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区域到处都是人，有家属在门口尖叫和哭泣，120同时推进来好几个急救的患者。 问预检台的护士要了张消毒湿巾，林知知把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身前有人急急推过去一张移动病床，她侧身让开了些位置。 清创室门外，她依旧还是焦虑地来回踱着步子。 林知知没有想到，当时那样的紧急关头程峪会突然出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流出鲜血，她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好在没有急中生乱，林知知赶忙从肩包里扯出了手帕去捂程峪的伤口。 手帕是上次程峪递给她的，已经被她清洗干净，从阳台上晒干摘下来后，林知知鬼使神差地把它带在了身边。 她动作慌乱无措，错过了程峪眼里闪过的一丝笑意。 “你这个伤口有点深的，现在帮你清创完了，我叫侯医师来给你缝两针吧，你坐着不用起来。”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外科外科医生正洗完手，开门朝外走来。 林知知偏头向室内望去。 程峪正坐在清创室的病床上，右手悬悬举着，伤口被纱布掩住。 他的膝前立着一个黄色垃圾桶，地上落了几滴血，大概是感受到门外投进来的目光，他转头看过来。 和他对视的瞬间里，林知知的身子不自然地僵了僵。 内心的重重愧疚压过了感激，她咬唇，迟迟没有开口。 不知该怎么说。 “想说什么？”程峪看穿她的心思，于是开口给她台阶，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无声。 “程总。”林知知立在门边，刚好隔绝了门外过路者好奇的打探眼神，她直了直腰，“我真的很抱歉害您受伤了。” “不用抱歉。”程峪似乎并不在意手臂上的伤，他眸中含着温和的笑意，话语中颇有轻描淡写的味道，“并不算什么严重的伤，不要有心理压力。” 对方面色如常，林知知紧绷的肩膀不由得一松。 “不过好在受伤的是我，倒是放心一些。”伤口刚刚被双氧水冲过，痛感还在持续，他微不做声地把举得酸痛的胳膊向下稍稍垂了垂。 他望着林知知，朝着她微微歪了点头，俊朗正经的脸上似乎闪过了几分揶揄的神情。 他背对着光，窗外的晨曦此时恰好攀爬上他的肩膀。 林知知被他看得一愣。 等等，她为什么会在这句话里品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这种味道就好像，好像一杯冒着噗噗气泡的、有着淡淡草莓甜味的苏打水。 莫名，耳尖忽地泛起淡淡的热意，林知知垂眸，深吸了一口气。 举着手这么累，需要帮忙吗？ 她正要开口，红唇微启，却被身后的来人拍了拍右肩。 “小姑娘，来，给我让一让吧。”这回换了位医生，还是一模一样的白大褂，只是这位有些谢顶。 林知知赶忙给对方让开位置。 “你要不要出去？”医生站到程峪身边，在清创台上消了消手，他朝林知知问道，“我现在要给他缝几针，你还是不要在这里看了，等一下你心疼你男朋友了我倒不好下手哦。” “不是……”方才的耳尖微热突然猛地冒上来，林知知感觉整个脸都泛起红晕。 “他不是我男朋友啊。”她低着声音解释了一句，没有再看清创室里情景如何，牵着门把手，在外头把门带上了。 门外依旧是来来往往的病患与奔波未停的医护，林知知眨眨眼，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 有点热，她皱起眉头，有点尴尬地垂下了脑袋。 杨平赶到时，林知知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未动。 “程总怎么样了？”自那次C市回来后，他对林知知始终保持着小心观察的状态。 这次方自成的事情与她有关，程峪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杨平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秘书，自然看得出其中深浅。 没想到铁树开花是这副别扭样子。 “程总，医生说伤口出血多，正在里面缝针。”林知知见杨平来，七上八下的心顿时落下来不少，她有些抱歉，“麻烦您来了。” “伤口这么深啊。”杨平微一蹙眉，随即又开口安慰林知知，“没事，我倒是没事，不过你也别太害怕，武悦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知知点了点头：“嗯，谢谢您。” “您这就太重了。”杨平连忙摆手，“只是我也没想到今天程总会这么早去公司，大概是警局昨天晚上给他打过电话，重要的几份文件都放公司里了。” 他有意透露，果然看到林知知抬起眼来。 “杨秘书，我想问问方自……”林知知这边刚想询问，清创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程峪的小臂上包裹着一圈纱布，透过白色纱布还能隐隐看出些许殷红。 医生紧随其后，看向林知知和杨平：“他的家属是吧？” “……” “是，是。”杨平频频点头。 “好，先过来我跟你们说一下注意事项。”急诊外科室就在清创室的旁边，医生拐了个弯，门外等着叫号的病人给他们让开了条路。 “他的伤口是有点深的，所以要注意千万不能碰到水。”医生在电脑前敲着键盘，抬头看了一眼杨平，随后径直把目光转向了林知知。 林知知与他对视后，下意识站直了。 “记住不能碰水，日常消毒呢一定要做，纱布是要一天一换的，如果实在不会换，就挂个号来医院换。”医生指着程峪的手臂，眼睛还是盯着林知知，“七天之后过来拆线，但是要先看伤口愈合情况，注意不要感染，知道了吗？” 或许是被医生认真嘱托的神情感染，林知知不受控制地点头说了声“好”。 外科室里只剩下医生开药的键盘声，程峪低眸的时候，看到身旁的女孩正一脸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他愉悦地勾起嘴角。 —— 林知知把安全带拉过来，系好。 医院门口永远都在堵车，这种情况哪怕是在后门也不例外。 杨平在驾驶座上探头探脑：“程总，咱们怕是要等一会儿了。” 程峪抬手要去开车窗，林知知见了赶紧往前俯身问他：“程总，我帮您来开吧。” 她心中愧疚未消，此时露出了最真挚的殷勤模样。 “我左手没受伤。”程峪抬起左手提醒她。 “嗯，是。”林知知悻悻地摸了摸鼻尖。 “程总，您上午的会……”车辆一动不动，杨平索性直接挂了P档，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想起程峪上午还有场会议。 “往后推，别让他们等着了，你帮我重新排个时间。”程峪开口。 “好的。” 原来他上午还有会，在其位谋其职，果然很忙。 念及此，林知知内心狠狠一嚎。 那就更对不起他了！！！ 林知知偷偷侧眸望向程峪时，直愣愣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有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黑色的瞳深处仿佛转着一个小小漩涡，能迅速捕捉住对方的飘忽不定的眼神。 林知知常年混迹在二次元圈内，参加过的大小漫展数不胜数，长得好看的男人当然也遇到过不少，但程峪与她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这大概就是小说里写的总裁的特有气质吧。 他经受的教育修养和他所存在的社会圈层，决定了他必然与众不同。 林知知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内心所想似乎又被猜透。 “怎么了？叹气做什么？”程峪问她。 在肚子里叹气他都能知道？林知知紧了紧腮帮。 难道总裁养成中还有一门读心术的必修课吗？ “您因为我受伤，我内心不安，所以在想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林知知实话实说。 “医生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程峪挑眉。 这回连坐在前排装隐形人的杨平都没忍住看了眼后视镜。 有点手段，杨平想着，大概是他早期低估了程总。 “但是，医生说的是日常生活。”林知知摸着右耳垂，为难地眨眨眼，“这些我好像没办法帮到您。” 驾驶室里陷入沉寂，程峪抿唇没说话。 气氛里莫名染上一丝剑拔弩张的意思。 堵在前面的车辆往马路那边动起来，杨平赶紧启动车子。 在后视镜里偷偷看向程峪，他正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夏风依旧闷热，吹在身上并不舒服，但他似乎毫无感觉。 车辆驶上主道路，程峪那窗吹进来的风呼啸着扑到林知知脸上，她半松的马尾零落着几缕散发，此刻都被风吹乱了。 “程总……”林知知犹豫着开口，她微微倾身，看着程峪线条锋利的英隽侧脸，“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帮不到您，但您右手受伤了，要不最近我给您带饭？” “只要你不嫌弃。”她咬着唇，心里一万个救救我飘过去。 车加速驶过绿灯时，林知知听到程峪说“好”。 他的声音仿佛被砂纸轻轻磨过，有些低沉的好听。 杨平踩了一脚油门，深觉这社会“险恶”。 而此时他应该更适合待在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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