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轰轰轰——” 黑色的机车如离弦之箭,飞速奔驰在玉弥山的曲折公路上,两旁的斑驳树影在黯淡灯光下快速往后倒退,冷风呼啸,敞开的校服拢着风,呼哧呼哧地在空中乱飞,耳畔嗡鸣声强烈刺激。 覃烟紧紧握着车把手,弓起背脊,头盔下她那双肃杀赤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紧前方即将在下坡弯道处的机车。 肖勖刚才提到的鹿桉。 这个名字对于覃烟来说是禁忌,只字不能提。 三年前,鹿桉也是跟着肖勖,只是比她大一届,也是鹿海二中的文科生,两人一拍即合,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可是就在她们实打实混了一年的时间里,在鹿桉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她失踪了。 她打电话找不到她,鹿桉也没有去经常玩儿的地方。 一个礼拜后,警方在去南山监狱那条道儿上找到了鹿桉,她浑身遍体鳞伤,两条胳膊被扎满了细细密密的针孔,身上都没一块儿肉是好的。 覃烟在重症病房看见她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鹿桉强撑住最后一丝气要见她一面,好好的人在花一样的年纪,被人折磨到没了血色,眼底没有了光芒。 她敢断定,是肖勖干的,但是没有证据。 鹿桉被救回来没几天,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结束了自己生命,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短暂的过完这一生。 覃烟那段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见人。 思绪收回,耳边的强风还在撕裂,距离约定两公里的玉弥山道儿,还剩最后一个弯道。 透过透明镜盖,她视线里出现了肖勖,他正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山脚,坐在机车上等着他的猎物。 她握紧车把手蓄势待发准备转弯,车胎摩擦着地面,黑夜里那抹刺眼的那一瞬间,覃烟能感受到心脏以死亡频率跳动,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了疼痛狱警,风撕裂了周围的急促流转的空气。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那白细脖子上挂着那根银质蝴蝶吊坠项链倏尔飞了出去。 伴随着机车过弯道,车轮打滑的那一下,车身偏向弯道内侧,都快逼近了内道里,距离路沟不到三十厘米,这次很危险,刹车似乎也在跟她作对,车速极快,弯道很急,她抓紧车把手,咬牙拼了命地稳住车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心里的灼热和酸疼。 -鹿桉:“小蝴蝶,你觉得这个昵称好不好听?” -覃烟:“土死了。” -鹿桉:“逃,覃烟,拼了命的逃。” 在不能控制机车的那一刻,泪水无声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昏黄灯光唰的一声全消失在眼前,一切都结束了。 最后的轰鸣声和车轮剐蹭公路地擦地声交错其间,碰撞声在黑夜里炸开,响彻天际。 ** 玉弥山的山路不算很宽敞,崎岖的山路,年年都会有车祸发生,所以这条道上只要到晚上基本上就没人敢跑了。 机车倒在了公路中央,油箱裂了缝,汽油哒哒哒地一下又一下滴落倒地面上,浸染开来。 覃烟艰难地睁开眼,瞳孔的闷胀很重,她动了动腿,只是那么一下,她感觉到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仰躺在公路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手掌被擦伤,膝盖骨要碎裂了,咬着牙使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摘掉了头盔,扔到一边。 漆黑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她其实完全可以让覃则明让肖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以暴制暴的方法并不能让这些施暴者收手,她想要找到证据,让法律来制裁他们。 另一边,肖勖目睹了机车翻倒的那一幕,惊恐几分,他也没想到会出现意外。 他走到覃烟面前蹲下。 他看见鲜血沾染了蓝白校服,银灰色的头发凌乱散在公路上。 “求我,我就帮你打120。” 坏到骨子里的人永远没办法洗白。 闻言,覃烟偏头,纯黑眼珠子在苍白冷光下折射阴森森的光,就这么直愣愣盯肖勖,似乎在说“死后我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伴随覃烟目光失焦,鼻腔哼笑出一声,带动脸皮笑肉不笑,更加让人背脊一凉,她咬牙切齿:“肖勖,鹿桉的事,我跟你没完。” 肖勖捏着她的下巴:“鹿桉是你害死的,可不是我。” 字字珠玑,字字诛心。 覃烟偏开头,故意诈他:“鹿桉全都告诉我了。” 肖勖笑容僵硬在脸上,瞳孔微动,闪过一丝惊恐,随后露出暴戾之色:“她说了什么?” 覃烟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 “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想死是吗?” 这句话彻底点炸了肖勖,他猛然伸出双手,跪在地上死死地掐住她的染血的脖子,恶狠狠:“说不说?” 她两条胳膊酸疼到抬不起来,现在更加喘不过气来,她艰难地挤出个几个字:“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好啊,今天我就满足你。” 掐在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眼皮慢慢地合上,恍惚间,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真是该死!” 忽地,覃烟脖子上的窒息感没了,身上覆盖的阴影她剧烈咳嗽起来。 肖勖被荆褚弋整个甩了出去,发出惨烈的哀嚎。 还未等肖勖站起来,荆褚弋抓住他的衣领,赤红了眼,拳头一次次捶在肖勖的脸上。 完完全全判若两人。 覃烟皱眉,她强撑其身体,瞥见了荆褚弋。 脑子里冒出可怕的想法。 如果肖勖死了,荆褚弋会不会要去坐牢,回到南山监狱。 不行,绝对不行。 覃烟喉咙发出极其痛苦的呜咽。 她叫他的名字:“荆褚弋。” 听到后,荆褚弋这才停手。 此时此刻,漆黑的眼眸充满了戾气,白眼球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拎着肖勖衣领的手背上青筋隆起。 荆褚弋极其冷淡的声音:“肖勖,你还是没长记性,我说过,账改明儿了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肖勖呵笑一声,偏头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捂住剧烈疼痛的胸口,盯住荆褚弋,随之而来的是狂傲的笑:“你们都欠我,我不该拿回来?” “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沾了不该沾的东西。”荆褚弋松开手,肖勖颓然倒在地上,肋骨处的疼痛剧烈到他无法动弹。 这次他是下了死手。 荆褚弋转身走到覃烟面前,蹲在她面前,直勾勾地凝眸看她。 现在的她有些狼狈,头发乱糟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覃烟被看得头皮发麻。 她问:“你怎么你知道我在这边?” 荆褚弋回答:“前两天肖勖去金玉兰,正好计划被宋林恺听见了,他告诉我了。” 覃烟疑惑:“宋林恺?” “嗯,他是金玉兰老板。” 轻描淡写的解释后,荆褚弋伸手想要扶起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覃烟动了动腿,细细密密的疼得她发蒙,忽地捂住膝盖骨:“可能伤到骨头了。” 下一秒,荆褚弋二话不说就横抱她,刚站起来,离他们不到二十来米的身后,那辆翻倒的黑色机车轰然爆炸,蹦出的橘红色火焰瞬息间照亮了他们的背影。 与此同时,荆褚弋条件反射性地蹲下,捂住她的双耳,低声安慰:“没事,我在。” 覃烟的力气似乎快要耗尽了,勾着荆褚弋的脖子都没有什么劲儿。 荆褚弋将覃烟抱着放在公路水泥护栏的石墩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缕被血粘在脸颊上的头发别在她而后,没成想,他手一顿,黑眸盯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渗出的血,这次发现原来她额头也伤到了,伤口周围还粘上脏泥土。 他不自主地渗出指腹去轻轻触碰了下她的伤口。 “嘶——” 覃烟微蹙眉,缩了缩。 荆褚弋立刻收回手,弯腰同她平视,有些手足无措,心疼问:“很疼?” 她现在只是感觉头有点儿晕沉沉。 覃烟强硬地挤出笑,怕他担心,摇头说:“不疼。” 荆褚弋一想到今天她和肖勖拼了命地飙车,神色有些恼怒:“作死你算了。” 覃烟知道他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忽地笑了:“我死了,你怎么办?” 荆褚弋寡淡看了她一眼:“世界清静了。” 覃烟气到无语凝噎,盯他:“荆褚弋,你!” 话还没说完,猛然喉咙一痒,就开始咳嗽起来。 荆褚弋见她还有力气跟他较劲,暗暗松了口气。 “送你去医院。” “好。” 覃烟露出浅浅笑容,不过她知道现在自己的狼狈样,笑起来肯定很难看。 荆褚弋背着她往亮堂的大马路边走。 浑身发麻的疼痛感,不能让她好生喘口气。 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她特别怕死。 她更怕失去最珍贵的人和物,活在患得患失的阴影里,比杀人诛心还痛苦。 覃烟泪花盈盈,一双含情水眸,伸出沾着鲜血的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庞,低哑着嗓音:“荆褚弋,你发发善心,当我的救世主吧。” 轻轻柔柔的声音荡在寂静的玉弥山。 风簌簌刮着。 荆褚弋眼里的戾气如数散去,他却没有回答。 或许是回答了,覃烟再也没扛住,晕了过去,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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