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洽冷笑一声,两手撑着地,挺起后背,费力地挪动双腿,让自己靠着墙壁坐起来。 “那天父王特别高兴,在席上与几位叔父多喝了几杯。我看父王实在喜欢那个新来的女人,怕她恃宠生娇欺负我姨娘,就偷偷去听墙根。谁知正撞见孟洽那个,那个畜生……”孟洽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他带着几个人,趁着父王酒醉无力,强摁着父王拿枕头给捂死了! “我吓得叫出了声,被那个畜生发现抓住了,他怕我嚷出去,可是也不敢轻易杀了我,就打断了我的腿关在这里。”孟洽往地上砸了一拳,“只恨我少不经事,要是那天忍住了没出声,悄悄去三司衙门出首,哪还容得那畜生如此猖狂!” 李善用想了想,道:“此话不通。孟沣已经是世子,有什么理由行刺庆王殿下?” “世子?”提到这个话题,孟洽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我庆国岂容得下勾结盗匪的世子!那畜生勾结匪首,打劫过往客商,谋财害命无所不为。我发现这件事以后禀报了父王,父王不能容忍,意欲废黜世子,被那畜生知道,他就动了杀心。” “勾结盗匪?”果然如她之前所料,李善用眼前一亮,便着意引导孟洽多说一些。 孟洽呵呵冷笑,语气甚是苍凉:“没想到吧,堂堂亲王世子,竟与匪徒蛇鼠一窝、坑害百姓。庆国境内那么多打家劫舍的匪徒,都是受孟沣庇护的,打劫来的财产有一半要贡给孟沣,所以地方官府屡次剿匪屡次不成,终致盗匪横行、民不聊生。”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孟洽摇头:“这种事能有什么证据?我是被当场抓住的,拿不到物证。至于人证么,哼,除了他那几个心腹,其他知情人恐怕都被他杀了。至于那畜生勾结盗匪的证据,父王已经查到了,只是暂时引而不发,不知这几天被他找出来毁掉没有。” 李善用暗叹一声,心中有些失望,拿不到实证,即便说再多也终究无用。她看了孟洽一眼,沉吟片刻,计上心来,既无实证,若能拿到他的口供倒也能派上些用场。 她意味深长地缓缓问道:“你可知孟沣为何还留着你的性命?” “那畜生哪敢杀我?”孟洽不屑地冷哼一声:“要是我们父子二人同时丧命,他拿什么理由向朝廷交待?” 李善用摇摇头:“那是从前,如今钦差就要来了,再留着你的活口,万一被钦差发现,他就真的百口莫辩了,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先灭了你的口。” 孟洽神色明显慌张起来,转瞬又强自克制住:“他杀了我,怎么向钦差、向朝廷交待?我这么年轻,难道也报中风?笑话!” “那自然是任他编排了,即便钦差疑心,只要查无实据,朝廷就奈何他不得。譬如……”李善用想了想,神情认真地编了一段孟洽听来十分可怕的故事,“你年轻莽撞,见了新姨娘美貌,便趁无人之时行不轨之事,不巧被庆王撞了个正着,庆王大怒之下打断了你的腿,还被气得中风薨逝。你在愧疚与羞愤之下自戕而死。世子为遮掩丑事,保全父亲、手足令名,故而隐去真相,以庆王病逝奏闻朝廷……” 孟洽没等李善用说完,便忍无可忍叫道:“你胡说!哪有此事!” “我的确是在讲故事,但我讲的这个故事可有违背常理之处?不妨告诉你,前几日有一批庆王的侍从自尽殉主,想必就是你说的知情人了。如今知道真相的人只剩下孟沣的心腹了,究竟让钦差听到什么样的故事,还不是孟沣说了算?” 李善用的脸上明明在微笑,笑容之中透出的森寒之意,令孟洽大热天的打了个寒噤。 “不会的!还有我姨娘呢,她会替我主持公道的。”孟洽梗着脖子,气势却已经弱了下来。 “你姨娘?”李善用轻笑一声,“她丧夫又丧子,自觉无颜立于世间,殉了庆王而去,倒也不失烈女之节。” 孟洽本就被折磨得青白无人色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在心里琢磨了几遍,还是问了出来:“你这是说假话吓唬我的吧?” “啧啧啧,这还要问?”李善用像看什么不可救药的东西似的冲他摇了摇头,然后手腕一转,娴熟起针,收进针包里,站起身来,“本来我想把你的腿接好,可是转念一想你也就剩这一两天的性命了,何苦再多受罪呢,帮你减轻些痛楚就罢了。” 孟洽脸上发涨,青白的面色居然掺进了一丝红晕,他慌得伸出手抓住李善用的衣襟:“你别走!” “你留我有什么用?我势单力薄,也救不得你出去,如果你有世子弑父的证据,我还能带出去想办法呈交钦差,可是你也没有……” “我有!我有……”孟洽急道。 他抢命似的解开衣服,取出一块贴身藏着的布,生怕动作慢一点儿李善用就走了。 那块布看起来像是从内袍上撕下来的,上面有红褐色的字迹,孟洽深吸一口气,往李善用跟前一递:“这是我偷偷写的血书,你拿去呈给钦差吧。” 李善用接过一看,血书将孟沣弑父的前因后果写得一清二楚,他手下几个帮凶的名字也一一点明,钦差只要照着抓人审问,必有结果。 孟洽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怀疑地看向李善用:“我记得襄王与那畜生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我把血书给你,你不会转手就交给襄王拿去那畜生面前邀功吧?” 李善用笑了笑,把血书收起来:“是啊,我正是要拿去交给世子的,你能奈我何?” 孟洽脸色大变,连忙抱住李善用的腿大喊:“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做人怎么这么无耻!你快还给我,我不给你了!” 李善用心情甚好地嘻嘻笑道:“不过一份血书,我拿走这份,你何妨再写一份,等等看能不能再遇上一个愿意帮你呈递给钦差的人。” 孟洽张牙舞爪地去抢血书:“不行!咬破手指很疼的,我流了好多血呢!你快还给我!” 李善用往他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立刻疼得撒开手,滚倒在地上。 “我若真要出卖你,还会替你治腿吗?”李善用嫌弃地撇撇嘴,抱住孟洽那肿得仿佛猪腿的伤腿,手法灵巧迅捷地帮他复了位。 孟洽猝不及防,疼得撕心裂肺,好在李善用早有准备,恰到好处地将手帕塞进他的口中,将杀猪似的嚎叫堵回了喉咙里。 “噤声!”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警告:“倘惊动了人,你我都活不成。” 孟洽疼得直流眼泪,两手在地上胡乱抓挠,呜呜地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句:“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下手怎么这么狠!” 李善用又拿出针包,再次帮他缓解痛楚,孟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良久才缓过劲来,抹去流了满脸的眼泪,嘟嘟囔囔地抱怨:“别的郎中是救命的,你这是要命啊!” “我保得住你的腿,却不一定保得住你的命。”李善用挑起唇角,冷冽一笑,“你要是想多活几天,就在孟沣面前放聪明点,若被他发现有人进来过这里,第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你。” 说完,李善用起身离开,孟洽在她身后小声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善用背对着他,随意摆了摆手,离开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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