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上班高峰期的皇后区大桥上，有两辆相隔不远的黑车，正在高速行驶——尤其是后方那辆风驰电掣的黑色面包车，车轮几乎要和地面擦出火花来，很有一种不顾自己和他人死活的癫狂。 娜塔莎透过后视镜，看见后方面包车打开的左右两边车窗中，分别伸出了两支大口径枪管，瞄准了行驶在她们右前方的一辆大货车。 霎时间，意识到他们险恶居心的娜塔莎将油门踩到底，本想全速超越大货车，但还是迟了一步！炮弹击中了大货车的后轮胎，使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子迅速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即将横截在她们面前！ “该死的！” 娜塔莎咒骂一声，一手把控方向盘，一手从座位底下掏出一把自动□□，单手上膛后扔到莉莉安怀里。 “你会开枪吗？” 莉莉安眨眨眼，“会一点点。” “那我们待会就靠你了，噢，别紧张，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娜塔莎说着，突然猛地刹车，将莉莉安从座位上捞起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迅速将她从打开的车顶天窗中丢了出去。 等专心在哥谭看死人热闹的莉莉安回神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连人带座位被弹射到半空，眼看就要越过货车，并即将呈抛物线下落。 莉莉安：“………？” 不是，什么逼车，怎么还安装弹出座椅的？ 莉莉安愤怒地扯掉安全带，把那可笑的座位踹飞。 就在她思考着是不是该趁机偷偷作个弊——比如迅速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前方免得待会脸着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机车发动的声音。 莉莉安低头看去，只见娜塔莎抛弃了原来的车，开着一辆不知从哪弄到炫酷机车在千钧一发之际横斜着穿过大货车的车底，径直冲了出来！ 狂风将红发尽数向后吹去，娜塔莎神色冷峻，朝莉莉安疾驰而来，正正好接住了下落的她。 ……别说，这一幕可真够英姿飒爽的。 莉莉安在心中暗暗吹了声口哨。 “戴上安全帽。”娜塔莎手臂一伸把她护在身后，在确定她坐稳后，把仅有的一个头盔丢给她，“现在，对准货车的副驾设计。坐稳了，别害怕。” 她声音平稳，冷静，带着不容拒绝的果决。 莉莉安很喜欢这样的女人，于是欣然顺从，半侧身体转向身后，按娜塔莎的指令，端枪，瞄准，扣下扳机。 “嘭——” 她击中了货车油箱。 大货车倏地燃烧起来，在挡住其余车辆去路的同时，狠狠撞上了九头蛇的面包车。 莉莉安收回目光，单手环住娜塔莎的腰身，好奇道：“哪里来的机车？” 娜塔莎语带笑意：“一直藏在车底盘上。” 莉莉安：“好酷，谁的主意？” 娜塔莎：“谢谢，是我的。”她顿了顿，而后问，“飞上天的感觉怎么样？” 莉莉安挑了挑眉，想到那个颇具槽点的座位，忍不住道：“糟糕透了。” 娜塔莎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莉莉安也不在意。她收起长杆枪，趁娜塔莎不注意的时候，稍稍偏头回看一眼身后的狼藉。她的视线穿过燃烧的废墟，从慌乱的人群中直直锁定了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的朗姆洛和西尔维特，眼底飞速闪过一抹寒芒。 甩掉了烦人的追兵，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娜塔莎甚至有时间带莉莉安去皇后区吃早餐。 “这家店的牛肉三明治味道很不错。”娜塔莎向莉莉安推荐到，“要尝一尝吗？” 莉莉安点头。她喜欢娜塔莎，因此也相信她的品味。虽然坦白说，作为恶魔，她并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这些天在复仇者大厦小厨房的尝试，她必须承认，某些人类食物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她双手捏住三明治，啊呜咬了一口，嘴角带出一些芝士的丝，被她文雅地抿去。 莉莉安仔细品味着在口腔中炸开的呛辣的牛肉汁水，和混杂其中的洋葱、番茄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真的很好吃。 娜塔莎一手撑着脸，看着一侧脸颊塞得鼓鼓的莉莉安，冷不丁出声问道：“米勒小姐，你的枪法是和谁学的？” 莉莉安吞下口中的食物，闻言笑了笑。 “叫我莉莉安就可以了，罗曼诺夫小姐——不过你为什么问这个，是我打得太烂了吗？” 娜塔莎：“不，你打得很准，莉莉安。因此我有些好奇你是从哪学的，毕竟你知道我的工作属性……若不是你的枪法太过优异，我也不会注意到。” 虽然当时她大部分的专注力都集中在开车上，但莉莉安就坐在她身后，娜塔莎能通过相接的身体，清晰感知到莉莉安的呼吸和心跳。 ——平稳，冷静，丝毫不为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现实所触动。这是一个普通人在面对追杀和逃亡时，应有的反应吗？ 莉莉安只用一枪——甚至还是单手，就在距离三十英尺的范围外精确地击中了货车油箱。 而原本娜塔莎估测需要耗费的弹药数量，是全部。 注视着面前貌似柔弱美丽的女郎，娜塔莎属于特工的第六感，正在滴滴狂响。 娜塔莎一边静待莉莉安的回答，一边回忆着她的身份资料： 莉莉安·米勒，25岁，奥地利人，维也纳应用艺术大学建筑学硕士，毕业后搬到美国洛杉矶生活，成为了一名定制画画师，平日深居简出，背景清白。 ——起码从明面上看是这样的。 半晌后，只见莉莉安小口抿了抿果汁，略带斟酌地开口道：“唔，我确实有一位枪术老师，罗曼……” “娜塔莎。” 莉莉安从善如流地改口，“娜塔莎，”接着，她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是我不可以透露这个人具体是谁，我答应过的。所以，抱歉。” 闻言，娜塔莎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了解了。优秀的枪手往往更喜欢低调，我懂这行的规矩。” 莉莉安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娜塔莎忽而话锋一转，将问题重点转移到莉莉安身上，“莉莉安，你又为什么会想要学习打枪呢？” 敏锐的女人，提出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看来，如果今天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莉莉安都能想象到，今天过后，娜塔莎一定会继续深入调查她的背景，虽然注定不会有什么发现……但会给莉莉安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可不想在和史蒂夫调情的时候忽然杀出个闪亮亮的电灯泡。 想到这，莉莉安忍不住咬扁了塑料吸管，紧接着将身前的果汁推到角落，收敛了神色。 她回答道：“因为在当时的那种状况下，我不得不这么做，娜塔莎。” 她的语气里有种和以往不同的淡漠。 “你是奥地利人，莉莉安。据我所知，那个国家很安全。”而且禁枪。娜塔莎不动声色观察着莉莉安，她的小动作显然比刚才吃美食的时候多了一些，这代表她正在紧张。这个发现令娜塔莎联想到莉莉安身上总是被刻意遮盖起来的纹身，淡红色，藤蔓般缠绕在她苍白的脖颈，以及手腕和脚踝上，美则美已，但娜塔莎从其中体味到更多的，则是一种束缚感。 奥地利。 所以她果然已经查过她了。 莉莉安低下头：“那不是在奥地利发生的，而是在这里。”她伸出食指点了点桌面，“当时我在美国并没有太多朋友。” 娜塔莎皱起眉：“你遇到了枪击案吗？” 莉莉安点头。这段时间她遇到的枪击案可太多了，甚至有一部分她也出力了呢。 比如布鲁克林冰淇淋车枪击事件。 再比如烈士墓园和史蒂夫与九头蛇的枪战追逐。 ——这些都是枪击案嘛。 “对于你的经历，我很抱歉。”事实上，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这都是件糟糕的经历，所以娜塔莎对这个答案也并不意外，毕竟生活在这的人都知道“自由美利坚，枪击每一天”，虽然存在一定的夸张成分，但确实描述了客观事实。 莉莉安摇摇头：“但我比别人幸运的地方就在于，经过那件事情后，我遇到老师。虽然我们彼此之间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那段经历确实让我受益匪浅。” 娜塔莎半开玩笑的问道：“方便问问你是在哪遇到你的老师——那位枪术天才的吗？也许有机会的话我也可以去碰碰运气。” 莉莉安：“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所以我其实并不知道那地方具体的位置。但我记得很清楚，那里有一片很大的芦苇荡，在芦苇荡的中央，还有一棵枯萎的树。非常安静，非常美丽。”她顿了顿，补充道，“在那里，你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其实我还挺喜欢那个地方的，只是我应该再也没机会去了。” 想到这，莉莉安不由有些怅然。她没说谎，她是真的蛮喜欢梅洛蒂的意识世界的。只可惜，那位枪术方面的天才已经成了千万个游荡在冥河河畔的幽魂中的一员。不过幸好，莉莉安继承了她的记忆，知道如何搭建那样一个意识世界——虽然没办法像梅洛蒂那样模拟得那么细致——但也聊胜于无。 至于枪术，唔，严格意义上来说，梅洛蒂确实是她的老师。 最好的老师。 娜塔莎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莉莉安，心下叹息。作为世界上最精通审讯的特工之一，她能清楚地分辨出人们话语的真假，自然也知道莉莉安所言非虚。 她大概能从莉莉安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她不愿回忆的过去：初到异国的妙龄女郎不幸在街头遭遇了枪击火|拼，又因美貌而被掳走绑架，在途中遭遇过非人的折磨，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都留下了永久的创伤。那片芦苇荡或许是歹徒们抛下她的地方，也或许是第一作案现场。但无论怎样，就在她以为生命即将走到终点时，那位神枪手出现保护了她。 他们应该和彼此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于是在此期间莉莉安获得了神枪手的指导，学会了如何瞄准射击，如何保护自己。 他们因此建立了特殊的联系，但也止步于此了。毕竟，神枪手极有可能是个身份复杂敏感的人物，而莉莉安只是个突遭横祸的可怜人。 于是他们再也不见。 但不论神枪手是男是女……娜塔莎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这个人她一定认识。 只不过，会是谁呢？ · 恶魔营业指南第七条： 【恶魔从不说谎，只是隐瞒部分关键信息。】 · 这场不像审讯的审讯就在娜塔莎的脑补中悄然结束了。莉莉安喝光了果汁，戴上头盔，重新坐上娜塔莎的后座，准备重回曼哈顿。 疾风将她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机车驶过拐角，惊起一片在地上啄食披萨的鸽子。 霎时间腾起的鸽群从头顶飞过。但也仅仅只能飞到头顶。 莉莉安：“……” 这些成天啄食垃圾食品的鸽子实在太肥了！莉莉安怀疑它们退化成爬行动物只是时间问题。 莉莉安嘲笑地看了眼吃力飞起的鸽群，而后有所感应的伸出手掌，迎风接住了一根掉落的黑色羽毛。 嗯？这是她的羽毛。 在娜塔莎不知道的背后，莉莉安捏碎了羽毛，抬头看向布鲁克林的方向。 是亚当，他对史蒂夫的杀意，触发了莉莉安先前设下的必死诅咒。 哎，还真是个得不到家长注意就上蹿下跳的小混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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