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德卡拉的声音从浴室里播放着爵士乐的音响中传来，透露着困惑和不解。

“什么是网络？”德卡拉如此道，“人类又造出了什么古怪的词汇？那是一个地方还是什么会所？”

“……这不是重点。”莉莉安被他的落伍所打败，仰头叹息，沉在浴缸底部吐起了绝望的泡泡。

德卡拉这样自诩为贵族的恶魔总是矜持且高傲，他们不屑出入凡尘了解人类的历史文化变迁，对人类的印象仍刻板停留在他们刚走出伊甸园时蒙昧可怜的模样。

向这样一个老旧、古板、自以为是的弱智贵族解释“互联网是什么”显然是很不明智的。

但莉莉安不得不继续和德卡拉搭话，因为她此时正在染羽毛，抽不出空。

她迫切需要一个地狱贵族替她向魔王传递佐拉的消息，好显得她很能干，在诱惑超级英雄的同时还能发现这样奇特的大宝贝，业务能力简直太优秀。

在德卡拉看不见的地方，莉莉安白眼狂翻：“这句话的重点是后半段，伯爵大人。我发现了一个永生的人类灵魂！他死了！但他不属于地狱和天堂任何一边！而是藏匿在某个地方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撒旦在上，您不觉得这是件异常的事情吗？”

“哦，是的。永生和人类。”德卡拉漫不经心地说，显然没认真听。他向来这样，这正是莉莉安最痛恨他的一点——从不尊重他人发言！德卡拉语调拖得长长的，像往常对莉莉安发号施令一样拿腔捏调，“那么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莉莉安。把那家伙推到井里——或者随便别的地方，让他饱受折磨。”

莉莉安皱眉：“您不准备将这事报告给魔王？”

德卡拉轻描淡写：“这些小事不用叨扰他老人家，我相信你能解决。”

“但我手上已经有别的活了，伯爵。如果我现在来做这件事，那魔王的任务该由谁去完成呢？我可不能同时做两件事。”莉莉安不悦，她就知道德卡拉又想把事全推给她。

果然，这该死的弱智理直气壮：“这还用说，当然是你——”

莉莉安打断他：“可魔王殿下说他给我的任务最重要，而你，才是他派给我的副手，用来协助我的。你难道是想违抗魔王的命令吗，德卡拉伯爵？”

路西法的名号很有用，趾高气昂的德卡拉一下就熄了火。

“我、我当然不会违抗撒旦……”

德卡拉说完，沉默片刻后，居然一反常态，用一种热切的口气对莉莉安说：“噢！莉莉安！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好要去一趟魔宫，你放心，我想我马上就能把这个消息告诉魔王……你说的那个人类叫什么来着？”

“阿尼姆·佐拉。他本该在1972年就死了，但他用了某种方法把精神传到了网络上，还建立起一个与世隔绝的王国——这让他获得了永生，而地狱对此毫不知情。我认为这值得警惕，该让地狱知道。”莉莉安顿了顿，补充道，“您会告诉魔王，这事是我们一起发现的，对吗？”

她特意在“我们”这个词上加了重音。莉莉安确信，若不这么说，德卡拉一定会把发现佐拉的功劳全算在他自己头上，而魔王大概也不会追究这些细枝末节。

她在心底哀叹恶魔难当，不仅要时刻防备同类，必要时还不得不和讨厌的饭桶共享成果。

“我们……哦，是的，当然是我们，我，还有你。”如她预料的那样，德卡拉很不情愿地说，“毕竟，你比我们都要了解人类和那个所谓‘网络’的事情。魔王他老人家正是因此才选中你的不是吗？”

谢天谢地他还记得这个！

“您是明智的。”

莉莉安又假意恭维了几句，德卡拉就被哄走了，他承诺会把功劳也算她一份，还十分高兴地表示会在午夜时分给她回信。莉莉安松了口气，终于有空把注意力转到史蒂夫这边。

4号房的卧底龙爪木传来消息，说史蒂夫接了个电话就抛下它出门约会了，它对此很不满意。莉莉安训斥它不应该对监视对象抱有私人感情，龙爪木委屈地应了。

而莉莉安心知肚明，史蒂夫应该是去找了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据她这几个月来的观察，弗瑞是个冷酷，多疑，却又谨慎非常的特工，身上有着鲜明的Alpha头狼气质，很难与人为善。

性格和职业就注定了他不能和任何人真正交心：你知道他藏着很多秘密，可他永远也不会告诉你。而这样的处事方式和史蒂夫正相反。

在史蒂夫看来，成事的关键恰恰在于团队间彼此信任。他很想信任神盾局，但弗瑞瞒了他太多事，导致他们渐行渐远。因此，在发现罗林斯是九头蛇特工后，史蒂夫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知弗瑞。

他只是……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件事会在神盾局内部翻出多大的水花，而作为领袖的弗瑞，又会有怎样的作为。

可惜九头蛇和莉莉安没给他静观其变的机会，他们给他扣了一口恶毒的黑锅想把水搅浑，搞臭他的名声，好让他孤立无援。

但史蒂夫不害怕。虽然这并不是他预想中那个合适的时机，但他依然可以趁此机会和弗瑞当面交锋，试探一下他的底细。

史蒂夫抱着最坏的打算，一个人去约见弗瑞。但当他驶过一片安详休闲的街区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期待着，弗瑞不是九头蛇。

因为，如果弗瑞是九头蛇的话，就意味着这些年来，他、复仇者、佩姬，以及其他所有人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不过是在为邪恶的降临添砖加瓦。

而当黑暗到来时，他们每个人，都将落入罪孽的深渊。

史蒂夫不能眼睁睁看这一切发生。

·

除非意外，很少有人类能逃离恶魔的注视，莉莉安想。可现在，阿尼姆·佐拉就是那个意外。他的尸体早已在泥土中腐烂破败，可他的精神却躲过死神的镰刀，几乎永恒地藏匿在网络世界中。

莉莉安顺着那些加密的网码悄悄潜入他的领地，发现他比想象中更不容小窥，原来，佐拉博士——才是如今真正在操纵九头蛇的那个人。他利用自己极高的智慧创造了一套连莉莉安也无法破解的编码用来定位和测算世界上所有特殊人类的人生轨迹，再从中挑选出一些人来，夜以继日地紧密监控，甚至暗中干预他们的人生，在正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们变成九头蛇的爪牙——如今很多潜伏在神盾局内部的九头蛇特工，都是被他利用这种手段洗脑培养的。而其他经过测算，无法被九头蛇收编拉拢的家伙，则一律当作敌人清除掉。佐拉策划了许多暗杀行动和种族清洗计划，莉莉安大致估计了一下，他一个人一个月为地狱创下的业绩就顶得上她兢兢业业干好几年了。

“这样的家伙不能下地狱，简直是地狱的损失。”莉莉安感慨，“如果继续放任他这么干下去，以他的聪明才智，成神也不是问题啊。”

想着想着，莉莉安发现自己又被一面防火墙挡住了。她当机立断爬上去，在墙内发现了被分成两部分的名单。

左边的是九头蛇卧底名单，右边则写着：

【待招揽/待清理】

“我好像找到了一份参考答案。”

莉莉安把名单记下，打算之后就按着这份名单来挑选她需要扮演的角色。感谢佐拉，他甚至连人物阵营都给她分好了，贴心的简直要令莉莉安哭泣。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佐拉。”莉莉安深情地说。她效率很快，几乎眨眼的功夫就结束潜伏，离开了佐拉的领地。

佐拉并没有察觉到莉莉安的入侵，他正在为莫名的网络信号延迟而大发雷霆，命令九头蛇赶快派人去秘密基地检修他的服务器。

另一边，史蒂夫在墓园见到了弗瑞。他约弗瑞在这见面。是因为他们共同的战友，咆哮突击队成员的遗体，正安眠此处。对于他们来说，脚下的这片土地有着特殊的意义。

史蒂夫站在树下，看着弗瑞一身黑衣，冷面而来。

“说吧，卖得什么关子。”弗瑞来到他面前，用仅剩的一只眼阴沉地瞪着他。

“地狱厨房的事不是我做的。”史蒂夫同样看着他，企图从他的黑脸上找寻情绪的蛛丝马迹，“有人嫁祸我。”

“这我知道。”弗瑞回答，“你还有别的事要和我说吗？”

史蒂夫没跟着他的节奏走，而是追问：“你为什么会知道？事故发生时，我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没被监控拍到。警方一查就知道我没有不在场证明，弗瑞。”

“哦，因为我相信你。这理由足够吗，队长？”

“……很难说服我。”史蒂夫表情平淡。

弗瑞叹气：“别这样。”

“你必须告诉我。”史蒂夫紧紧盯着他，看到弗瑞挑了挑眉毛后，他几乎瞬间脱口而出，“你一直在监视我？！”

“你知道的，我的职责是确保公民安全。当你们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总得有人睁着眼睛。”弗瑞嘴角牵出一抹冷笑，双手环胸，“如果你就是为了这事找我的话，我会认为你太小题大做，扭捏得像个姑娘。”

“扭捏得不是我，而是你，弗瑞，总是藏着掖着假装神秘。”史蒂夫额头隐隐爆出青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继续质问：“你知道最近罗林斯去哪了吗？”

弗瑞对答如流：“特战小队总有新任务需要执行，他和郎姆洛正在外面出差，下周一会回来。”

他看见史蒂夫脸色铁青，出言讥讽：“你突然关注他……怎么，难道他抢了你的活干？”

感谢老天……弗瑞不是。

史蒂夫把他所有表情尽收眼底，闻言，阴郁地答道：“我可不想和他一起干活。”

弗瑞皱起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想说的是，罗林斯已经死了。”史蒂夫微微放松下来，在弗瑞震惊的眼神中露出一个苦笑，他拍了拍弗瑞的肩膀，叹息道，“你还不知道吧，他是九头蛇。”

“我们都错了，弗瑞。他们没有被消灭，相反，他们一直都在。”

话音刚落，史蒂夫听见树叶簌簌而动的声音。在弗瑞逐渐睁大的眼睛里，他看见除了自己外，还有另一个东西的身影出现，那原本只是个小小的黑点，却越变越大，直到——

“轰——！！！”

“嗯哼……准头挺不错。”全副武装的指挥官对扛着枪的莉莉安说，“不枉我特意把你从神盾局学院提拔上来——冲上去，梅洛蒂，再来几下，噢别打到局长——！姑娘，光这点火力可放不倒美国队长。上头有令，咱们现在得把他当嫌犯来看。”

头盔下是一张和莉莉安本人全然不同的脸，但却和她有着同样狡黠的眼神，她带着小队突进墓园，手上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嘴上却迟疑道：“头儿，这样不太好吧……毕竟真相还没查清，万一打死了……”

“如果你能打死他，那下任美国队长就是你了——”指挥官在内线嘲笑道，“白日做梦得有个限度，梅洛蒂。”

‘梅洛蒂’没再回应他。她正忙着瞄准史蒂夫的脚后跟，不得不说他跑得可真快啊，不愧是她的舞者……

阳光照亮了她胸前别着的名牌，也照亮了办公桌上某份被打开的档案。

【梅洛蒂·肖】

【神盾局5级特工】

【待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