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袁锦念又把一袋子珍珠捧在手上展示了许久，渐渐吸引了许多人过来围观，便有人凑趣道：“我说，那姑娘没带钱，就别逞强买东西了吧。我看这珍珠品相真不错，五十五两我要了！” “什么五十五两？我出六十两……” “我出六十五两！” 围观的人也不知是真心的还是瞎起哄，居然叫起价来了。原本压价不成的摊主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马上就要飞走了，心里一时起急，便叫嚷起来：“行了行了，都别起哄了，做生意讲究先来后到，我跟这位姑娘都说好了，六十两卖给我，大伙儿都散了散了吧。” “六十两？”澄霓唱念俱佳地演了这么一场，哪能让她白演呢？袁锦念似笑非笑地望着摊主，“我刚才仿佛听见哪位喊了个六十五两吧？” 摊主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起来，他平时是收惯了东西的，一般都能在报价的基础上压价个两三成，谁想到今天偏偏遇到了硬茬子，压价不成，反而被抬了价。摊主气得几乎想拒绝袁锦念算了，可是转念想到托他寻珍珠的王掌柜，他今天只要能拿下这一百零八粒珍珠，哪怕是花上六十五两呢，转头就能八十两卖给王掌柜，不过是一转手的工夫，就有十五两好赚，若是一时赌气放跑了，不就相当于活生生白扔了十五两银子吗？更别说这种品相不错、整整齐齐一百零八粒的好珍珠实在难得，错过这次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了…… 想到这里，摊主紧紧绷着一张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六十五两，我全要了！” 袁锦念心满意足地收起摊主给的六十五两银票，从中抽出那张五两的单独放好，等走远了才悄悄塞进澄霓的手心里：“给，这五两银子是你赚来的。” “不用不用。”澄霓连忙推辞：“这是你卖珍珠的钱呀，我不过帮衬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好拿你的钱？” “河市上人多眼杂，我就不推辞了，等回了船上咱们再细说。”袁锦念笑吟吟地把银票收了，又说道，“到现在我才知道，先前竟是小瞧你了，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这唬人的本事可真有一套。” “你问我呀？”澄霓笑了，在宫里讨生活，奉行的是拜高踩低、欺软怕硬，但凡露出些许弱势，便会被人踩进泥地里，靠的可不就是狐假虎威、打肿脸充胖子那一套么，可是这话却不好说给外人，她仔细想了想，答道，“我从前是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的，现在年纪大了，主家就放了我赎身。这些年没学到什么傍身的本事，只学了几分眉眼高低罢了，不值什么。还是像你这样好，眼光好、出手准，一买一卖之间就能赚到钱。” 澄霓瞧着袁锦念数银票、收银票，心里一个劲儿地痒痒。她在清元宫蹉跎了十几年，末了还接了个卖命的差事，才得了五十两银子的赏，可是袁锦念不过是卖了一袋子珍珠，转眼就有六十五两银子进账，这让她如何不羡慕呢？ “那个，我能不能问问……你的珍珠是多少钱收来的？”澄霓知道低买高卖是生意人吃饭的秘诀，贸然探问进价委实唐突，可她又实在好奇，思来想去还是跟袁锦念开了口。 果然，袁锦念有些迟疑，思索片刻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澄霓挺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我攒了一点体己银子，想做点小生意，但苦于没什么门路。我看你这么聪明有本事，要是不嫌弃，能不能教教我？” “这个么，其实告诉你也不妨事。这袋珍珠我不是市场价收来的，也是机缘巧合运气好。之前，我们牙行有个做生丝的熟客，随身带了这么一袋子珍珠，说是原本打算拿来送人的，结果出了点事急用钱，只好卖掉应急。 “可惜我们那边的人不太喜欢珍珠，高门大户的女眷偏爱红宝石、祖母绿这些彩色宝石，普通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般就打些赤金首饰戴。所以，那位熟客降价卖了一段时间也没卖掉，他又实在急用钱，一再把价格降了再降，恰巧我要往襄国去，想着可以在路上找个合适的地方卖掉，就以很低的价格买了下来。” “那到底是多少呢？”澄霓追问。 “据那位熟客说，他是花了三十五两银子，从海边的珠户手里买来的……” 三十五两？澄霓张大了嘴巴，三十五两和六十五两，这可是三十两的差价呀！ “至于我拿到手么，”袁锦念继续说道，“因为那位是熟客，我从前帮他牵线做成过好几桩生意，所以关系不错。我拿着现银跟他谈价，最后只花了——十五两银子。 “………………”澄霓的心态崩了。 她苦熬苦干了这么多年，末了从沈婆婆手里敲出五十两银子来，就觉得挺不错的了。可谁能想到呢，一个成功的牙人，不过是顺路买卖一袋珍珠的工夫，便能赚到足足五十两银子的利润。 袁锦念听澄霓半天没说话，便侧头看她，这才发现她面色一阵青一阵红，两个腮帮子咬得邦邦硬，一双眼睛涨得发红。袁锦念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她的手，问道：“你别吓唬我呀，这是怎么了？” 澄霓醒过神来，一把抱住了袁锦念的大腿，嘤嘤嘤地说：“师父，你还缺不缺徒弟了？能捏腰捶腿，还会给你当托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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