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渐深了,晚风凉飕飕的。 金砖的背脊僵直,笑意凝结在脸上,倒是比哭还难看几分。 齐景绍是嫌弃她以一己之力拉低后辈的平均智商吗? 金砖眼神飘忽,僵硬地为自己找补起来:“殿下与萧小姐素不相识,怎这般看轻她?萧小姐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她的声音越发若了下来,齐景绍却说道:“例如?” 还要她举例吗,比比皆是好不好。 她刚准备将自己身上的美好品德一一说给齐景绍听,转念一想,要他认可呢? 他若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她那才好呢! 齐景绍继续添满马奶酒,细数起萧奕时不合他心意的种种起来。 金砖脸色乍然冷了下来舅父体谅她幼年失母,便纵着她了些,可她从未做过有愧得行的事。 你别太过分。 气氛已经到这了,齐景绍却停顿下来,“这只是外界对她的评价,并不是孤的意思。” 齐景绍故作玄虚,金砖没料到他突然话锋一变,想听听他狗嘴里还能说出什么出来,“殿下就是不愿皇子公主也被萧小姐惯坏了?” 齐景绍神色不屑,丝毫未将此事当回事,她有些恍惚,估计齐景绍若真成了父亲也是严父那一挂的,就算是未来太子妃带着孩子们上房揭瓦,他都能镇得下来。 金砖看了看对面的齐景绍,不知何时起他身上自带的那种上位者气势已经消散,自己竟然能与他闲来无事闲聊几句。 齐景绍目光定在她身上,“萧家和梁家势力太甚,萧奕时不能成为未来中宫。” 听到这话,金砖心里颤动,饶是舅父再忠心耿耿,镇守塞北二十载,齐景绍也不能全信他。 就算她是名满天下的贵女,齐景绍也是不会娶她的。 可古往今来,哪朝太子不发展自己的势力,可齐景绍却能在各方势力中运筹帷幄,秽浊却从不沾染上身。 金砖眼下有着为舅父辩解几句的念头,却发现说再多也无益,“殿下这话说得,就算不是萧小姐,这汴京其他的高门贵女岂不是也没有机会了?” “与出身无关,她们本来就没机会。” 金砖正巧对上齐景绍淡漠的目光,呵呵笑了起来,装作没听见他话里的意味。 她应承道:“一般人哪能配上太子殿下,退婚成功后,殿下大可看看,愿意嫁入东宫的已经排到城门了,到时候殿下慢慢找合心意的。” 齐景绍无声地看着她,狭长的眼眸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幽怨。 不能再这个话题里兜圈子,不然又被他绕进坑里了。 金砖忙不迭地将酒盅填满,狠狠地抿了一口,“如此良辰美景,我祝殿下早日退婚觅得良人,也祝我早日回到塞北。” 气氛不自觉地冷了下来,齐景绍瞧她这般,冷声劝道:“马奶酒烈得很,小心头疼。” “我酒量可好了!” 金砖怕齐景绍不相信,便又猛着喝了一口,却不小心呛到喉咙管,辣的她眼泪盈满眼眶。 齐景绍默默地看着她,半晌后才幽幽问道:“你为何如此不愿留在汴京?” 才两杯酒下肚,金砖已经头晕晕的,齐景绍该不会真的加了些什么吧? 她迷离说道:“殿下自己也知晓汴京势力复杂,我这种人,生来便不属于这种地方。” 廊亭之中,霜华月色落在地上,金砖眼神愈发迷离,不知不觉已经趴在了石桌之上。 齐景绍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嗤笑起来,“还说酒量不错。” 他话音难得温柔,瞧着眼前人越发不省人事,便起身将身上的披肩罩在她身上,连着披肩一起将她抱在怀中,朝着卧房走去。 一时间软香温玉入怀,他倒有些不自在,弯曲的臂膀僵了起来。 适才还有一句话未说出口,若是他能护住她,不让她淌进浑水,还愿意留在东宫吗? 怀中的人却似是没睡死,手脚不老实起来,他不由得拢紧双臂。 “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齐景绍看着怀中的金砖小声嘟囔起来,是在说他? 好端端的,没招他没惹他,骂他作甚? “退婚后再找不到我这样的女子了,你且等着吧!” 齐景绍现在是非常确定,说得就是他。 不是一口一个希望他早日退婚好离开东宫吗,现在又留恋些什么? 齐景绍大步迈过,将金砖轻轻地安置在床边,又命锦天安排一名宫女过来。 “明日酒醒了定会头疼,派人备好醒酒汤。” 刚准备转身回到寝殿,一柔弱无骨的手却拉住了他。 “你这有眼无珠之人!” 翌日清晨。 金砖艰难睁开眸子,头就像有千斤重一般,周遭环境陌生的很,她费劲全身力气才回想起来,这是齐景绍安排的新住处。 她恍惚间才看见床边站着一位宫女,笑容促狭地看着她,“姑娘终于醒了,这是醒酒汤,殿下特地为您备下的。” 金砖揉了揉惺忪睡颜,昨夜不是和齐景绍闲谈吗,怎么就在这了? 她立即手忙脚乱地摸了摸身上的衣物,发现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宫女上前一步说道:“我叫施娉,殿下命我今后服侍您。” 金砖瞧她形容古怪,着急询问道:“我没做什么蠢事吧?” “姑娘有所不知,姑娘昨夜喝醉了,殿下将你抱了回来,姑娘还拉着殿下不撒手,说了好一些胡话呢!” 金砖脸色煞白,说胡话! 她又对齐景绍口出狂言些什么了?! 施娉堆着笑脸,“姑娘还是到时候自己问殿下吧,奴婢没这个胆子复述。” 金砖抚着自己发烫的脸,整个人已经宛若石化,看来不仅说了还没少说。 齐景绍正巧出现在门的另一边,整个人神清气爽,不似她一夜宿醉。 他身姿挺拔,一身白袍应该是刚晨练完,放下手中剑,一把躲过施娉手中的醒酒汤。 “还说自己酒量好,孤瞧你酒品也挺差的。” 齐景绍面色平静,并不像是过来发难的样子。 金砖脑子一片混沌,试探问道:“我昨夜说了些什么啊?” 齐景绍俯身凑近,冷冽地气味朝着她扑来,“昨夜你说后悔了,准备留在东宫嫁给孤。” 金砖面色大变,立即缩到墙角一边,立即否认道:“这必不可能。” 昨夜的记忆若隐若现,她只记得齐景绍从心底戒备她的母家,然后她生气喝了些小酒,再然后? 她就一点印象都没了,该不会喝醉了就把自己的身世和齐景绍交待的一清二楚吧? 齐景绍将醒酒汤递至她的跟前,淡淡说道:“将醒酒汤喝了,孤便告诉你对孤做了些什么大不敬之事。” 这醒酒汤看着黑黢黢的,一定很苦,金砖犹豫了片刻,可齐景绍下一秒扬起声音,“难不成要孤喂你?” 听到此话,金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汤水一饮而尽,齐景绍看着她脸上也浮现隐隐的笑意。 她问道:“殿下现在可以告诉我昨夜我说了什么吗?”、 齐景绍目光幽幽,“也没什么,就是骂孤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还好,还好,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嗯? 金砖随即瞪大眼睛,她竟然喝醉上头骂了太子?! 金砖腆着一张笑脸,讨好说道:“殿下定是听错了,我说得肯定是慧眼识珠、是非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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