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史蒂夫正光着上身，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被他摆放在墙角的龙爪木见此情形叶片疯狂颤动，发出无声的尖叫，又在他回头的瞬间恢复平静。史蒂夫诧异，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什么也没发现。 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略带讶异地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有何贵干？” “我想你一定没看新闻。” “我刚才在洗澡。” “那听我一句劝，把家里电线拔了，这几天都别出门，就在家多喝点水，再做做瑜伽。” 史蒂夫走至窗前，闻言瞬间合起百叶窗，仅用手指稍微拉下一点来，谨慎地朝外看去。 “出什么事了？”他低声问，没在公寓周围发现可疑人物。 他是以私人名义租赁的这间公寓，和房东签了保密协议，因此就连复仇者也不清楚具体位置，娜塔莎也只是知道他住在林肯纪念堂附近而已。当然，史蒂夫相信如果他们有心，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自然，其他人也不例外。 弗瑞叹了口气：“你上社会新闻了。但是，听着，这件事神盾局会处理，你哪也别去，也别做多余的事情。” 可史蒂夫已经拿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调到晨间新闻频道，设置成静音播放。 “……临时插播一条新闻：昨日下午16时06分，纽约地狱厨房一廉价公寓楼内发生恶性纵火事件，造成三人死亡，五人受伤，一人失踪。 据该公寓租客称，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平常的入室抢劫，所以起先并没有放在心上，之后发现失火和有人坠楼后才匆忙逃出。” 电视上妆容精致的女主播面容严肃，而她身后的大屏幕则播放着一栋正在着火的公寓大楼影像。火势是从顶楼从上往下烧起来的，几乎大半个公寓楼都黑烟滚滚。 画面渐渐放大，只见其中顶层的某个房间，玻璃窗户被打破，有两个人被从里面扔出来，表情惊恐地在半空中挣扎，而后很快摔在地面，生死不明。 “……有网友提供了当时的火灾现场录像，并宣称拍到了涉案嫌疑人……” 影像暂停，然后重播，画面停在了那个房间。镜头再一次拉近，只见窗户破碎的同一时刻，史蒂夫看见房间里站着一个人。 阳光把他的半张脸微微照亮，而另外半张脸则隐浸在黑暗中。 史蒂夫眉头紧皱。 “……据录像内容来看，本案嫌疑人疑似为复仇者联盟成员，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目前有关部门已介入调查，本台会持续跟踪报道后续……” 不，不是“疑似”。史蒂夫想。 他紧紧盯着屏幕，反复观看了好几次。他的喉咙干涩，胃里像是坠了块难以消化的铅一样沉重，一种不安的预感从后颈炸开，毒蛇般迅速缠绕全身，令他僵在原地。 因为，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熟悉屏幕中的那张脸—— ——他自己的脸。 之后的内容史蒂夫没再看下去。他关闭电视，把手机拍在沙发上，开始利索地换衣服。电话还没挂断，弗瑞听见了他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得不高声道：“士兵！” “我在。” 史蒂夫拉上夹克拉链，戴上鸭舌帽：“我会查清这件事。另外，我想我们应该见一面，就现在。” 没等弗瑞回答他就挂掉电话离开了家，临走前，他看着紧闭的3号房门，犹豫片刻后还是没忍住给莉莉安发了两条信息。 【不是我。】 以及。 【请相信我。】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美国队长”纵火杀人的消息，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视频是AI合成的，用来抹黑人民英雄；也有现场目击者前来辟谣说亲眼所见美国队长大开杀戒，他是个道貌岸然的刽子手，是战争狂人；有人扒出被他推下楼的那两个人是无政府主义的恐怖分子，是当地恶事做尽的帮派成员，死有余辜；也有人反驳说那只是两个勤恳工作的穷人，并且祖上也是爱尔兰移民，却被同样拥有爱尔兰血统的美国队长残忍杀害。 “难道美国队长就可以滥杀无辜了吗？平民的命就不是命？” “我知道他是战争英雄。但现在是和平年代，请问他的行为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他甚至没打算遮住自己的脸！” “难以想象这种人还能出现在教育频道上……” “可能队长正在执行秘密任务啦，别这么激动嘛大家。” “拜托，科技这么发达，用脚趾头就能想到这视频是美队的黑粉恶意合成的。我挺美队！！！” “同上。坐等官方通报结果，楼上的喷子就等着被打脸咯。” …… 史蒂夫拒接了托尼的电话。他心情沉重，没来得及等到莉莉安的回信，就将手机关机了。临行前，他往楼上看了眼。在确认3号房门依旧紧闭后才发动机车引擎，呼啸离去。 和史蒂夫所担心的正相反，莉莉安相信纵火杀人的那个家伙不是他——即使视频中的人有着和他同样的脸庞，看上去和“美国队长”一模一样。 但他们是两个人。 莉莉安十分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史蒂夫设计的栽赃嫁祸，背后主使自然是他的老朋友九头蛇，以及…… 她。 没错，正是莉莉安帮助九头蛇散播了这个视频，让史蒂夫·罗杰斯一夕间，成为众矢之的。 纵观美国队长的一生，所有人都会发现，他始终都在为国家和信念而战。人们将他认为是地球近代以来第一个拯救了世界命运的超级英雄，将他称为“活着的荣耀”。他是美国精神的象征，也是超级英雄组织复仇者联盟的领袖，第一复仇者。他无法忍受罪恶、不公和苦难，以全部的生命力去热爱人类。 可是，当史蒂夫·罗杰斯成为美国队长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种力量。“美国队长”代表着某种至高的道德和威信，不容玷污。因为只要一旦出现一点差错，再小的瑕疵都会被无尽放大，引来无数的指责和审判。 而所有恶魔都知道，人类对彼此所做的事情，往往非常残忍、非常冷酷，他们似乎天生就具备折磨彼此的能力。而实施折磨的第一步，是制造仇恨。莉莉安深谙其道：这次事件的余波会久久不止，除了能抹黑美国队长初雪般洁白的名誉外，人们在网络上争吵不休产生的负面影响也能为地狱提供一段时间的精神粮食了。 再说回真相——尽管她相信史蒂夫不是真凶——但让人民仇恨美国队长，才是莉莉安此举的目的。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人类去憎恨史蒂夫，莉莉安的目的也达成了。 毕竟，莉莉安实在非常好奇，当史蒂夫·罗杰斯失去引以为战的一切时，当他被自己所保护的对象攻讦时，他的灵魂是否依旧会如此璀璨生辉？ 抑或是，从此蒙尘？ · 恶魔营业指南第二条： 【利用世上的逼迫、祸殃，以及周围人的诋毁、嘲讽来攻击人，使人陷入苦毒之境。】 · 至于纵火真凶到底是谁…… 别急，莉莉安正在广袤的数据之海里寻找。 她是在一个被加密过的数据库里发现原视频的——就是新闻上播报的那个。起先她也和某些网友一样认为这是AI换脸，但她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还真不是。出现在火灾现场的那个人真的有一副和史蒂夫完全相同的面貌，如果不是莉莉安知道事故发生时史蒂夫正一个人郁闷地在湖边吹风，光看脸她也会恍惚。 于是莉莉安潜入了这个数据库，发现了更多有关史蒂夫替身的视频和资料。这个替身，或者说，二重身，源自于九头蛇组织中一个名为“暗影计划”的项目。项目的启动时间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中期，短暂动工后因不知名原因停滞许多年，直到七十年代后期才重启，一直持续到现今。 “暗影计划”的目标，是制造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的克隆体，然后李代桃僵。可惜项目实验进行得不算顺利，除了生物技术上需要克服的重重难点外，克隆体本身也是漏洞频出，要么是寿命奇短，要么是智商不高，就在研究人员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救星来了。 神盾局从冰层里捞出了美国队长本人。趁着为他人工解冻的时候，混入其中的九头蛇特工拿到了史蒂夫的血液样本，他们破译了更多的生物信息，终于制作出一份堪称完美的克隆体。 他们把这个克隆体称为“一代”，也就是视频里真正的纵火犯。 在九头蛇原本的设想中，一代的出场秀会比现在更酷炫得多，但由于莉莉安横插一脚将罗林斯暴露在史蒂夫的眼前，九头蛇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匆忙将一代推至台前，趁热打铁给史蒂夫泼脏水。 莉莉安接触人类科技的时间不长，对九头蛇的克隆技术，这种堪比造物主的行为叹为观止。她觉得和这群家伙比起来，自己这个恶魔学院优秀毕业生未免显得有些名不副实了。稍稍鞭笞了自己一会儿后，莉莉安突然非常想面见一下“暗影计划”背后的主导者。 到底什么人会如此变态？ 她纳闷极了，顺着网码一路找过去，翻过了许多防火墙，终于在一个类似数据王国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即使在莉莉安有限的恶魔生涯中，这东西的存在也称得上离奇，让她忍不住立马联系了地狱。 “德卡拉伯爵，或许这事你该知道——我在人类的网络世界里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一个近乎永生的灵魂，来自于死去的人类，阿尼姆·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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