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公子......求你,把地骨皮给我,我......要救一个人。” “好,好。” 赫连琅握住宁明月的手,转头对守卫怒道:“把刺客给我拖出去斩首了!” 血从宁明月肩膀处流淌到华贵的地毯上,细细一条血线,似是流进赫连琅的心口。 他虽然贵为大王子,也自知众人依附于他,都是贪图权势,更别提他乃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大单于,其他王子对他多有嫉妒,恨不得他死。 在刚才宁明月舍身相救的一瞬间,赫连琅竟然想起那个为他挡住一刀早逝的母亲,心中多年未曾如此充盈过,“你要活下来......” “打扰一下。” 贝暖玉在宁明月身旁蹲下,探了探她的脉搏。 赫连琅看着她。 她没看赫连琅,收回手,松了一口气。 很好,脉搏有力,脱力只是因为失血和疼痛。刚才那一脚,踢的及时,并没扎到脖颈处的大血管。 贝暖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对赫连琅展示了一下,解释:“山漆药粉,凝血用的。” 赫连琅:“哦。” 她将宁明月伤处衣裳撕开一个口,瓶中褐色的山漆粉倒在伤处,血很快止住。她轻拍宁明月的脸颊,问,“好点了吗?” 宁明月虚弱的眨了两下眼,表示还行。 “行,死不了。先躺躺,回去后给你点补血的。”贝暖玉将宁明月放置榻上,让她静养。 “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你们了。”赫连琅盯着榻上虚弱的人影。 贝暖玉说:“是,也不全是。” “为何?” “你看这匕首。”她捡起地上刺客匕首,递于赫连琅,说:“这匕首形制好特殊。” 赫连琅一看便皱起眉头:“这是羌的形制,上面还刻的有羌文。” 这是一场针对西域的刺杀,若是西域单于大王子,在边关遇刺,必然会造成两国邦交的决裂。 “......你说的‘不全是’,指什么?”赫连琅随口转移话题。 他虽然风流,但并不傻,王庭里多少年明争暗斗,没有点心眼,活不到长大。他死了,很多人能获利。 这次私服来边关,原以为无人知晓,没想到还是轻敌了。 “数月前,羌曾派安排中间人,去内地谈一笔药材的合作。”贝暖玉将手中瓷瓶拿出,倒了点药粉在手掌心,“山漆。对于行军打仗,疗伤止血有奇效。” 效果,刚才赫连琅便看到了。 “当然,并没有采购成功,药商得知要与羌做生意,一怒之下撕毁契约。”贝暖玉捏紧手中药粉,语气中满是敬意。 “于是,我便把这批药材接下。” “你是?” “皇商贝家,贝暖玉。” “哦,倒是做的好。” 赫连琅收起轻佻的样子,古来商人重利轻别离,贝暖玉与那药商为商也仁义,不为金钱所累,不与敌国合作,值得敬佩。 “但是,有一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贝暖玉蹙着眉头,犹豫。 “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他调笑道,在屋中转了个圈,长长衣摆划过满地狼藉,地上血都还没凉。 贝暖玉一笑,神色放松,她压低声音说道:“也许是我多心,羌暗地里采买这么大一批止血药,显然是充作军资,是为了对付谁呢......” 羌虽常常派游击骑兵犯周朝边境,实际上,有危止将军镇守边关,羌并不敢与周朝正面对抗。 羌与西域才是近邻,重兵都在羌国国都呢。而西域虽然富饶,但近些年来几个王子明争暗斗...... “你的意思是,保不准,羌勾搭了我哪个王弟,想要搅乱局面,分一杯羹呢。”赫连琅轻声笑,金丝抹额垂下的碎金也在随着笑意而微微颤抖,在墨黑发丝上一闪一闪。 啊,这是能说出口的吗? 贝暖玉神色未变,垂眸微笑:“不敢。” “那你准备怎么处置这批药材?” “唉。”贝暖玉面露难色,自认倒霉的说,“如此忠义之士,自然要帮扶了。这批药材我让他全数转让给我名下,只能想办法......运回王都,再行议价了。” “何必呢!” 赫连琅大手一挥,心情愉悦:“让给我!此番回去,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弟的脸色会难看。” “可有一万六千斤山漆。” “难道你担心本王子出不起价?” 听闻山漆数量众多,赫连琅越发坚定态度。古来战事屯军需,并非只是屯兵戈,粮草,也有药品。 如此众多的药材,从联系,安排,货运,都是麻烦事,千里迢迢书信沟通,更是耗废时间。 这次有现成可捡,他乐得出价,又不是买不起。 “你报个数,高些无妨,但若是品质差了,当心你这颗美丽的头。” “是。”贝暖玉诚恳道,“每斤山漆市价为六两一钱银,共计一万六千一百五十二斤山漆,总价为九万八千五百二十七两二钱银。” 赫连琅眼皮也不抬,同意了。 他让大胡子端上来一个木匣,木匣打开,金光灿灿。 “此番出行,并未带太多金银,这些大约......” 大胡子说:“一百两金。” “一百两金,你先拿去,剩余的,过几日我让人送来。你再安排人来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白纸黑字,拟了一份买卖契约。她签字按指印,递于赫连琅,他掏出王印,盖上去。 契成。 贝暖玉吹了吹契纸上半干的笔墨,待干后,折叠妥善收入袖中。 赫连琅看着她如珠如宝收入那张薄纸的样子,挑了挑眉:“我既然帮了你一个忙,你也要回报我一个。” “请说!” 贝暖玉心情尚好,乐意为大客户服务。 “你且告诉我,她要的地骨皮,是用来救谁的。” “她的心上人。”贝暖玉如实相告。 赫连琅:...... 果然如此吗,他心动的女子,姣姣若天上月,如仙子一般的人物,竟然已经有了自己心中的月亮。 但仔细想来并不觉得特别悲伤,也许是因为今天截取了羌的阴谋,格外高兴吧! 他走到榻边,看着宁明月的面庞,闭上眼的她,面容更似一轮淡月。 “来人,将她们送回去吧。” ...... 宁明月看着柔弱,却身残志坚,休息片刻后便硬撑着,拿着装地骨皮的木匣,找到唐寒。 “这里面,有救殿下的良药。” 唐寒接过匣子,眉头紧锁:“姑娘怎知,殿下有恙?” “昨日,我替殿下疗伤,无意间发现殿下中了毒药,只有一味生长在大漠里的地骨皮可以救治,怕引起众人惊慌,因此独自出去寻找。” 不知为何,贝姐姐嘱咐她,不要将她们三人一道去互市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无论谁问起,都只说是她一人出去。 “多谢姑娘!” 唐寒打开匣子,拿起一块地骨皮,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自她们走后,危白华一直高热不退,请了随行军医来看,也说不出什么名堂。只说大约可能是水土不服,脾胃不调之类。 唐寒差点将这群庸医斩了。 如今这药材虽然可疑,但金林军中也有士卒受了箭伤高热不退,倒可一试。 “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贝小姐?”唐寒无意间提起。 宁明月不善说谎,低头微微摇头,并不看他的神色。 唐寒本也是无心一问,拿起匣子便去忙碌试药。 ...... “大喜事啊!” 荆处双手交握在腹前,在屋内激动地左走右走,险些失态。 皆因今日贝暖玉带来了与西域的买卖契约,一张薄纸,保几十人边关之行,保数百采药人操持生计,也保商人忠义之举。 有此契在,千金易得。 “我就知道没看错你。”林驹笑着,一把揽住乱走的荆处,双双站在贝暖玉身前,洋溢着喜悦的神态。 贝暖玉坐在堂内主座上,端着一杯茶水,慢慢饮了口。她放下茶盏,笑道:“这事千难万险,我也办成了。不可谓不大功一件吧?” “解我心头重患,夜不成寐啊。”荆处仰天长叹,一身素衣长衫挂在他削薄的身躯上。他向贝暖玉郑重的拱手,“以后若有差使,尽管驱使。只要不违背道义,荆处莫敢不从。” 林驹急忙道:“我也是!” 他说完这句话,又补充道:“你早知道的,我信物都给你了啊。” 贝暖玉并不推辞,站起身,郑重向他们道,“其实,此次并非我一人之能,也是依靠运势,非如此,不能成事。” 天时,地利,人和。 她全部利用上,才能逆风翻盘。 “话不多说了,两位,西域那边两日后派人来清点,交付尾款。到时还需各位全力相助啊。” “好!” 等荆处去点货,查看仓库之后。 林驹抱上来一个酒坛子,坛口塞着红布软木塞。他打开木塞,倒了一点酒到盏里,酒色醇厚,是上等的葡萄酒。 “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店家镇店之宝,我竭力与他混熟称兄道弟,这才好不容易分了我一坛。” “你办事,我放心。”贝暖玉拍了拍酒坛,酒液在坛中晃动,如深暗的眼波流转。 危止将军身边的副将,名叫戚风,素喜饮酒。 这次药材交易金额数量大,她担心有变,还需要一番打点才好。 投其所好...... 她这次只是一个人出门,没有带琥金,所以劳烦林驹装成送酒人,随她一道回到驿站。 驿站门口,只见琥金看见她,两眼一亮,匆匆忙忙迎上来,左顾右看,贴着贝暖玉小声急说: “不好啦小姐,西域大王子被刺杀这事被危止将军知道了,要关闭互市,暂时收押所有行商!” “那赫连琅呢?”贝暖玉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事情越是慌乱,人便越要镇定。 琥金说:“他被危将军请入将军府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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