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见到彼时荆褚弋那刻,覃烟早早积压在心底的愤懑悉数涌现。 覃烟知道,三年前南山监狱门口的第一眼,羁绊的枷锁便牢牢铐上。 他的无意出现,成为了她毕生的信仰,乃至现在痛楚。 到底是一场赎罪,还是一场欢愉情爱,只有覃烟心里清楚, ** 南发街555号各大商铺面朝南江河,都亮着浓浓暖灯,市井深巷,浓重的烟火气息弥漫在漆黑夜里。 刚在燥闷的楼道里,荆褚弋是没想到会遇见覃烟。 毕竟矜贵娇养的公主从来不会放下高傲身段。 荆褚弋也只是客套了句:“一起吃个宵夜?” 覃烟没想过要拒绝:“好啊。” ** 旧街巷最多的就是烧烤摊。 荆褚弋轻车熟路带她去了一家叫“深夜宋哥大排档”的店。 是一家正宗的木炭烧烤。 现在临近12点了,正是吃宵夜的时间点。 大排档的店面不大,四十来平米,环境称不上干净,地面一片油渍狼藉,里头弥散一股烧烤料香味和油烟味,烟雾缭绕间,挤满了嬉笑欢闹的年轻男男女女,讲荤话。 覃烟不熟悉这边,就跟着荆褚弋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走到柜台,覃烟就察觉到有意的目光直愣愣地朝她盯过来。 她这身风尘性感女子的打扮,一颦一笑都是撩拨,都是绝色,是个男的都顶不住了。 邻近她旁边桌一吊儿郎当的男子还朝她吹了个响哨。 荆褚弋回头,冷冽的目光扫了眼那名男子,视线又轻掠过皱眉的覃烟,嘴角一挑。 他随手抽了张硬纸大排档菜单给她,朝正对门的窄马路对面蓝棚子轻抬下巴:“店里闷,去对面坐。” 覃烟接过,眼尾一扬:“你呢?” “问候个老熟人。”荆褚弋下意识摸裤兜,没摸到预想的东西,剑眉轻抬,“有烟?” “有。” 话音刚落,一盒休闲云端以抛物线方式落到了荆褚弋手里。 蓝色精致烟盒在他纤长指间来回翻面,目光微沉。 在楼道里,他敏锐的嗅觉闻到了她身上带股淡淡的烟味。 这时,老板娘掀开旁侧布帘走出来,见到人,惊喜招呼:“阿弋,来了啊。” “我出去等你。” 与此同时,覃烟朝他眉尾轻点,勾唇媚笑,很识时务,更何况她一秒都不想在店里面待。 荆褚弋“嗯”了声,从烟盒里敲了根细支递过去。 覃烟刚踏出门,身后一段闲聊飘进耳畔。 “那女生长得挺漂亮的,是你带过来的朋友?” “嗯。” “女朋友?” “不是。” 覃烟薄唇微挑,暗想:撇清关系倒是挺干脆的。 她抬手将银灰色的卷发往后一顺,朱唇色沁染媚眼,魅惑众生。 随后,踩了阵风出门去。 ** 靠河边有好有坏。 好呢,衣服不容易染上油烟味儿。 坏呢,夜里凉,风大。 “菜上齐了啊。” 最后一份烤脑花是老板娘亲自端上桌,她还饶有兴致地瞅了眼覃烟,好客道:“阿弋头一回带女生来这儿吃烧烤,甭客气,这顿算我的啊。” 覃烟一听,烦闷的情绪散了大半,嘴甜蜜儿似的:“谢谢漂亮姐姐。” 余光瞥见了老板娘耳后别了根眼熟的细烟。 借花献佛可还行。 “这小嘴儿甜的。”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 离开前,她还挺顺手拍了下荆褚弋臂膀:“不够叫我再加啊。” 老板娘一走,覃烟拿起一根玉米粒的串儿,另只手虚撑下巴,学着老板娘的风韵腔调,颦颦盈笑:“我们阿弋还真是招蜂引蝶呢。” “少作。” 荆褚弋神色未变,毫不动容,寡淡至极。 他仰头喝啤酒,嘴角溢出的啤酒顺着他干净利落的下颌角,再到隆起的白净清晰脉络脖颈滑到喉结处,突出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幅度上下耸动。 她这才好生打量他。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体一半隐在暗处,一半呈在光芒下,精致的五官切割成明暗界限。 很少有男生能驾驭住寸头,干净雅痞,剑眉浓密,眉骨锋利,单眼皮下那双似点漆的眼深邃晦暗,目空一切的冰冷,虽然岁月没能是他颓然,但似乎缺少点什么。 倘若三年前的事没发生,她就遇不到荆褚弋。 后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被她打碎了硬骨,堕入了深渊。 一股脑儿酸涩涌上心头,覃烟视线模糊了下,她别开眼,调整后,深吸了口气。 “看够了?” 荆褚弋将烟盒啪嗒扔到她面前。 覃烟回神扭头,眼尾红红的。 为了掩饰,她不怯弱地凑近打趣,眨了下眼:“长在我心上了,没看够,再给看看呗。” 她的野心从来都是写在脸上,想要什么,想说什么,毫不掩饰。 现在荆褚弋说她见色起意也不为过。 彼时,河风吹拂过她银灰色的发。 好皮囊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肤白晶莹,覃烟生了双秋波媚眼,红唇魅惑地勾起弧度。 如今十八岁,身材愈发丰腴饱满,不像是高中生。 时间转瞬即逝,会撕碎一个人的过往,亦会造就一个人的重生。 荆褚弋从她眼底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浪荡,萎靡。 半晌,覃烟见他没说话。 又继续玩味的调戏:“弋哥,我美吗?” 荆褚弋抬起眼皮,眉锋犀利。 “巨丑。” “丑你别看啊。” “看不上。” “......” 覃烟无奈地撇了撇嘴,无语死了。 她就知道了,三年前,鹿海二中的浪子荆褚弋嘴里是不可能有一句好话。 老板娘中途又送来两瓶雪花啤酒和一听百事可乐。 覃烟伸手拿过桌上一瓶啤酒,打算切入正题。 “我今天去南山监狱了,狱警说你今儿凌晨就离开了。” 她毫无情绪波动地陈述完,下一秒轻而易举地咬开了瓶啤酒盖子,偏头吐出盖子。 “没人想在那儿多待。”荆褚弋轻描淡写道。 “说得也是。” 谁会愿意一直待在监狱里不出来见光呢? 想着,覃烟顺手就握着酒瓶子,瓶口正往嘴里灌酒。 荆褚弋见到,眼疾手快地夺走那瓶啤酒,顺手拉开了瓶可乐易拉罐,俯身,可乐放到她手边。 “胃难受,就少喝,没人逼你。”他漫不经心道。 覃烟听到浑身一怔。 他怎么知道她现在胃疼。 现在他就开始对自己观察细致入微了?关心她? 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 覃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昏暗的灯光洒在她脸上,看不出深意,不过她很确定。 “荆褚弋,你喜欢我。” 闻言,荆褚弋猛然顿了下,双手成塔状,手肘慵懒地搭在敞开腿的膝盖上,身体前倾。 眉眼变得冷淡,一股坏痞浪荡气息散发出来。 荆褚弋眸子里透了刺骨冰霜的冷,似乎她那句话是错的,是他愠怒导火线。 他倏尔笑了:“覃烟,哪儿来的自信我会喜欢你?” 覃烟惹火有一手,拿过桌上的烟盒,抖了根烟熟稔点上。 她站起身,扭腰走到荆褚弋身侧,手搭在他精壮的肩头,弯腰倾身,俯在他耳畔,气吐幽兰。 “荆褚弋,打个赌。” 荆褚弋侧眸:“赌什么?”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覃烟感受到他肩膀肌肤上传来的热度,她慢腾腾,一字一顿:“赌你,现在已经爱上我了。” 说这话,其实覃烟自己心里都是虚的,那会儿她能感受到自己手心在疯狂冒汗。 ** 吃完宵夜,都凌晨了,街上人稀稀拉拉,没几个。 难为荆褚弋很绅士地将覃烟送到平日里街巷打车口。 两人站在路口。 晚上,车不多。 覃烟的嘀嘀打车界面一直都处于搜索中。 烦躁情绪又开始萌生。 她望了眼靠在路灯下的荆褚弋,正看手机。 覃烟冷不丁地问他:“想回学校么?” 她和荆褚弋第一次见面,就把他送进南山监狱,一待就是三年。 她现在18岁,荆褚弋21岁。 她是高三生,他是肄业生。 说完,覃烟把手上的烟头扔到地上,捻灭。 怕他不相信,她又再次认真说:“我说真的。” 荆褚弋抬眸一股子冷漠散发出来:“我坐过牢。” 覃烟心里咯噔一下。 这句话,无时无刻不都在提醒她。 他不干净。 他坐过牢。 覃烟咬咬牙:“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想回去。” 她想帮他,真心的,不假。 一时之间,她又觉着自己真敢开这口。 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今天已经和覃则明闹翻了。 覃则明是什么牛鬼蛇神脾气,覃烟心里明白得很,四舍五入,等同于她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不过她会有办法。 对上她的目光,荆褚弋轻佻讽刺意味:“覃家还真能在鹿海市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是个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在嘲讽她覃烟。 覃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拳,目光灼灼:“荆褚弋,我是真想帮你,没必要阴阳我吧。” 荆褚弋察觉到她眸色暗了暗,心生躁意,轻描淡写道:“看你不傻啊,还能听出来。” 真是服了。 覃烟也没忍气吞声了,脾气大:“行,狗咬吕洞宾!” 转身就要走。 荆褚弋上前抓住她胳膊。 “干什么?”覃烟睨他。 以为他意识到自己错了,要给她道歉,结果很明显是她想多了。 荆褚弋视线绕过她,下巴朝她后方抬了下:“等着,车来了。” 旧街区地处偏僻,远离市中心,嘀嘀打车都没人接。 话说完,荆褚弋松开她,走到路边,招手拦下即将经过的绿皮出租车。 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停下。 “不走?” 荆褚弋提醒傻站在原地的覃烟。 她见荆褚弋自然地走过去打开车后门,一时之间也没拒绝:“不走白不走。” 荆褚弋笑笑不语。 他这些行为不论是与生俱来的教养,还是三年岁月的沉淀。 就在他刚阴阳完,现在又给她殷勤开门。 荆褚弋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覃烟很想扒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她坐上去,他关上车门绕道驾驶座的车窗边。 “车牌号鹿A xxx,黄师傅是吧。” “是的。” 司机愣了下,恍若点头,因为很少碰到一上来就问车牌号名字的人。 荆褚弋回头看了眼车后座的覃烟,没看他,估计是惹到她了。 他收回眼,浅笑:“麻烦送她去天筠府。” 说着,荆褚弋还利索地掏出手机,扫了个司机的二维码。 他让出了道儿,站上马路边,手揣在裤兜里,目光直直落在车内的覃烟身上,晦涩难懂。 覃烟一直到上车离开都没有看荆褚弋半分。 多看一眼,心里窝火,她就想揍他。 等到她气消了大半时,扭头望向那街头,空无一人。 走得还真是快。 ** 天筠府她是不可能回去。 她就让司机在半路停下了车,准备付钱时。 司机摆手说:“刚你朋友已经付了一百块。” 覃烟诧异:“已经付了?” 司机点头:“嗯,还给多了,总共52块钱,我把剩下的48转你,你转给他。” 覃烟利索推门下车,抿下唇,眼神更冷:“不用。” 潇洒地踏着马丁靴,在司机惊诧的注目下往夜里挺直腰杆走去。 就算是转给她也不能到荆褚弋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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