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戚柒跑过来，扑通就是一跪，脆生生地喊上了师父，喊得尘彧那是一个心花怒放。 “好，好，好徒儿……” 祝云梨亦笑着恭喜他。 祝云鹤信步走来，折扇轻点：“恭喜尘老今日又得一好徒弟。” 言语间颇有些春风得意。 裴越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戚柒起身，挨个问好：“弟子见过掌门，见过衔月仙子。” 尘彧嘿嘿笑，轻捻着胡须：“说起来，我当初把裴越拐上山的时候，就想着他能入你眼，果然不出我老头子所料啊。” 祝云梨这下能确认，自己的确进了圈套，无奈道：“尘老……” 尘彧一拍脑袋：“嘿，瞧我这嘴快的！” 视线一转，寻到隐在祝云梨身后的燕饶：“既如此，便将那株洗瞳草，赠与你这仙侍如何？左右我这人惜才，我看小祝饶资质不错，这样，也不算我骗了你的。” 祝云鹤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身后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你说，要把洗瞳草给谁？” 舒樾沉着脸，低声质问他。 他刚组织众弟子散去，过来就听见尘彧要送一株仙草给燕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尘彧坦然道：“祝饶。” 舒樾盯着他：“他不配。” 尘彧收起笑：“如何不配？” 二人针锋相对，一时间剑拔弩张。 裴越偏头看向长老们口中的“祝饶”，嗅到一股令他不悦的气息，微微皱眉。 “一个仙侍，何德何能受你尘彧一株洗瞳草？你敢送，他敢收吗？” “纵是敢收，见着你这臭脸，也要被吓得不敢了。”尘彧哼道，“他资质不错，虽是仙侍，又如何收不得我一株洗瞳草？” 祝云梨余光中看到，燕饶自始至终垂着头，仿佛二位长老的争执与他无关。 她自觉得说些什么，毕竟这洗瞳草给或不给，还是得看她。 “二位长老，莫要因为一件小事伤了和气。”祝云鹤先开口圆场，“依我看……既然祝饶是云梨的仙侍，洗瞳草也是云梨欠了尘老的，便交给云梨处置，如何？” “我看行。”尘彧面上又挂了笑，应道。 舒樾想起昨晚祝云梨替燕饶说话一事，皱眉不语。尔后，甩下一句“随你吧”，拂袖而去。 说实话，祝云鹤也不觉得燕饶值得尘彧这样对待。 “云梨。”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妹妹，“此事，你自行决定便可。” 说完，带着裴越离开。 裴越走时，又打量了燕饶几眼。 燕饶正巧抬头，同他视线对上，经他审视一通，很不自在。 还好裴越放过了他，收回视线，跟着祝云鹤走远。 尘彧拍拍戚柒的脑袋：“走喽，小徒儿！” “是，师父！”戚柒立刻跟上，没多久便跑偏了，看样子是去追一只鸟儿。 微风拂过身侧，衣袂轻扬。 祝云梨觉着甚是舒服，在校场多停了片刻，看见远处的尘彧佝偻着腰，驻足等待着玩心甚重的小徒弟，等她同鸟儿玩累了回来，再去修行。 燕饶静静候在她身后。 “尘老待你很好。”祝云梨淡淡开口。 燕饶受宠若惊：“我……不知他是尘彧长老，所以昨日……多有怠慢。” “尘老他向来如此，你无需在意。”祝云梨抬眼望向天空，“我只是有些不解。” “你觉得他为何要这般待你？” “……”燕饶想了想，“我不知道。” 祝云梨长出一口气，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转身看着燕饶：“不过尘老既然想让你承他这份情，那我便将洗瞳草送与你。” “祝饶谢过仙子，谢过长老。”燕饶应得很快。 祝云梨盯着他：“你可以拒绝。” 燕饶：“为何拒绝？” 祝云梨不相信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你欠了尘老一份情。” 燕饶轻声道：“我会还的。” “你尚且不知他要什么。” 燕饶垂了眼眸：“是，我不知。但我这样的人，尘老又能图我什么呢？最多不过一条命罢了，我还就是。” “你……”祝云梨一愣，她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自轻自贱。 “你在说什么？”她皱了眉，“你的命，你自己须得珍重。” “是。”燕饶应道，却是接受命令的语气。 祝云梨看着他，眼神复杂。 回到栖云居，祝云梨取了洗瞳草交与他：“你自去研习修炼法门，结丹之时，我来为你护法。” …………………… 三日后，后山灵潭。 燕饶盘腿坐于潭中寒玉之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白，吐息之间白雾弥漫，额头却有细密汗珠沁出。 他周身黑白两色光芒交替闪烁，此消彼长。 修道者灵气在体内运行一周，是顺着气血走一个大周天，于魔道而言，却须得逆着气血走，二者互斥互离，难以相洽。 而燕饶如今要做的，则是寻找到其中微妙的平衡点。 祝云梨运气站在水面上，观察他周身的变化。 说是护法，不如说是为免他结丹失败后堕魔逃走，在此处监视他罢了。 她挺不喜欢自己这副伪善面孔的。 燕饶凝神聚气，气分两缕，一缕牵引着纯粹的灵气，一缕牵引着霸道的魔气，缓慢而坚定地运行着。 祝云梨算着时间，已过去半个时辰。 她探查他体内灵气状况，并无异常，便回到岸边凉亭歇脚。 不多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星星点点滴落在水面上，好似织起一张细密的网，将燕饶罩在其中。 祝云梨捏了个诀，一朵莲叶凭空出现在燕饶头顶，为他遮去空中几点淅沥。 有小仙侍跑来给她送了一把油纸伞，她拿在手里轻轻把玩。 又过去半个时辰。 燕饶终于动了，却是承受极大痛苦一般仰起头，瞳色发红，身上魔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搅得水面翻腾不止，亦掀翻了停在空中的那朵莲叶。 祝云梨见状拔身而起，转眼便到了燕饶身后。 她不敢耽搁，右手放在燕饶头顶，向他体内输送灵气，以图压制魔气。 可是令她心惊的是，燕饶体内的魔气竟如此霸道，叫嚣着想要将她的灵气吞噬殆尽。 “燕饶！”她唤道。 燕饶不应，只是浑身颤抖着。 好在祝云梨的灵气有青鸾血脉的加持，绝无可能被魔气吞噬。随着她灵气的缓缓注入，那股魔气也被逐渐压制。 燕饶的瞳色恢复正常，神智亦渐渐清明。 他头发被雨水浇湿，凌乱贴在颊侧，愣愣地看向眉头紧皱的祝云梨：“我……方才怎么了？” 声音有些哑，有些涩。 “该我问你才是，你体内魔气为何突然失控？” 燕饶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尽力维持平衡，却突然感受到一股霸道的气息，接着就……” “好像，是丹田处……”他试图回忆起那股气息，“霸道，蛮横，阻拦着我体内灵气的进入。” 祝云梨可以肯定：“那股气息极不寻常，其霸道程度，远在寻常魔气之上……你当真不知？” “我的确不知。” 祝云梨皱眉：“你继续结丹，我以洗瞳草作引，替你压制那股气息。” 燕饶复又凝神聚气。 祝云梨同他相对而坐，将洗瞳草贴于燕饶眉心处，输送灵力入他体内，寻到那股气息的源头，将其牢牢围住。 那气息察觉不对，横冲直撞，企图冲破灵力包围。奈何洗瞳草乃上等仙草，以此为引，祝云梨的灵力凝练程度几能达到化神后期。 她能感受到，燕饶丹田处所聚灵气和魔气正在成形。 那股气息像是受到威胁，发了疯一般冲撞灵力屏障。 燕饶呼吸被打乱些许。 “燕饶，莫要分心。”祝云梨收紧了灵力屏障，死死禁锢住那股气息。 “是。”他应道。 再没了旁的干扰，燕饶很顺利地使体内两种力量渐渐交织融合，凝成一体。 祝云梨看他金丹将成，便引着贴于他眉心的洗瞳草入他体内，充盈灵气，助金丹成形。 那股气息渐渐没了动静。 燕饶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暗红一闪而逝，恢复往日湛然。 “成功了。”他难掩欣喜，对着祝云梨就施一礼，“多谢仙子相助！” 自他被带回来，祝云梨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毫不掩饰地释放自身情绪。 结个丹，便如此高兴吗？ 然而她还是得浇盆冷水：“你体内那股气息，来源不明，很危险。” “我会尽力控制它的。”燕饶平复了心情，“我能感觉到，它不希望我结丹，是因为我一旦结丹，便能控制它，它感受到了威胁才会躁动。” “所以仙子无需介怀。” 祝云梨：“既如此，便回去吧。” 燕饶起身，注意到周围潭面溅起细密的水雾，抬头看去，一朵莲叶稳稳停在他头顶，为他遮雨。 他看向前面那人撑着纸伞莲步轻移的背影，心里一热，忙追上去，接过祝云梨手里的伞：“仙子，我来撑伞。” 祝云梨顺势递给他。 “多谢仙子为我遮雨。”他指指自己头顶的莲叶，“可是仙子为何又要自己撑伞？” 雨声淅沥，湖光潋滟。 祝云梨淡声道：“因为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甚是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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