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远被这完全超出预料的场面惊得怔愣在了当场。 还是戚维申先行反应了过来,拽着他衣袖便往外跑,“爹,怎么办哪?” 他回过神来,既怒又慌,站在院中看着那扬长而去的一队人马,犹豫了一瞬,到底是一闭眼,喝道:“还不快给我拦住那些擅闯民宅之人!” 徐达带来的人看起来皆是练家子,好在戚家雇来的镖师亦是个中好手。 附近的镖师和护院听闻主家命令,迅速集结而来,眼见就要短兵相接的当口,只听徐达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我乃清平街徐家管事,奉府上三娘子之命前来相请孟娘子,我倒要看看,谁敢与我徐家人动手。” 他话一出口,戚家的护院皆定在了原地。 东都城里,谁人不知清平街徐府? 趁着这当口,那徐家众人便如入无人之境般入了戚府后院。 这般大的响动,早已惊动了全府。 在房中抚琴的孟如意没等人来,便已经听到了外头下人的通报。 她面色惨然,只愣了一瞬,便慌忙将陪她叙话的戚可馨往内室塞,“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听到了吗?” 戚可馨不知所措,眼中盈满了泪意,“表姐,你要怎么办?” “我无事。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随他们去徐府做客了,他们不会将我如何的,你放心。”孟如意强笑着,轻抚过表妹的脸颊。 却不知她脸色白得吓人,指尖亦是止不住轻颤。 戚可馨原本将落未落的眼泪刷的便下来了。 孟如意却已经无力再哄劝她什么了,只一把将她推进去,又叮嘱一遍,“就当你不在这里,千万莫出来。” 说完,转身去了外室。 舅父他们也许不明白,可她却知晓,自己之于徐府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听世子说,佟家背后便是这位徐宰相,而她的出现,让佟长丰失了坐上中南道经略使位置的机会。 孟如意不清楚朝中风云翻涌,却确定地知道,徐家于自己,是敌非友。 将她带去徐府,是欲对她做什么呢? 越这样想着,越是控制不住指尖的颤抖。 闭了闭目,耳中也开始轰鸣作响。这是她极度紧张之时的症候,紧接着,便是头也会隐隐作痛。 耳鸣到有些恍惚间,她仿佛听见自极远处传来那时时回响在梦中的一声“阿九”。 眼泪险些落了下来。 她知道那是幻听,只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世子。 心中委屈难过不知为何,变得更甚了。 外头轰隆的动静来得很快,杏儿梅儿伴在她身侧,吓得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孟如意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站起身,对杏儿道:“将门打开吧。” 她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杏儿却迟迟未动,她又催促了一声,却是梅儿一咬牙,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孟如意的双手不自觉握紧、又松开,而后缓缓往门外行去。 外间院子小,又四处种了花草,十几个魁梧的汉子挤在一处,显得格外逼仄。 还未听到管事下一步的指示,就见院子正中那间屋子的门忽然开了。 接着,一个一身素衣的年轻娘子被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护着,自屋中出了来。 没有人说什么,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徐达亦是怔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这位想必就是孟府大娘子了罢。”言语间已经收起了方才的阴阳怪气,只和煦道:“小人徐府管事徐达,奉府中三娘子之命请孟娘子过府一叙,孟娘子这会儿可方便?” 话问出口,还没等孟如意答复,又继续,“若不方便,那咱们兄弟就在此处候着,待孟娘子何时方便了,再与咱们一道回去。” 这话说得虽恭敬,可实则无赖至极。 孟如意深知,今日他们并不是来“请”人,实是来“抢”人的。 若要抵抗,只是以卵击石罢了。于是她也不想与他们说什么,只淡漠道:“那就请徐管事领路吧。” 她身着素衣,周身无一丝装饰,被众人胁迫着不得不随他们而去。可这一刻,却让所有人都觉得,仿佛她才是那个生杀予夺的人,而没有人会质疑这件事。 徐达恍惚之间不免心中打鼓,自己今日是不是太过莽撞,将戚家得罪死了。 他到底是低估了传言的可信度。 以孟娘子的姿容,即便如今二郎君是抱着戏耍羞辱的心思召她侍奉,可难保今后如何啊。 “呵,真是好生热闹。”忽然,一声哂笑传来,带着些漫不经心。 孟如意一惊,向月门处望去,待看清了来人,强撑着的坚强和镇定一瞬间溃散开去。 “阿九……”她喃喃道。 她声音不大,可阿九自小训练,耳力极佳,听见孟如意的在叫他的名字,他笑着冲她拱手行礼,“孟娘子。” 许是因着他看起来过于轻松了,孟如意心神亦随之松弛下来。 阿九一行六人,是由戚明远父子领着进来的。待站定,阿九对着孟如意道:“孟娘子,二夫人着我前来接您了。” 仿佛没有看见满院子的徐家家丁。 孟如意知道,姨母决计是使不动世子身边的人的。 是世子又一次救了她。 “好。”她应道。说着,有些为难地看向堵住去路的徐家众人,似是不知该如何越过这些人,去到阿九那边。 阿九知她意思,上前穿过人群来到徐达跟前,“徐管事,我们二夫人想孟娘子都想病了,你总不会想叫孟娘子丢开病榻上的长辈,就为了去你们徐家做客罢?” 徐达听了他的话,咬了咬后槽牙。 他们都知道,这理由正如他方才所用的“三娘子相请”一样,皆是屁话。 什么由头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徐家要不要与安宁侯府翻脸。 显而易见的,他并没有接到二郎君这样的指示。想来二郎君也未想到,隔了这么久,安宁侯府还会管着这里的事。 人来得这样快,定不是戚府的人去报的信。 事已至此,只得将这张脸面揭下来由得人家踩,他拱手,笑着道:“自然是长辈的康健要紧。我回府后亦会回禀三娘子,想来她定能体谅的。” 面子上糊弄过去,他也未再耽搁,转身挥手,一院子人不一会儿就走得干净。 戚明远长舒一口气,看了孟如意一眼,见她无事,这才对阿九行礼道:“今日真是多亏了大人。” 阿九拱手还礼,口中言道:“戚老爷折煞小人了。小人奉世子之命看顾戚府,今日来迟,令孟娘子受了惊吓,回头还要向世子请罪呢。” 戚明远听着这话,莫名觉得奇怪。自家与安宁侯世子并无情谊,受了他大恩得以逃离永州不说,如今他竟不知,世子竟还一直安排了侍从看护自家。 不过这疑惑未持续太久,几乎转瞬间,他的脑海中便有了答案。 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侧跟着的儿子,果不其然,他估计亦是想通了其中关卡,面色有些发白,看着颇是可怜。 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他从来都觉得儿子配不上昭昭,数次劝诫他莫要再痴想。可真看了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也是有的。 这一回,怕是维申距离昭昭最近的一次了。 前次他提起之时,他虽然嘴上没有应承,可心里多少还存着些再观望观望的意思,也许时日久了,无风无浪,昭昭也许不是不能就这样嫁在自家的…… 可如今惨烈的巴掌打在脸上,他亦不得不认清现实,不能再掩耳盗铃了。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戚明远定了心神,对阿九道。 “戚老爷唤我阿九便好。” “阿九,我欲将如意送回二夫人身边,恐怕还要劳烦你和你的兄弟们在府上稍候一会儿,待她收拾妥当,与你们一道回去。” “爹!”戚维申急急喊道。 戚明远抬手阻止他说话,“你不必多言。今日之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他声音冷淡,似是心有余悸,说话间眉心愈蹙愈紧。 说完,往孟如意身边走去,目光透着怜爱,又有些微颓丧,“昭昭,先去姨母那里住一阵罢。” 孟如意伸手,扯住舅父的衣袖,撒娇般轻晃了晃,“好。舅父要常来看我呀。” 戚明远心中柔软,他的昭昭真的再贴心不过了。大约是看出了他的自责,才这样哄他的罢。 “这是自然。往后咱们都在东都,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孟如意笑着点头。 自然是住在舅父家中更舒适便宜,可若是去侯府,便可能有机会见到世子了…… 那她愿意为此承受那些冷眼和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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