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与乌瓜说笑之间,有襄王亲兵来报,说俘虏的白琮宫人中,有人求见李女官。 李善用思量片刻,突然“哎呀”一声惊呼:“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乌瓜疑惑地转头看她:“谁啊?” 李善用两手一拍:“就是这次破城的大功臣呀!快快请她进来!” 亲兵便出去将叶馨宁请了进来。她今日身穿一袭白衣,面容难掩憔悴之色,走到李善用跟前盈盈施了一礼:“李女官,叶馨宁幸不辱命!” 李善用抬手虚扶,笑道:“多亏叶姑娘立下大功,王军才能这么顺利地破城,襄王军和卢奴军队都少死了很多无辜的士兵,你功不可没。” 叶馨宁点了点头,眉目间并不见太多喜色,毫不委婉地径直问道:“不知李女官先前承诺我的,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李善用欣然笑道,“待回到襄国论功行赏,你是头功,除了军功犒赏之外,我再另请襄王做主,按照你的意愿在王府里安排一个官职。” 听到这个消息,叶馨宁的双眼“唰”一下就红了,立即起身下拜:“多谢李女官大恩。” 李善用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你千万别这么多礼,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李善用抓着她手腕的指尖忽然觉出似有异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这是……” 叶馨宁垂下了头,浓重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李女官果然敏锐,我的确是有孕了。” 李善用心中惊诧,立时有了一个猜测:“这孩子……是白琮的?” “的确是白氏逆贼的孽种。我要取信于他,不得不如此,谁知道居然就……”叶馨宁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低得几乎无地自容。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荒诞,在孟钧别院时,她曾经挖空心思盼望怀上孟钧的骨血,却只是白费心机,而在白琮身边只是虚与委蛇,却天不遂人愿,意外地有了一个孩子。这不是普通的孩子,是逆贼白琮的遗腹子,留下便是隐患,她也曾狠心想过除去,然而这孩子不仅是白琮的,更是她自己的,是她多年来百般期盼而不得的亲骨肉,又让她情何以堪呢? 所以,叶馨宁决定来找李善用,李女官曾经帮她指点迷津,从一个以色侍人的奴婢重新站起来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相信这一次,李女官也一定能为她解惑,帮她指明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她低声说道:“我今日来,不仅仅是来向女官讨赏,也是来请女官的示下,这个孩子该如何处置?” 李善用沉吟片刻,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了一张药方,然后把药方摆到了叶馨宁面前:“这是我在古方的基础上改的堕胎药方,药性温和,除了疼痛不可避免,不会太伤身子。” 接着,她又取出了两张二百两的银票,摆到药方的旁边:“这四百两银子算是我借给你的,以后从你的军功里扣。你拿了这些钱,足够在襄王府附近置一所小宅院,添两房下人,再雇一个奶娘,等以后孩子出世了,你当差和带孩子都方便。” 药方和银票并排摆在叶馨宁眼前,她明白了李善用的意思,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您的意思,是让我自己选?” 李善用弯起眼睛笑了:“这是你怀孕生孩子,又不是我,还指望我替你拿主意不成?” “可是,”叶馨宁急迫地说,“您就不怕养虎遗患,这孩子长大以后知道了他父亲的事,会做出对王府不利的事吗?” “你想得太多了。”李善用笑着摆了摆手,叶馨宁以为她会说相信自己能把孩子教育好,却听见了她不以为意的声音,“这孩子的父亲占尽了优势,最终还是败在了襄王殿下手里,难道你认为我和襄王殿下的孩子长大以后,才干会逊色于殿下吗?” “自然不会。”叶馨宁不假思索地说,“李女官雄才大略,为我生平仅见,您的孩子必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这个孩子要不要生下来,全凭你自己决定。”李善用尽量含蓄地笑了笑,但其实言外之意已经溢于言表,这孩子对她构不成威胁,对她以后的子女也构不成威胁,所以这孩子是去是留,她都不在乎。 叶馨宁不禁失笑,也就是李女官了,这么直白地表示她不如自己,却让她生不出半点气愤,因为她的确是比不上李女官啊……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挑,温柔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几乎不需抉择,便已作出了决断。她虽然比不得李女官智谋过人,但等这孩子出世以后,亦会尽全力教养好,将孩子导上正途,决不重蹈白琮的覆辙。 一场战乱终于平息,因为乌瓜根基太浅地位尚不安稳,孟湉便命大军在卢奴多驻留一段日子,李善用则帮着乌瓜想了不少收拢人心、稳定局势的办法。待到朝廷派来的使臣到达卢奴王城的时候,乌瓜已经基本掌握了成为卢奴王所需要的一切,包括政务知识、宫廷秘辛,也包括王宫守卫与王城军权。 不出意料,朝廷同意了襄王的奏请,降下圣旨册封乌瓜为新的卢奴王。不过,册封外藩本是鸿胪寺的职司,随同而来的却还有一位宗室长辈、孟湉的老熟人,嘉仁长公主驸马都尉方璟。 孟湉率领众人一道出城迎接敕使,一见方璟就皱起了眉头,抱怨道:“姑父不在京城好好陪姑母,怎么大老远的跑到这蛮荒之地来了?” “你当我愿意跑这一趟?”方璟幽幽叹了口气,在孟湉肩上一拍,“还不是你小子没事净给我惹麻烦!自从你就藩之后,我都跑几趟了,而且路程还越来越远。你小子就不能安生些,给你姑母省点心?” 孟湉急着问:“父皇派您来,到底是什么事?”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方璟为难地摇了摇头,“先进城吧,一会儿再说。” 一行人进入王宫之后,鸿胪寺的官员当着卢奴众臣宣读了圣旨,命卢奴为新王筹备册封大典。宣旨之后,众人散去,方璟将孟湉和乌瓜叫到一旁,命人看守房门不许旁人窥伺,又向二人宣读了一份皇帝密旨。 册封乌瓜,是朝廷的敕令,而这一份密旨,则是皇上本人开出的条件。密旨的内容大出孟湉的意料,他惊讶地看向乌瓜,发现这无理的条件虽然夺去了她面上的血色,却未能泯去她目光中的坚毅之色。 只思量了片刻,乌瓜便果断地从方璟的手中接过小巧的瓷瓶,倒出里面唯一一颗药丸,当着方璟的面吞了下去,然后将一瓶随手一扔,昂首说道:“嘉仁驸马亲眼所见,中原皇帝陛下要我做的选择,我已经做了,就请安心为孤筹备后日的册封大典吧。” “你……”孟湉忍不住唤了一声,却又实不知该说什么,一时只觉无比尴尬。 药力开始侵蚀乌瓜的身体,她的面色越发苍白,眉头紧紧皱起,向后靠在椅背上,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疲惫地说道:“孤乏了,就不多留二位了。请襄王殿下不要将此事告知王妃,免她徒增烦忧。” 孟湉无话可说,只得长叹一声,拉着姑父转身就走。他最知道李善用对身边人看得极重,尤其乌瓜是她从小的姐妹,出了这样的事,他不可能瞒着,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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