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拖鞋乖乖地躺在脚边,林知知抬手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把它们踢到角落里。 “有纸吗?”她声音嗡嗡,丧气般垂着脑袋。 程峪把车内还未拆封的纸巾打开,递给她。 “谢谢。” 车暂停在路旁,边上正巧载着一棵樟树,虽过中秋,枝间的叶却还茂密地绿着。 路灯伫立,灯光透过叶隙,在车外印下数数阴影。 程峪手把着方向盘,两眼却未离开过副驾驶上的人。 “心情好点了吗?”他开口询问。 “嗯。” 声音低低的,不像是真话。 程峪眉尾一挑。 “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他提议道。 林知知抬起眼,与他对视。 他的大半张脸都沉浸在阴影里,光线溜进车里,勾勒出他优越的脸部轮廓,他的眉眼此时温和,看她的眸里藏着隐隐的担心。 林知知突然不想问要去哪,她往后靠向座椅背,点了点头。 “好啊。” 好啊,心情不佳,那就到处走走,走到哪就是哪。 —— 实际上,程峪是被余嘉诚千呼万唤地喊出来的,对方说上次给他过了这么隆重的生日,这回他的生日程峪必须要到场。 收到手机那头发来的地址,他开车出门。 但遇到林知知,是在意料之外。 他侧眸偷瞥了一眼副驾驶上正在发呆的人。 看来今天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她不说,他自然也不会越界去问。 车轮扫过地面,卷起灰尘,掀起落叶。 明明十分钟的车程,却好似开了很久很久。 程峪领着林知知进了会所大门。 他转头回去看她:“一会儿别喝酒。” “好。” —— 包间里难得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又一齐望向程峪。 程峪先一步进门,接着朝林知知伸出手。 对面的人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程峪了然一笑。 “这位是……”余嘉诚抓着话筒,傻子似的站在门边,破坏了房里微妙的气氛。 “朋友。”他回答。 ……鬼才信。 林知知跟着程峪坐到了沙发的边上,和那群陌生人离得远。 但探究的目光不时传来,她咬着唇。 又冲动了,原本应该先问问要去哪的。 好在程峪了解她,没有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朋友,她暗暗咀嚼着这两个字。 包间里的气氛从刚刚的一瞬沉默重新回到无边热闹里,前边的寿星正在给他自己唱生日快乐歌,三两好友聚在一起尖叫呐喊,高分贝的音量冲击着她的耳膜。 噪声,本来令她厌烦。 而此时的林知知却太需要这些冲击。 直到一杯酒被推到她面前。 林知知从喧杂的音乐声中懒懒地掀起眼皮。 入眼的先是那人左耳边闪着微光的耳钉。 她这才想起程峪出去接电话了,身边无人,所以对方前来搭讪。 “我叫谷叙,你呢?” 他看起来很年轻,也许大学都还没毕业,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 林知知扯了扯嘴角。 “初音未来。”她说。 二人对视,沉默蔓延开来。 “真的吗……”谷叙眨了眨眼,眼里抛出一抹童真来。 “假的。” 林知知忍俊不禁,与他一同笑出声。 “姐姐你真有意思。”谷叙把方才放在玻璃桌上的酒推近了些,“我看程峪哥出去之后你就一直低着头,我请你喝酒。” “谢谢。” 但她刚刚答应了不喝酒。 “别光谢呀,你喝。” 谷叙把杯子端起来,五颜六色的灯光投射在杯内,摇曳在晶莹的液体里。 “我不会喝酒。” 早知道该说过敏,她本来就有点酒精过敏。 “这个度数特别低啊,跟饮料一样的。” 谷叙不解地皱了皱眉。 “真的,你喝一口,可好喝了,我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哦。” 又来,林知知叹气。 他们总爱说这些话,什么面子不面子,明明混账,却又那么有用。 她接过谷叙递过来的酒杯。 苹果味的,几乎没有什么酒精的味道。 林知知抿了一口,舔了舔唇。 “是不是跟饮料一样。”谷叙挤眉弄眼,见她喝了酒,凑近她,小声问,“姐姐,你和程峪哥什么关系啊?” “……”她还没醉。 林知知没有回答,抬眼看着他,又抿了一口酒。 确实好喝,酸酸甜甜。 谷叙喋喋不休地问,她当作耳旁风。 包厢里的歌又换了一首,熟悉的曲调,是千千阙歌。 林知知起身,说要去卫生间。 她有点头晕,想出去透透气。 走廊上没什么人,她跟着指引牌走,步子有些晃。 似乎是酒精上头,她眨眨眼,试图挥开眼前并不存在的蚊虫。 怎么会有只蚊子一直在眼前飞啊…… “那是不是刚刚和你一起来的小姑娘?”梁琴桑问。 从卫生间出来时遇上正打完电话准备往包厢里走的程峪,她礼貌寒暄几句,却与对方偶然聊到了一场合作。 于是略微耽搁,梁琴桑回头时恰好看到站在走廊上的林知知。 “怎么蹲下来了?”她抬步要去看。 身旁的男人比她快一步,越过她走向走廊的不远处。 梁琴桑明了,知趣地停下了脚步。 被半抱半拉地拖起来,林知知不满地撅了撅嘴。 “烦。”她缓缓吐出一个字。 程峪深吸了一口气。 “你喝酒干什么?” “没喝啊。”怀里的人抬起湿漉漉的眼,眼眶还微微红着,不知是因为之前哭过还是当下醉酒。 “我喝了杯饮料。”她含糊解释道,“苹果味的。” “……” 不知是谁给她喝的酒,还说是饮料。 程峪腮帮一紧。 “那是酒,后劲很大。” “是饮料!” 行吧,是饮料。 他如今无心去探究罪魁祸首,怀里的人软绵绵的,眼看着又要往地上倒。 “站得起来吗?” 一句废话。 程峪暗暗叹气,把她圈在怀里。 回头,他朝身后的梁琴桑道:“我们先回去,麻烦你帮我跟余嘉诚说一声。” “知道。” —— 林知知就是有点头晕,然后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有人把她横空抱起。 “嗯?”她眯着眼往地上望,表情呆滞,“我会飞了?” “是。”语气里沾满了无奈。 程峪帮她把安全带系好,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脸红扑扑的,倒更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他莞尔。 “我们去哪?”林知知抓着身前的安全带,侧过身,仰着头问他。 “回家。”他要去开导航。 温软的手覆上来,程峪突然心惊。 “不。”林知知抓着他的两根手指,摇头,“不要回家。” “不回家,你要去哪?”程峪盯着与她交叠的手指,片刻,转手握住她的。 她似乎并未察觉,嘴角噙着笑。 “我们去江边吹风吧!” G市临江,双江汇聚,江岸风大。 程峪怕林知知吹了风要头疼,只把车开到了江边。 秋风实在凉爽,林知知趴在车窗上,痴迷般眯着眼。 对岸灯火璀璨,霓虹倒映,江面上缓缓驶过去一条邮轮,水波荡漾,破碎了江中美景。 “今天,我很不高兴。”林知知闭上眼睛。 她的脑子似乎还有一丝清明,但晚风拂面而来,醉意尽数弥漫。 她如同抱怨,两弯眉扭得紧。 “前两天是我爸的祭日,她不去看看他,还有闲心给我张罗相亲。” “我是真的不开心,但是我不说,我说了,她要骂我。” “爸爸都……爸爸走了好多年。” 程峪闻言看向她。 原来是这样吗。 他眼里的情绪悄然溢出,手便不由控制地摸上她毛茸茸的脑袋。 她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着。 风声徐徐,程峪听到一声难以压抑的哽咽。 “又哭了。”她抬手抹掉眼泪,“我平时不哭的。” “没关系,难过就哭出来。” 林知知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明明记得江面粼粼,怎么转眼又消失不见。 她把眼泪都抹在程峪衣服上了。 思绪混乱,她抽纸去擦。 手在纸巾盒上晃了又晃,没抽到一张纸。 她有些气恼,把手狠狠一垂。 程峪失笑。 今夜这番作为,但凡是少了冲动或是酒精,都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 她老是在他面前拘束着,除了初见时,除了醉酒时。 程峪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林知知轻轻捏过去,在脸上抹了抹,把它们抓在手心里。 “哎?我想起来。” 她的情绪变化无常,哭完了,如今又瞪着眼好奇,看起来不太聪明。 “刚才和你站在一起的,是你女朋友吗?”她说。 “什么?”程峪没反应过来。 她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就是那个大波浪的美女姐姐,黄色长裙的,是不是你女朋友,你是不是喜欢她?” 程峪一时语塞。 “怎么看出来的?”他咬了咬牙。 “喜欢就去追啊。”她答非所问。 “不喜欢。” “装。” “林知知。” “干嘛。” …… “不然你刚刚抱着她干什么。”林知知蹙起眉头,“我都看见了,你把她抱起来了。” “……” “嘴硬。”她火上浇油。 程峪忽然平静。 他眸光微暗,看她来来回回说着喜欢。 “我不喜欢她。”他语气淡淡,“我抱的人是你。” 换来一阵沉默,他也不恼,再次开口。 “所以我喜欢的是你。” “嗯?”林知知略微一怔,脖子似是卡顿了一般,她缓慢回头。 雪松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温热覆上她的唇,唇瓣上残留的苹果清甜此刻被无端放大,蔓延上她的舌尖。 “是谁在嘴硬啊。”她听到程峪低低在笑。 脑内轰然炸开一片火花,她呆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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