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厢房内，金砖躺在床榻上，听着齐景绍的话，木木地开口道：“怎么这么突然？” 齐景绍主动靠近一步，“塞北僵持不下，孤向父皇领命，不日率军出征。” 她怔愣地看着顶上，不知不觉浮现出尸首遍野的场景，虽然齐景绍的能力她是知晓的，可沙场之上充满变数，何况北晋来势汹汹，又怎么说是万无一失呢。 齐景绍倒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主动说道：“担心孤？” “孤一定平安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娶你。” 金砖垂下眼睫神色有些黯淡，看来他还没有察觉。 她装作生气，故意推搡齐景绍，“你少自说自话了，我答应了吗？” 齐景绍也不恼，无视她那轻飘飘的抵抗，将她强制揽在怀中。 金砖还在继续推搡着，可齐景绍却静静地说道：“让孤抱回，孤不会做其他的。” 他的话里难得放低姿态，几乎是央求，她鼻子忽然间一酸，共渡二人最后同处的时光。 齐景绍信守他的诺言，便知是抱着她睡了过去，却扰乱了她的心绪，良久也不能入眠。 金砖看着身边男人的侧颜，模糊中五官依旧清隽，心中苦涩地透不过气来。 “要平安。” 她伸手拂过齐景绍面庞，一路往下顺到喉结，也不知齐景绍听见没有，她收回自己的手，靠在他的肩头睡去。 齐景绍日日军营练兵，很晚才会回到东宫。 金砖在东宫等着他的回来，还会像以往一样送去一碗参汤，好似二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争吵似得。 出征在即，若齐景绍能取得胜利，这对大齐便是最大的鼓舞，圣上及其看重此次战役，亲临点将台目送大军开拔出城。 齐景绍昂扬着胸膛坐在汗血宝马之上，身着金鳞铠甲在光下泛着耀眼的光，一双深眸锐利而又坚定，将士们也随之大振。 圣上嘴角浮现出隐隐笑意，是对齐景绍的骄傲。 金砖如今并没有身份站在点将台侧，站在人群中央，见着军队一点点挪动，估摸着齐景绍应该未曾看到自己。 齐景绍紧绷着脸，也未往她的方向投去目光。 正以为齐景绍即将领兵出征，可他却忽然翻身下马，将士不明所以地看着主帅，就连圣上也摸不清头脑。 只有三皇子幽幽说道：“大哥是去找金砖去了。” 金砖也没料到齐景绍忽然朝她而来，眼眶一下子灼热起来，看着齐景绍步步逼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齐景绍率先说道：“旁的女子会为夫君求取护身符，亲绣铠甲，你呢？” 太子殿下如此看重金姑娘，出征之际都要亲自下马道别，身旁的人捂嘴笑了起来。 金砖被调笑地面色通红，“没有。” 齐景绍扬起眉头，“就不怕孤出什么事？” 金砖立即瞪了他一眼，“呸呸呸，你就不知道吉利二字怎么写吗！” 她低下头，低声嚅嚅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希望你平安的。” 齐景绍十分满意，环保住她，可拥抱短暂到来不及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润，齐景绍便转身上马。 独留她一人微微张开双臂，看着齐景绍离去的背影。 今日一别，以后便不会再相逢了。 金砖忽然间叫住了他，齐景绍诧异回头，只听她小声说道： “我是真的心悦你。” 她不知道齐景绍有没有听见，可他面上带笑，硬朗的容颜减了几分冷意，眸子中似是对她许下诺言。 圣上目睹着一切，并未制止齐景绍的行为，大军终于启程，扬起沙土，他们的背影也越来越远。 直至看不见齐景绍的背影，金砖这才转身离开，珍珠绣鞋踩着小石子，轻盈的一滴泪不可察觉地落在脚边。 * 齐景绍离去之后，金砖的心也空了几分，只剩下归家想法分外强烈。 虽然舅父处境也不好，可一家人毕竟是整整齐齐在一处的。 金砖不愿意拖累施娉李若他们，离家的计划便未同他们讲起，只是让梁叔叔送些打火石来。 若她只是失踪，齐景绍定不会死心，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的身影。 只有让他误会自己/死了，才一了百了。 金砖还让梁叔叔的人混入东宫，给自己留了一条逃生的暗道，确保万无一失。 这日黄昏时分，终是离开的时候了。 金砖摸着照壁，看着熟悉的院落，毕竟在这已经生活了如此之久，正要离别时候，还是有些不舍得。 她叫来施娉李若，“去帮我买些李记的点心吧，我忽然嘴馋了。” 李记在城的东边，一来一回有些远。 李若本来有些奇怪，可施娉却一把拉过了她，还不等李若问完便拉着她往外走。 金砖忽然回想起那夜施娉在门外的话，心中明白了什么。 虽然如此，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她们知晓的好。 她摸了摸身后的打火石，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一阵阵闷响中，漫天大火朝着天际上喷薄而上，滚滚浓烟让人呛得喘不过气来。 金砖平日不喜人守着院子，待到下人发现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是金主子的住处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众人拿着水桶朝着水缸去，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瞧着火势越发大，坍塌声不绝于耳，大家都慌乱无比。 金砖掩着口鼻，听着外头的声势。 差不多可以离开了，她孤身一人躲在梁叔叔的人通的暗道之中。 趁着齐景绍不在时，梁叔叔的人扮作侍卫出入东宫，实际是为她凿出一条生路。 她捂着口鼻头也不回地匍匐前进，心里估摸着已经快到出口，可越往里走，却越看不见光亮。 东宫外，梁管事带着帽檐，垂着头等候在外面。 他看着浓烟从不远处飘起，心底不知为何不安起来，也不知小姐何时才能出来，今夜还要送她出城呢。 他正焦急等待之时，一不速之客忽然出现在跟前，竟然是萧狄。 以为萧狄正好过路，有着过节在，梁管事懒得与他攀谈，可萧狄竟然停在他面前。 “奕儿要离开汴京？” 梁管事惊讶地抬起头，“你怎知晓？” 萧狄冷哼一声，“我日日派人守着梁氏衣坊，岂能不知？” 梁管事别开脑袋，“你莫想再在小姐婚事上做文章，她今日便回塞北。” 萧狄也懒得与他争吵，“带我去寻奕儿的出口。” 二人难得并肩同行，虽不甚和谐却也难得步伐一致。 可找来找去，洞口却没了踪迹。 “口呢！” 梁管事慌了神，明明让人订好了路线，怎口被堵住了。 萧狄面色一变，立即大声说道：“拿铁锹来！” 金砖顿感不妙，路竟然已经到了头，她急切地东寻西找，可只摸到一片压实的黑土，哪里有口！ 出口竟然被人堵住了！ 她惊慌起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回头是正处于熊熊烈火之中的废墟，可前进却别无出路，是谁把路给她堵上了！ 金砖额上冒出冷汗，一阵眩晕袭来，不知是不是地洞之中缺少氧气的缘故。 怎么办，梁叔叔还在外头等着！ 总不能死在这里吧！ 金砖绝望地哭喊起来，此时真正被死亡的恐惧压迫着，双手双脚控制不住地蜷缩着。 她瘫倒在地洞之中，可耳边忽然传来动静，似是有人在外头用铁锹猛烈地捶打一般。 金砖立即支起身子，眼底深处尽是希冀。 待到传来一丝光亮之时，错觉般的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奕儿，是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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