打完一场球,甚至连篮球规则都一知半解。 但在他被小迷妹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送水递毛巾时,燥意来得莫名,每天去图书馆前必须雷打不动绕到校内超市买一瓶波子汽水给他扔在场边。 爱喝不喝,十几岁时一瓶波子汽水就是全部了。 而如今年近三十,他要想喝,队伍能从平城排到法国。 “没有。”顾清越面色稍显不虞,已经不想再跟他迂回,作势想关门。 秦默早有心理准备,抬手虚挡了挡把纸袋递给她,无奈叮嘱道:“里面还有几盒药,自己看说明书照着吃。” 一夜过去她的咳嗽倒更严重了,几分钟的拉锯已经咳了好几次。 “嗯。”勉强应了声。 “我走了。”秦默抬手将口罩拉上,又调整了下帽檐,额前的碎发已经长到快要遮住眼睛。 视线没有挪开,“药没用就让莫宁带你去看医生。” 顾清越低垂着头,嘴角抿紧,散开的长发还在向下滴水,已经打湿了搭在肩头的浴巾。 外面天空更暗了,乌云密布,眼见就要有一场大雨。 接下来的行程已经不容许再耽误时间,秦默向前几步按好了电梯侧身看她。 “进去吧,把头发吹了。” 语气竟有些不合时宜的亲近。 顾清越摸不准他的态度,略略偏头避开了视线。 依然保持相对无言的架势,电梯很快升了上来,秦默抬手按住向下的按钮阻止电梯门自动关上。低头无声扯了扯嘴角,主动认了栽。 “顾清越。” “好久不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箱按了关门。 回到屋子里关上门顾清越还没有缓过神来,这一次见面显得匆忙又缓慢的,他眼底的情绪仍然是不明朗。 随手拆开纸袋掉出来了用药说明。 手写的,力透纸背。 她以为自己早就认不出他的字迹了—— 但他的字和以前一般无二,还是很有个人风格。 豪放有余…… 但看不太懂。 看着这张纸顾清越暗暗发呆了几分钟,昨晚遗留的脾气在将人拒之门外之后好像已经暂且被搁置在一旁,而这些年刻意压抑克制的心却在几盒药里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被捂住的胸腔里,心跳加速得根本不讲道理。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外头下起了暴雨,狂风卷得玻璃窗吱呀作响,雨丝细细密密落下来,间中还有电闪,偶然刺痛了双眼。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渝城的路演行程。 想到这却更加懊恼,她真没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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