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听到消息赶到乌瓜寝宫的时候,她正在药力的作用下疼得满床打滚,把所有的宫人都赶出去不许进来,自己咬住枕头把痛呼统统吞回腹中。 一阵脚步声传来,乌瓜烦躁地抄起不知什么东西随手砸了过去,厉声喝道:“谁让你进来的?滚!” 不想,来人不仅没诚惶诚恐地退出去,反而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拉起乌瓜的手腕,焦急地训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想瞒着我!要不是孟湉老实交待,你还想瞒我到几时?” 乌瓜这才知道是李善用来了,于是松开牙关,吐出被咬出了许多牙印的枕头,仰起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沁满了冷汗的脸,抱住李善用哇哇大哭:“善善啊,我好疼啊!中原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中原皇帝更是不是东西,都坏透了!哇,我好疼啊!” 李善用诊了她的双手脉象,飞快取出银针刺了几个快速止痛的大穴,又取出自制的镇静止痛药丸喂她服下。如此急救一番,那折磨得人死去活来的剧痛终于钝了下来,乌瓜安静了,松开紧紧抱着李善用的手,不好意思地拿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 李善用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服,让她脱下被冷汗湿透的衣服自己换上,又唤来宫女帮她换上了干净的枕头被褥,再拿来一个汤婆子给她垫在腰间。 乌瓜躺在干爽柔软温暖的被窝里,腰腹间的剧痛散去了大半,舒服了许多,一阵困意涌来,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日已西斜,暖黄的夕阳余晖映在窗纱上,衬着李善用伏案书写的身影。听见这边有动静,李善用放下笔走到床前,见她醒了便端来一碗药递给她:“快喝了。” 乌瓜问也不问接过来就一饮而尽,被苦得直吐舌头,李善用被她逗笑了,递给她一碗水让她漱口,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片蜜饯,才算好了。 乌瓜把碗还给李善用,撇嘴抱怨:“你们的皇帝说了,那药只要喝了,这辈子就再不可能有孕了。你现在给我喝这些,也不过是白白害我吃苦而已。” 一听这话,李善用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说,明知道是绝育药你也敢吃?谁都没你主意大,连商量都不商量一下,一仰脖子就给吞了!我就多余管你!” 乌瓜委委屈屈地噘起了嘴:“那是你们的皇帝太坏了嘛!只给我两个选择,要么头一胎生下襄王的孩子,立为世子,以后继承卢奴王位;要么就喝他给的药,以后再也不生孩子,我身后卢奴并入中原版图。你说这让我怎么选?我以前不懂事,背叛过你一次,这辈子绝不会再背叛你第二次了!” 李善用看着她撒娇的情态和坚定的目光,心里忽地一软,长长叹息了一声。 当年毓秀堂大考,乌瓜曾经利用她的信任害过她一次,虽然乌瓜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两人也早已和好如初,然而伤害一旦发生,就没那么容易抹平了。这些年来,他们二人都刻意回避当年的那件事,可是越是回避,就越是明白当年的事仍然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心结,虽被他们默契地埋在心底,却始终都在。 李善用从没想过,这个心结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被乌瓜主动挑破。 “你背负国仇家恨,想找仇人之女复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李善用感慨地拍了拍乌瓜的肩膀,柔声说道,“我从来没觉得是你背叛我,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嗯,只是小时候难过了一阵子,现在早就想开了。” “真的吗?”乌瓜顺势把头枕在她的肩上,低声喃喃,“那我怎么越长大就越难过呢?你对我那么好,我却那样对待你,攻占家园、屠戮我族的明明是晋王,你的父亲不过是他的臣子,而你更是无辜的,我怎能把仇恨计在你的身上?这和欺软怕硬的懦夫有什么区别!”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那时候,你只是一个孩子,我也只是一个孩子,我们都不像现在这么理智,也不像现在拥有这么多东西。”李善用揉了揉她的头发,宽慰道,“不要用现在的标准去要求过去的你,更不要用过去的错误折磨现在的你。” 乌瓜扬起头看着李善用,眼泪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往外涌:“是啊,那时候,我不像现在这么聪明,也没有这么多办法,所以不得已做了错事。现在,我绝不会再错了,襄王是你的夫君,我绝不会染指分毫,即便是为了卢奴,也不行。” 李善用心中又觉欣慰又觉心疼,一时间五味杂陈,强笑道:“你不是说,只要不伤卢奴,就唯我马首是瞻吗?可你若是终身无子,乌氏王脉断绝,就不怕卢奴后继无人,被中原吞并?” 乌瓜眨了眨眼睛,骄傲地呲出一排小白牙:“我不怕!我这么年轻,总比你们那个坏透了的皇帝活得久,等几十年后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了。我们卢奴有本事的人多着呢,我偏不信没了乌氏血脉,卢奴真能被襄国吞了。何况,有你在呢,才不会让襄国吞并卢奴。” “傻姑娘!”李善用不禁也红了眼眶,“过继的孩子哪有自己亲生的贴心?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值得!”乌瓜认真地看着她,坚定地说,“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做一星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也永远不会!” 李善用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两行清泪终是忍不住地淌了下来:“我就知道,你永远是我的姐妹,是那个永远保护我、帮我出头的乌瓜,不管过去多少年,永远都是!” 乌瓜也紧紧抱着李善用:“对,我们是一辈子的姐妹,永远不变!” 两个人互相抱了一会儿,李善用松开乌瓜,不好意思地拿绢帕擦干净被哭花的脸,嗔怪道:“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哄我,这事就过去了。告诉你,这针得天天扎,连扎一个月,这苦药汤子么,得一天三顿地喝,连喝三个月!” “啊?”乌瓜顿觉眼前一黑,不依地叫嚷,“我不嘛!君无戏言,你们皇帝都说了,这药喝下去就绝育,没办法治好了!我不要喝药了!不要喝药了!” 李善用摁住她的肩膀,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论城府心机,我是他的手下败将,可要论医理,他给我提鞋都不配。我学了这么多年医,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药是吃一丸就能管一辈子的,依我看能管三年都够呛。也不知那位是受了哪里的骗子哄骗,这种谎话都敢信。你放心,以我的医术,真正的不孕妇人也曾治好过不少,区区一丸药的药力,还想难住我?只要你照方吃药,三个月后保你恢复如初、三年抱俩……” “哎哎哎,你说什么呢!”乌瓜急得去捂李善用的嘴,她还没选王夫呢,说什么三年抱俩,怪羞人的…… 李善用勾起唇角,笑道:“好吧,那就让你活蹦乱跳,让皇上的狠毒心思彻底落空,这总行了吧。” 她唇角噙笑,遥遥将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皇上,这么久不见,你的手段还是这么无所不用其极。我上一次以弱战强,惜败在你手中,但今日天高皇帝远,我不可能再败了。希望终有一日,我们还有能有机会再决胜负,到时候你我堂堂正正地再比上一场,看看是你的阴谋厉害,还是我的韬略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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