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威治村 画廊咖啡厅 形而上画派诞生于二十世纪初期的意大利,虽然只流行了短短五年,但由于其深受叔本华哲学思维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影响,其作品中所流露出来的神秘与怪诞的气质,还是深深启发了后世的超现实主义画派。 虽然在当代画派史上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但形而上画派毕竟还是现世短暂的小众画派,观众们很少有机会能在除了意大利之外的地方看到它们的身影。 因此,即便是莉莉安也非常意外,这次居然能在纽约格林威治亲眼看到该画派的真迹。 莉莉安环顾周围,发现今天所有的作品都只有一个主题。 【罐子】 各式各样的罐子环绕着她和史蒂夫。 这很难不让莉莉安联想到,弗瑞不惜让梅洛蒂假死,也要让她找到的红罐。 她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张由莫兰迪所作的油画上。 只见,暖棕色的桌面上前后错落地摆放着几排罐子,有高有矮,有圆有方,有不规则也有对称。莫兰迪作品中很少会出现鲜亮的纯色,画面呈现出的精致的朦胧灰调统一了所有孤立的个体。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画面中,处于后方的那座被遮挡住大半的红色陶罐。 明明相隔着几英尺的距离,莉莉安却仿佛能嗅到那从画中散发出的,混杂着血与土的腥气。 和她在老奥伯特尸体上闻到的味道很像。 这是命运给她的提示吗?暗示她,老奥伯特以及红罐之间有某种隐晦的联系? “您的卡布奇诺。” 侍者适时将咖啡端至眼前,莉莉安收敛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史蒂夫身上。 也许是亚当的死亡触动了他关于童年的回忆,也许是他出生的时间正好契合形而上画派的黄金时期,也许是此刻的气氛太过惬意温馨,总之,史蒂夫在咖啡的香气中,怅然地对莉莉安提起了自己的童年。 即使对美国队长来说,那也并不是一段幸福的时光。 史蒂夫·罗杰斯诞生于一个特殊的年份——1918年。 彼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经济大萧条尚未到来。战争令国家突发横财,也使他服役于107步兵团的父亲乔瑟夫在退伍后过上了滋润的生活。 然而,乔瑟夫或许是位优秀忠诚的士兵,却绝不是一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战争结束了,但带来的阴影和伤痛却从始至终都盘庚在他的心底。 在新生的儿子被确诊患有先天性哮喘后,乔瑟夫在惊怒之余猛然意识到,他所依赖的这个家庭,将永远无法为他抹平心中的伤痕。 因此,他只能寻找别的出口宣泄。 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的美国,随着科技与生产力的迅速发展,社会物质财富急剧增加,人民生活水平提升,形成了长达七年之久的“柯立芝繁荣”。 那是一段多么令人沉沦的时光啊,入目所见的众人都在享乐,其中自然也包括像乔瑟夫这样的退伍军人。 起初只是几杯简单的小酌。 起初只是几句惯见的争吵。 但慢慢的,小酌发展成了终日酗酒;和妻子莎拉的争吵,也逐渐不可控制地蒙上暴力的影子。 孱弱的史蒂夫躲在门的缝隙之后,先是看见酒瓶碎了满地,然后,父亲的拳头便如雨点般摔在了母亲的身上。 “拳头打在身体上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雷声。”史蒂夫轻声说,他垂眸看着杯中的咖啡,仿佛那是上个世纪巷口水洼的锈色倒影,“这种事在那个年代很常见。很多人的一辈子都是这么熬过去的。人们坚信,暴躁的男人迟早会因时光的磨砺变得温和,而沉默的女人,也能在最后收获付出的回馈。” “但乔瑟夫没熬过去。”史蒂夫一口气喝光了咖啡。 因为紧随繁荣而来的,是击垮很多人的大萧条。 生活需要钱,治病需要钱,买酒需要钱。 什么都要钱。但钱太难挣了。 比起拿这笔钱去养家糊口,显然,流行于地下酒吧的一壶烈酒更能为乔瑟夫带来快乐。 就这样,史蒂夫的童年,在见到酗酒而死的父亲尸体时,戛然而止。 很难说乔瑟夫的死亡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在减少买酒的开支后,小小的史蒂夫发现,自己和母亲的生活一下就变得宽裕起来。他的母亲莎拉是个坚韧的女人,在丈夫死后独自承担起抚养孩子的义务,很快就成为了医院的一名护士。 莎拉每天加班到很晚,但她给史蒂夫设了门禁,不让他和附近街区的孩子们疯玩到深夜。 “我以前的身体很不好。除了先天性哮喘,我还不幸患有猩红热和风湿热。我从不参加学校的体育课,因为老师担心我会因跑步猝死。所以当其他孩子们蹦蹦跳跳的时候,我只是坐在一边看着。但说实话,那实在太无聊了。” “听上去你后来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方法。” “是的。我开始学习绘画,交了朋友。后来我甚至考进了艺术学校,在那里上了一年学。” “那莎拉呢?” “她去世了。就在我高中毕业后。肺炎在当时死亡率很高。” “你当时一定过得很艰难。” “是的。尤其是当你回家却忘带钥匙,想敲门却发现无人应声的时候。那种无力感会像洪水一样吞没你。它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你,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但至少你还保留了有关过去的记忆,史蒂夫。记忆是世界上最奢侈的东西,你不是一无所有。很多人连回忆过去的资格都没有呢。”比如莉莉安。她就没有为人时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来,因何而死,因何变为恶魔。 可在心底,莉莉安也隐隐有个猜测: 她记忆也许是被地狱中的某个人拿走了。这个人可能是德卡拉,也可能是路西法,甚至有可能是尼尔盖。但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把记忆找回来的。 ……一定。 · 史蒂夫骑机车载莉莉安兜风。 他们绕过车流和城市,一路开到海边,两人的脸都被落日余晖烤得火红。 莉莉安不太习惯这种被太阳光照到的感觉,即使此时的温度并不炙热,她也依旧避开光线直射,背过身子,看着史蒂夫。 电子|易|容|面|具能完美模拟人的五官和皮肤,却无法仿造人的眼神。 莉莉安从史蒂夫看向夕阳的目光中,读出了悲伤。一种恶魔无法体会的情感。 恶魔青睐人性中一切负面的因素,但对悲恸这种情绪的感知却始终隔着一层薄膜。她知道这玩意儿存在,却无法亲手触碰到。 这点令莉莉安感到惋惜。 作为她独一无二的舞者,史蒂夫的每一种情感对她而言都是珍贵的。但恶魔的天性,就注定她无法在这方面与他共情。 真的非常非常可惜。 但有失必有得。今天这趟约会她也不是全无收获。即使莉莉安并不是个耐心的聆听者,也没有一丁点人类的善良和同情心,但她还是会因史蒂夫对她的信任而高兴。 他信任她,所以才会把私密的过去说与她听。 莉莉为此感到荣幸。 因此,作为交换,她也会适当帮史蒂夫分担掉一些痛苦。 莉莉安主动开口:“你在想谁?” 史蒂夫看向她,将手放进夹克口袋中。 “一个再也看不到夕阳的人。” 莉莉安会意:“一个死人。” 史蒂夫没有反驳。 他告诉她:“是亚当。” 莉莉安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早在回复仇者大厦的路上娜塔莎就收到了亚当被希尔击毙的消息:“听娜塔莎说,他欺骗了你们。” “他确实对我们隐瞒了一些关键的信息。”史蒂夫口袋里的手慢慢握成拳头,“还伤害了很多人。”他低声道,“他……伤害了你。我无法原谅他。” “可你看上去并不因为他的死而高兴,史蒂夫。”莉莉安皱眉,“亚当不是一个好人,可为什么还会为他的死而难过?他可是想杀了你。” 这是莉莉安最无法理解史蒂夫的一点。鉴于亚当身份的特殊性,莉莉安并不想对他直接下杀手;相反的,她要在确保史蒂夫性命无忧的条件下,尽可能地让亚当给复仇者和佐拉找麻烦,借他的手击溃史蒂夫对正义的信仰。 所以,为了保证超英堕落计划的顺利进行,莉莉安给亚当下了一个反弹诅咒。而这个诅咒是有触发条件的,那就是,只有当他心中充满对史蒂夫的杀意时,诅咒才会被触发,进而将亚当对史蒂夫的杀意悉数反弹到他自己身上。 当鸽群惊飞的时候,莉莉安清晰地感知到反弹诅咒被触发了。即使没有希尔的那一枪,亚当也会很快死于恶魔诅咒。 一旦亚当死亡,无论是复仇者还是神盾局,眼下的危机就都会解除。这对史蒂夫,对所有人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复仇者们很该为此办个派对的。 但为什么史蒂夫看上去……那么哀伤? 不只是他,听闻亚当死讯的每个复仇者都不高兴。 莉莉安对此感到匪夷所思。 “可能就像你说的,是我的责任感在作祟。”史蒂夫闷闷不乐,“因为我亲手将他从九头蛇的基地带回,因为本质上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因为他是由我的基因创造出的……我的孩子。” “被当成工具操控不是亚当的错。他只是被牵扯进我和九头蛇战争中的无辜的牺牲品。归根结底,这一切是我和九头蛇种下的恶果。如果我七十年前就铲除了他们……” 史蒂夫的声音戛然而止。现在说这些话没有意义。 他将头埋在掌心,发出挫败的叹息:“总之……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没对亚当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莉莉安眨了眨眼:“但你并不知道九头蛇会背着你偷偷造出一个孩子不是吗?你认为亚当不该背负九头蛇强加给他的罪孽,同样,我也认为你不该跳进九头蛇给你制造的道德陷阱里。是他们偷走你的基因的,史蒂夫,你并不知情,你也是受害人。如果九头蛇是个人,你甚至可以去法院起诉他强|奸和非法窃精,我绝对支持你,而你绝对会胜诉,我发誓。” 史蒂夫被她离奇的设想震慑住了。 他吃惊地看向她:“这、这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莉莉安反问。 史蒂夫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他沉吟道:“等抓到幕后主使后,我会尝试采取你的建议的,谢谢你,莉莉安。” “不客气。”莉莉安弯起唇角,转头看向被落日染成红色的海面。 “关于亚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史蒂夫。” “什么?” “你有想过亲自杀死他吗?” 海面粼粼的波光反射刺痛了史蒂夫的双眼。 莉莉安回头和他对视,看见太阳在他眼中缓缓沉没。 良久,史蒂夫回答道: “我有想过。” 莉莉安微笑:“但你不会真的这么做,是吗?” “……我不衡量生命的重量,莉莉安。”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